27.第 27 章(1 / 1)

陈景书这次出门依旧只带松烟和菖蒲两个, 另外陈孝宗又另外安排了一个身强力壮的车夫,三十多岁的年纪,据说也会点粗浅功夫。

倒也没其他意思,人家真要盯准了陈景书下手,一个车夫根本不顶用, 只是陈景书如今毕竟和周家有些过不去的地方,多带个人也图个安心。

倒是住吴家的房子,自然看门护院的都有,陈孝宗便也不操心了。

临走前一日, 菖蒲正收拾东西,见陈景书正倚着看书, 不由道:“大爷,那八音盒还送不送了?如今不送,咱们这一走,可有些日子不能送了。”

陈景书搁下书倒是想起之前的八音盒来了,叫菖蒲拿来看过, 却还是想了一会儿, 才咬牙道:“送!干什么不送?明儿就打发人给送去!”

菖蒲道:“大爷前几日送东西倒还好, 下头送了纸笔等物上来, 老爷吩咐给林大人也送了些去, 那会儿大爷的也就一起送去了,如今单单送这么一个八音盒, 又算什么意思呢?”

陈景书道:“你明儿拿个盒子包起来, 只说是送给林大人的, 谁知道里头是什么?林大人见了自然明白的。”

菖蒲点点头,又去找大小合适的盒子去了。

这回陈景书出门虽无黛玉相送,却有几个带草社的朋友一起来送,吴玉棠自然也来了。

又道:“景哥儿住着只当是在自己家一样,下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尽管处置了,那里每年住的日子少,那些下人们少不得都松了骨头,整治了也算是帮了我家的忙了。”

陈景书笑道:“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吴家必定都是好的。”

一旁郑沄道:“唉,偏景哥儿籍贯不在咱们扬州,如今还得跑远路,要是大家都在一处该多好啊。”

吴玉棠道:“你若是想和景书一处,这回府试过了,院试是要去金陵的,这可不就都去了?”

郑沄道:“我过了县试都算祖上烧高香了,府试可就看运气吧。”

陈景书道:“可别到时候咱们大家都去了金陵,偏你还留在扬州了,我可听说金陵繁华,比之扬州更有不同,郑兄就不去看看?”

郑沄一时还真有些心动,吴玉棠道:“就算不为去看金陵繁华,世叔那里也正盯着你呢,府试若是不好,可仔细你的皮。”

郑沄道:“府试不中常有的事,才华再高,只要名次不放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中的,我又没有景哥儿这般的能耐,若有,也不操这心了。”

陈景书道:“郑兄过府试当是不愁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又见船上好了,不由惜别几句,陈景书便登船而去。

与上回去旸兴的路途无异,依旧是顺江而下,直抵通州,倒是因为这回带上了黛玉送的望远镜,观赏起两岸景色来,又是别有一番新奇体验了。

到了通州码头上已经有吴家的人在候着,这会儿也备好了车马,东西搬上车直接就去,倒是十分妥帖。

吴家在通州的房子是个三进院落,不甚华美,却收拾的干净整齐,管事的原说收拾了主屋请陈景书居住,陈景书却推辞不住,只道他住厢房就够了。

主屋虽然更加宽敞,但他毕竟是客,总没有客人住主屋的道理。

好在厢房虽然没有特意准备过,倒也是日常备着的,这会儿住进去也方便。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陈景书吃了饭也没心思看什么书,只管埋头睡觉,养足了精神再说。

第二日陈景书一大早就出门去拜访柳湘莲,柳湘莲之前带着旸兴的苦主们来通州府衙状告吴家,这会儿案子还没彻底了结,自然也就留下了。

如今正和陈家来的一个叫沈直的一起住客栈,沈直是打小跟着陈孝宗兄弟二人的,沈直的父亲在陈景书的祖父陈豫那里都颇有脸面,叫他来也算合适。

见了陈景书,柳湘莲倒是真的高兴极了,上下看了一番道:“有些日子不见,景哥儿长高了。”

陈景书道:“如今可不就是长个子的时候。”

又问:“柳兄近日可还好?”

