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坑了太子和裕王的陈景书简直神清气爽!
何况黛玉的诗词专栏也越来越好, 现在很多人都想要知道璇卿到底是谁,可这个问题连沈纯都不知道,何况是旁人了。
陈景书暗地里就跟黛玉拿这事开玩笑。
黛玉却问:“除此之外, 你还有其他什么打算呢?”
陈景书笑道:“这事不急, 总得一步一步来。”
若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现在就只是点燃第一抹星火而已, 燎原很有可能不是他这辈子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陈景书也不介意给黛玉讲一讲。
他给黛玉讲自己理想中这个世界的样子。
或者说, 他在描述他所生活的现代社会, 只是这个社会比之实际更加美好, 更加光明, 也更加理想。
那是一个黛玉从来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的世界。
听起来像是疯子的言论。
可陈景书说的那样坚定,仿佛他眼中真的能够看见那样一个世界似的。
这一刻的陈景书,黛玉觉得他眼中仿若有万千星辰。
因此哪怕这听起来像是疯子的言论, 但黛玉还是耐心的听了,而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能有那样一个世界, 一定比现在要好上许多许多倍。
不过从陈景书的描述中黛玉也终于明白了陈景书眼中一个优秀女性的样子。
独立的, 自尊的, 自信的,坚强的, 聪慧的,她们有自己的人生, 自己的追求, 她们那样活力, 那样热烈,那样充满生机。
这不是黛玉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的形象,甚至就算对比她自己,黛玉也觉得自己差了许多。
用陈景书的话来说,妇女能顶起的可不止半边天呢。
这让黛玉不由想着,他教我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也盼望我成为他口中那样的女子呢?
陈景书看着黛玉神色的变化,心中却是一叹。
他比黛玉更加清楚的是,女子们的解放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更不是别人能够给予的,唯有她们自己进步并且抗争得来的解放才是真正的解放。
否则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继续被奴役罢了。
而这条道路注定不会平坦,甚至可能当她们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不仅要面对对面的敌人,甚至还要面对身边的朋友同志的背叛,甚至是对她们抗争果实的窃取。
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但陈景书也相信,那些不凡的女子们终究会走下去,她们发出的不仅仅是口中的呐喊,更是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为后来者铸就了平等的阶梯。
他能够看到那一天吗?黛玉能够看到那一天吗?
陈景书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的一部分。
嗯,老前辈们用实践证明过的事情简直不需要解释。
让陈景书意外的是,黛玉居然在几天之后拿了一叠银票给他。
陈景书不由疑惑道:“你这是……”
黛玉道:“你不是在你的佃户村里都办学堂?总不能只许你办,不许我办吧?”
不知道为啥,陈景书忽然觉得此刻的黛玉居然有了几分先进革命女性的光辉。
陈景书:“……”
不过黛玉说的确实也是一件好事。
要说起来,陈景书有自己的私房钱,比如在他手里管着的那些佃户和一些自己经营的产业的收益,黛玉自然也有自己的私房钱的,这一点陈景书也不管,毕竟家里又不缺钱花,黛玉有自己独立的经济也没啥,甚至陈景书知道黛玉可比他有钱多了。
陈景书接了银票道:“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啊,越发觉得和黛玉之间满满的革命战友情了。
只是陈景书这里才刚开始办这事没几天,却忽然从黛玉那里听说贾家老太太病重了,似乎已经不太行了,今日特意打发人托到黛玉这里来,希望能请个好些的大夫。
黛玉听到这事却只想叹息。
当年贾家兴盛的时候,一旦有些什么事情,张口就说请太医来,如今却连请个好些的大夫都需要托关系请人帮忙了。
这么想着,一面叫紫鹃去请大夫,一面又叫雪雁开了库房选了不少大约用得上且价格不菲的上好药材出来。
等一切安排妥当,黛玉便亲自去看望贾母了。
要说起来,之前贾家遭难的时候贾母还是强撑着的,毕竟除了贾母之外,贾府的其他人,身上的官职和诰命都给撸了个彻底,唯有贾母还留着一个国公夫人的体面。
再加上贾府中多数人不事生产,就连想要经营产业,精明能干如王熙凤贾琏夫妻也都早被抓了去处置,偌大一家子人,竟连个得用的都没有。
最后还是探春站出来撑起了场子。
她之前到底也管过家,虽然外头的事情不比王熙凤那般厉害,却比之其他姐妹好上许多,就算是赶鸭子上架探春也必须要担起担子来。
贾母似乎也知道自己是整个贾家最后的顶梁柱,她是万万不能倒下的,何况贾府没了生计来源之后,贾母作为国公夫人的俸禄就成了支撑这一大家子人的主要收入,贾母若去了,这银子自然也没了。
只是老太太的年纪到底也大了,就算强撑着,在接连遭逢打击的情况下又能撑多久呢?