柳湘莲大笑:“好的很,如今我一见周家的人就高兴,你是没瞧见他们家赔钱时的样子,太解气!”

陈景书道:“看来通州知府是真的秉公办案了。”

柳湘莲道:“只是如今周鸿俊的案子还未有最后的定断,原先我瞧着知府那里像是要判的,可后来却又模糊起来,我担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陈景书想了想道:“我听说王提学与周翰文交好,也许是他说了什么也说不定。”

心中却想,王提学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这件事情,周鸿俊他是决计不会放过的,一定要定了他的罪名才行,王提学若是想要保住周鸿俊,他们少不得要斗斗法。

状告周家不算什么,但若是府试的时候把当地提学官给掀了,这可就是大事了。

陈景书虽然不在乎背一个刺头考生的名,但目前来说,他还没打算主动争取这种名号。

柳湘莲听说什么王提学,顿时皱了眉头:“提学官能管这事?”

陈景书道:“他在知府大人面前总该有几分面子的。”

柳湘莲不由道:“这周鸿俊除了陷害你的罪责,平日里在旸兴也没少做坏事,虽沾染人命,可到底打伤打残了几个呢,其他罪行就更不必说了,这种人决不能放过!”

陈景书道:“这样吧,明儿我要到赵兄那里去,我联保的事儿还请他操心呢,又有些日子没见,少不得要聚一聚,恐怕不能得空,后日我去府衙拜见,周鸿俊与我有些仇怨,这事我过问几句也属正常。”

如果王提学真的掺合进来,那也不必手软了。

陈景书最初只把周鸿俊当个小事,他打了周鸿俊,周鸿俊自然也能带人来打回去,只要他有本事在刘县令的眼皮子底下把陈景书打一顿,陈景书说不得还认了。

嗯,就算要再图报复,那也是他和周鸿俊之间的事情。

可周鸿俊偏要动什么家里的势力,周翰文居然也真的有脸掺合到小辈们的事情里来,那自然是你靠家里我也靠家里,看谁家厉害。

若是如今周翰文还敢找什么上官来施压,陈景书就敢毫不客气的一封信递到陈孝祖面前去。

只是到底周鸿俊还关押在府衙,陈景书也不能直接越过了通州知府这一级,总得先去那里看过再做打算。

柳湘莲既知陈景书家世,如今听他要亲自出门,心中顿时放松下来:“有你在,就算他们找上什么王提学又怎样呢?”

王提学作为提学官,他最大的权力就在科考上,可王提学敢用自己的这份权力来威胁压制陈景书吗?

若是不能,他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陈景书又与柳湘莲聊了一会儿,倒是柳湘莲说的另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为周家所害的苦主里头虽然有愿意出来讨公道的,但也都是豁出去拼一把的心思,如今周家是一定要赔偿的,可这这些人却不敢再回旸兴去了,我们在倒还能管一日,可我们一走,这些人不就任由周家拿捏?这也是不少人不愿意站出来说话的原因,现在有这么几家,我正愁着怎么安排他们后路呢。”

这几家都是和周家有深仇大恨的,有些为田地产业,有些为父母妻儿,终究是让周家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哪里能不恨呢?

如今这些人报了仇,自己倒是不去考虑以后,柳湘莲却不能。

自从那日沈直对他说了这事之后,柳湘莲就一直为此犯愁呢。

陈景书道:“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说?”

柳湘莲自然不隐瞒。

陈景书听着人倒是不多,且多数是种地的和一些小手艺人,周家也就只敢欺压这些无权无势的人,真正的大户是不敢动的。

其中最特殊是一个叫蒋英的,他家里虽不是巨富,却也有百十亩地,也读过些书,却因未过门的妻子被周鸿俊看上强抢了去,一时不忿上门理论,不仅自己被打断了一条腿,就连家产也被周家夺了去。

虽然现在行走基本无碍,但到底不能完全如常人一般,只这一条,就算绝了蒋英的科举之路。

陈景书听得叹息,道:“若是没有地方可去,可先安排愿意的人去扬州,父亲说这回我若是中了生员,按规矩是分一些田地铺子一类给我管的,以后我花用的钱,多数也从这里头出,我原想着到时候还请家里找些人手,你这里既然有人,倒是让我省心了。”

柳湘莲笑道:“府试还没过,就已经想着当生员的事情了?”