如今眼见风波逐渐平静,才略松了口气,身子骨立马就撑不住了。
贾家原本的房子自然是被抄没了,这会儿一大家子人住在一条不算热闹的街上,连着一排几座二进的院落便是如今贾府诸人的落脚之处。
就连这样的地方也是在事后有王子腾帮忙他们才能安稳落下脚的。
如今黛玉看着贾家的大门,再想到当年她初入贾府时的样子,心中更添几分感慨。
贾母的病情确实严重,大夫看过之后也只说尽力而为,到底能不能治好也不敢开口保证。
这样的表现让贾家女眷们又是一番哭泣落泪。
若是贾母去了,这对如今的贾家来说无疑又是一道致命的打击。
黛玉却没有问王家和史家那里为何没有来人,她很清楚,王子腾已经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前些日子王子腾才刚刚离京,而除开王子腾之外,自然是少有人会特意来做雪中送炭的事情。
当年贾家坐视甄家落败并且吞下了甄家存放的银子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他们自己也会有这么一遭。
至于说史家……如今史家也是风雨飘摇。
自从黛玉开始关注外头的事情,很多话陈景书便不再避着她,有什么事情也都只管与她说了,因此黛玉很清楚,史家也是躲不过去的。
但这时候谁也不敢告诉贾母史家也不好了。
看过贾母,又由姐妹们陪着闲聊一会儿,见惜春不在,问了才知道惜春竟是出家去了。
黛玉走时,心中只有满满的惆怅。
她初入贾府的繁华似锦仿佛还是昨日,但贾府今日的艰难更是近在眼前。
黛玉最后给紫鹃一个眼色,紫鹃很机灵的去如今当家的探春那里,又偷偷给探春留了几百两银子才离开。
不提探春对黛玉此举又是一番落泪,便是黛玉回去之后与陈景书说起此事,自己的兴致也不高。
她到底是在贾府长大的。
陈景书道:“他们家有事的如今都已经了结了,剩下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自己愿意,日子总还能过得下去的。”
只要别想着过以前一样的日子,他们家就算落败也比寻常百姓要好一些,姑娘们哪怕只再做些针线,外头的男人们也好好找个正经能赚钱的差事做,不要顾虑着面子,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就陈景书所知的,贾家真正出去谋差事的男人可没几个。
包括贾政贾宝玉在内可都还留在家里呢。
如今真的是只靠着当初抄家时艰难留下的一点东西和老太太的俸禄过日子,贾母的俸禄虽然不少,但养着那么一大家子人,这日子能过得下去才奇怪吧?
“我听人说,直到这会儿他们家的男人们还在讲究呢。”
见黛玉有些惊讶,陈景书轻轻哼了一声道:“不然你以为为何王子腾不管?他不管可不是因为不知道。”
而是王子腾很清楚只要贾家男人还是那副样子,这事就管不了。
总不能叫他白养着贾家这么一大家子养上一辈子吧?
王子腾当初能出手给他们留下一点家底,又为他们寻了安稳的落脚之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说今日黛玉偷偷给探春银子,而且给的数目不算多,算是非常明智的做法了。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陈景书的看法和王子腾一致,贾家靠别人扶是扶不起来的,只要他们自己不想着办法站起来,别人永远都扶不起来。
黛玉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呢,只是人心若只是单纯理智的谈道理的话,那也不是人心了。
她以前觉得贾宝玉不大靠谱,但到底不坏,但现在看来,一个男人若不懂何为责任,何为担当,那比坏也好不了太多。
当然,不管是对于黛玉还是对于陈景书来说,贾家的事情都只能算是生活中的插曲。
如今黛玉越发找到了教人作诗文的乐趣,非常用心的经营自己的专栏,而陈景书则继续毫不客气的欺负太子和裕王。
嗯,要说起来,陈景书算是明白为啥人人都说他的字很好但陈孝祖还是要挑剔一下了。
嗨呀,那种你确实很棒棒但还是不如我哦的感觉简直太美好了!