陈景书道:“生员都考不中,我还敢说什么志向呢。”

哪怕真的成了生员,也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罢了,还早着呢。

陈景书想了想道:“只是如今他们去了恐怕要先在济养院暂住一切日子,五月初是府试,府试之后一般是一月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举行院试,这么算来也就两月的功夫,叫他们安心住着,不用着急。”

柳湘莲道:“他们若是愿意,到时候我亲自送他们去扬州,刚好也能再与你一聚。”

柳湘莲为人爽快,富有正义感,为了朋友的事情不辞辛苦,明明事情到了如今都是陈景书和周家的事儿了,他却依旧愿意为此劳心劳力,陈景书觉得柳湘莲当为可交之人,自然也愿意多与他相处,柳湘莲要去扬州他当然高兴。

“只是到了扬州可就别住客栈了,我家里人少,有的是房子,尽管住我那里就是了。”

第二天陈景书去找赵书新取了联保的文书,又请这回联保的几人一起吃了顿饭,大家都是旸兴人,自然认得这个旸兴的案首,气氛倒也热闹。

唯一只是出门前松烟被菖蒲揪着耳朵念叨了半日。

上回陈景书受凉,菖蒲觉得都是松烟照顾不周的缘故。

“那么晚的天气还骑马回来?别说不小心摔了大爷可怎么办,就是没摔着也得仔细别吹了风啊,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打发人叫辆马车?大爷在那里又不是一时半刻,眼见着天色晚了你就该打发人家来叫安排车去接。”

松烟直叫委屈:“大爷没说这事,我一时也就没想到。”

这话气的菖蒲只想砸他的脑袋:“这种事也要主子自己想着,要我们这些跟着的人做什么用?主子出门自然有正事,咱们就得给主子把其他事情顾好了,主子一时耽搁没想到的,你就该为他想到,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出第二回,我直接回了太太去。”

松烟连忙讨饶:“好姐姐,好姐姐,就饶了我这回吧,下次定不敢再有这事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菖蒲,如今陈景书出门,松烟是再不敢叫他骑马了,一律安排坐车,反正他们自己带了个车夫来,使唤着也方便。

好在不仅松烟被菖蒲耳提面命,陈景书那里菖蒲也是一再说不许他喝酒,还说这是太太吴氏吩咐的。

陈景书只当自己上回生病叫母亲担心了,何况他自己也不想喝,自然答应下来。

好在赵书新等人与他在旸兴就认识,这会儿倒不因陈景书不喝酒而恼怒。

等把联保和府试作保的廪生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陈景书便在第二日去拜见通州知府。

通州知府姓杨,陈景书只说为周鸿俊的事情而来,杨知府也不好不见,只是王提学如今正在他这里喝茶,杨知府心中直叫麻烦。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怎么偏就今儿都撞在一起了?

虽然无奈,却还是要见。

好在陈景书似乎不是故意来给杨知府难堪的,礼数周全,十分客气。

杨知府心道,只要这陈家大爷不是个张狂的,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因此道:“周鸿俊的案子如今牵涉太多,一时半会儿恐不能有结果,你不妨先安心科考,府试之后再说此事不迟,我见你县试的文章写得极好,莫要为这种事情耽误了自己,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景书道:“晚辈自然相信知府大人定会秉公办理,此次前来也是请知府大人不要为无关的事情所牵累,只管断案就好。”

杨知府的眼神闪了闪问道:“无关的事情?不知是何事?”

陈景书道:“晚辈刚来不久就听说,有人传言晚辈请京中伯父大人施压,定要置周鸿俊于死地,传言沸沸扬扬似模似样,说的跟真的似的,因担心大人误会,晚辈特来解释,晚辈从无请京中伯父大人插手的意思,周鸿俊的罪名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知府大人心中自有决断,何须旁人多言?”

杨知府露出笑容道:“这传言本府倒是未曾听说,你也放心,就算听到了,陈大人人品官誉如何,本府自然也清楚,必定不会误会的。”

陈景书笑道:“看来是晚辈白担心了,大人莫要笑话,晚辈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些许风吹草动就惊着了。”

杨知府自然也安抚他几句,这才叫他回去了。

等陈景书走了,王提学从后面出来,杨知府问道:“他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王提学道:“年纪不大,牙口倒是锋利!”

杨知府道:“我看他道理说的没错,周鸿俊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管了,这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更何况他暗害陈景书的事情,旸兴县令都能做证人,你一辈子清名难道要为这么个东西毁了不成?”

王提学叹了口气:“若是旁人,不管也就罢了,旸兴周翰文与我是多年好友,当年也有同年之谊,我初时家境贫寒,去了京城吃住都不好,还多亏他接济,他只周鸿俊一个儿子,如今豁出半辈子的脸面求到我面前,我……你叫我怎么不管。”

杨知府道:“你管,这事难道就管的了了?人家可是把京城的陈孝祖都抬出来了,那陈景书眼见着是盯准了周鸿俊,若处置不好……人无事还怕御史三句闲谈呢,何况这里头确实有事,我看咱们还是秉公办了,也给自己留点脸面,为周鸿俊这种人把脸面仕途全搭进去,这事我不做,你也别做。”

王提学道:“我本就不想管,周鸿俊若真是个好的,莫说是我一点脸面,就算是这身官服我也能豁出去了,可……唉,我以后又如何见周兄呢。”

杨知府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不如劝劝周翰文,他这个儿子算是废了,趁着自己还没老到不能动,赶紧找个女人再生一个,这样他后半辈子还能有点指望。”

王提学只是叹气。

他做了半辈子的官,向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如今却掺合到这种事里头,哪里有不头疼的。

只是这陈景书当真厉害,杨知府不过略有迟疑,他便果断上门来了。

他今日来,明面上是对杨知府的,可暗地里,哪句话不是针对王提学的?

面上客气带笑,暗里却握着刀威胁,小小年纪就能做如此事情……

这周鸿俊怎么就不能有陈景书半分的出息呢!

王提学暗地里也不由有些埋怨老友,平日里只一味宠着周鸿俊,半点不知管教,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再想随便就给抹过去,哪有那么容易!

这日黛玉正摆弄着八音盒玩,陈景书送她的数样东西里头,她最喜这个八音盒,既精巧漂亮,声音又清脆好听,上有池塘花鸟,把玩起来也十分可爱。

其他东西雪雁想玩的黛玉从不管她,只这个八音盒不许雪雁随便乱玩,十分宝贝。

八音盒只有一首曲子反复播放,黛玉这些日子早把这曲子听的烂熟了,却还是忍不住每日都要拿出来拨弄几下,听一听。

好像听着这声音,连心里都跟着甜起来似的。

就连心中的那点挂念都成了甜蜜的烦恼。

黛玉正想着呢,外头突然传来雪雁的声音:“姑娘!姑娘!”

见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紫鹃放下手里的针线道:“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般不稳重?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了。”

雪雁道:“姑娘,大事呢!”

黛玉合上八音盒问:“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雪雁道:“方才陈家的老爷来拜访咱们老爷,我便想着给姑娘打听几句,恰好金盏姐姐出来,我就问了,金盏姐姐说是陈大爷这回府试又中了案首呢,这可不是大事!”

黛玉听到这话忍不住站起身来:“真的?他又是案首?”

雪雁道:“金盏姐姐进去倒茶的时候亲耳听见的,这还能有假。”

黛玉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唇角,心里高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在房里来回走动,似乎一刻也不能停下来,心里更是把各方神佛都谢了一遍。

紫鹃道:“这必定是好事呢,只是……陈家老爷好好的来我们家做什么?以前有什么事情只管打发人来说就是了,这会儿能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上门呢?”

雪雁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金盏姐姐只是进去倒茶,后头的事情,老爷说不要人伺候,就叫他们都出来了。”

黛玉道:“他们自然是有要紧的正事,哪里是咱们该打听的,快别说。”

以往贾敏在的时候,林如海官场上的事情她也是不管的,只管好家里就是,黛玉这会儿自然也是这样。

却不知此事陈孝宗与林如海说的并不是官场上的事情。

要说起来,陈孝宗心里也疑惑呢,他听了吴氏的话,便想着来给林如海透点口风,也不必其他,只是两家心里有数,等明年黛玉出了孝期再定亲就是了。

却没想到他才刚把这话的意思暗示出去,林如海也似乎听懂了,紧接着就屏退了下人,只与陈孝宗两人相谈。

此时林如海道:“兆思公能有这话,我心中已经十分高兴了,实不相瞒,自从拙荆去后,我心里最牵挂的就是这孩子了。”

陈孝宗点点头:“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是如此呢,她失了母亲,你多担心些也是常有的。”

林如海道:“倒不仅仅是为这个。”

见陈孝宗看过来,林如海苦笑道:“于兆思公这里我也不相瞒了,自拙荆去了,我的身体也一日不比一日,请了大夫来看,头年还叫我安心吃药,如今却只说是这一年两年的熬着日子罢了,也说不得是一年还是几年的就去了,那会儿我的玉儿又该怎么办呢。”

陈孝宗自然也知道这两年林如海的身体不大好,此时宽慰道:“哪里就说这话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只管慢慢调养就是了,别整日拿这些死啊活啊的事情烦自己的心,没病都该闹出病来了,我那里还有前些日子什么……什么国进贡的白参,等会儿叫人拿些给你,据说最是养人的。”

林如海推辞一番,见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又继续道:“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想着能把玉儿安排妥当了,我就是立时去了也能合眼了,只是她年幼丧母,又无兄弟扶持,若是我也去了,也只是一介孤女罢了,因此之前并不敢向兆思公提这件事情,如今兆思公亲自来说,倒是叫我又是惶恐,又是高兴。”

陈孝宗听到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原本林家与陈家虽有些差距,但林如海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升迁的好年纪,他本身又出息,黛玉人品才学相貌都好,这正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可要是林如海一去,黛玉就成了什么都没有的孤女,那时候陈家还愿意要这么个媳妇么?若是陈家借着婚约的事情吞了黛玉的家产,再寻个理由退亲,黛玉又该如何是好?

黛玉一介孤女,从小无主母教养,想在她身上寻退亲的理由可容易的很,谁又能说陈家的不是呢?

虽说林如海相信陈家的人品断不至此,可只凭被陈家退亲一条,黛玉日后的路就艰难了。

林如海这些日子也常常思索,没了他黛玉该怎么办才好。

原以为至少还有外祖家可以依靠,可如今看来,贾家上下也是糊涂的,老太太虽疼爱黛玉,可到底年纪大了,有不到的地方也是经常的,其他人在林如海在时都对黛玉有所轻视,何况有一日林如海去了?

陈孝宗此时却道:“今日没有旁人在,我就说几句张狂的话,只凭我兄长在圣上面前的面子,如今瞧着景书也是个出息的,我们家就是娶公主也不是不敢想,可说到底,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真就只靠着妻族了?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规矩,既不许纳妾,我便想着,也不求家世多高,只求能与景书处的好,这也就够了。”

林如海倒不是不信这话,当年陈豫连爵位都能辞,陈家自然不是看重官职家产的人家,此时略思索问道:“景哥儿的意思呢?”

陈孝宗道:“只等他童试考完就与他说这事。”

林如海点点头:“也好。”

县试、府试连捷,此时正与赵书新等朋友往金陵去的陈景书当然不知扬州的事,这时候的他正在思考。

这回要是中了生员,该取个什么字好呢?

总觉得不管什么字,只要黛玉软软的叫出来都好听呀。

……嗯,除了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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