皇帝很快也发现了这事,但他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推了一把。
要说起来,裕王可不就是被皇帝推下坑的嘛。
然后皇帝看着自己那难得掉进坑底的儿子,站在坑边上哈哈大笑。
亲爹。
陈景书心说幸好我亲爹不是这样的。
不过比起这个,陈景书最近倒是有另外一件他更加用心去做的事情。
卢克思在长久的考察之后终于发现只靠着老一套确实是不可能在大晋打开局面的,再这么下去,到他老死在大晋,大晋的皇帝也不可能允许他传教。
在传教的事情上,卢克思确实是一个具有相当魄力和眼光的人,在下定了决心之后,他很快联系目前还在大晋的传教士们,卢克思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陆续说服了与他同个教派的几位传教士们,最后大家一起组了一个小组,决定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改变。
当然,最精髓最根本的精神是不能变的,这就需要他们共同努力。
陈景书倒是不管宗教的事情,但是他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国子监是有选修课程的,大约也就是君子六艺之类的内容,而陈景书经过努力,终于在取得赵载桓和裕王两人支持的情况下,为国子监添了一门新的选修课。
主要是用来介绍和进行基础的物理化学之类的学科的学习。
这仅仅是入门的等级,但陈景书从来都相信一件事情不在于它的开始有多么渺小,而在于它有了一个真正的开始。
而负责给监生们讲这门课的当然就是那些来大晋的洋人们。
说实话,陈景书对这些传教士们的学识是真的十分敬佩的,把这些人凑上一群,简直能够搞出一个覆盖面极广的科学团队来了。
不过这也让大家发现陈景书不仅仅是圣人先贤的书读得好,就连洋人们的学问他也十分精通。
卢克思早就说在这方面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陈景书的了。
陈景书他懂物理,懂化学,甚至还能说好洋人们的语言,这在这个时代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国子监那里就有人表示,与其听那几个洋人讲课,大家宁愿听状元郎陈景书的课呀。
陈景书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会的。”
他确实有点跃跃欲试。
但在那之前,先是新年到了。
要说这会儿最忐忑的人是谁,那一定是作为太子的赵载桓了。
他之前给陈景书吹牛皮,说啥一定要在新年的时候写出让陈景书满意的字来,如今几个月过去,是时候检验成果了。
赵载桓为此准备了好几天,那一篇准备给陈景书看的文章他反复写了很多遍才终于选出了一份最满意的拿出来,他是一定不愿意让陈景书失望的。
现在,陈景书正低头看着他的文章。
赵载桓觉得这时间太煎熬了。
他恨不得立刻听到陈景书的评价,却又不知为何有一些胆怯。
直到他听见陈景书带着笑意的声音:“殿下写的很好。”
赵载桓眼睛一亮:“真的吗?”
陈景书点头:“自然是真的,臣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殿下这些日子的努力臣都看在眼里,殿下的努力如今不是得到了回报吗?”
赵载桓问道:“那……你满意了吗?”
陈景书道:“再不能更满意了。”
说到这里,他略带歉意的看着赵载桓:“唉,要说起来,这些日子我对殿下的要求也颇为严格,我也知道这一点,只希望殿下心中不要怪我吧。”
“怎么会!”赵载桓脱口而出:“我知道陈庶子都是为了我好的!”
完全忘记了他前一晚还写字写的快要哭出来。
一旁的郭思默默撇开视线。
嗯,自家殿下没救了。
倒是陈景书,听到这话笑道:“这幅字也该给圣上看一看,知道殿下如此,圣上必定也十分欣慰的。”
赵载桓自然也说好。
之前皇帝就说若是陈景书觉得赵载桓练出个名堂来了,就拿去给他看一看。
陈景书觉得他分明就是在心中暗搓搓的爽一把。
毕竟……皇帝当年好像也是这么过来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么想着,陈景书道:“说起这个,我这里也有一幅字,前些日子圣上让写的,这便与殿下一起去吧。”
如今皇帝虽然没到新年放大假的时候,不过多数事情已经抓紧着处理妥当了,因此也算有空,见赵载桓和陈景书一起过来,几乎是不用说皇帝就明白是为了什么事情。
当下便招呼赵载桓过来:“字写好了?给朕看看。”
赵载桓自信满满的递上自己的作品。
皇帝打开看了看,不得不承认,以赵载桓的年纪来说,这字已经写的十分精彩了。
便也点点头。
又见旁边还有一幅已经装裱好的,便问:“这是什么?”
赵载桓答道:“这是陈庶子给父皇的。”
皇帝哦了一声,顺手打开,紧接着又是一声‘咦?’
赵载桓凑过去一看,也是一声:“呀!”
他不由赞叹道:“这字写的真好。”
皇帝哼哼一声,得意道:“陈卿的字当然好了。”
说着,他甚至拿着赵载桓的字和手上陈孝祖的字对比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指点赵载桓,说他哪里还需要改进。
并且表示,要论字,果然还是陈孝祖写的最好。
这话说的赵载桓有点点为自己感到委屈。
陈孝祖的字当然是好的,这一点赵载桓也是承认的,但是拿他和陈孝祖来比较,真的有些不公平呀。
皇帝却不这么觉得。
他甚至很有兴致的拿出一副自己的字来:“练字这事还是需要长久坚持的,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如今虽小有成就,但也不可自满,日后也当继续努力,你且看朕这幅字,临的便是陈卿的,写的比你像多了嘛。”
还给赵载桓说自己哪里写的最像,又拿着陈孝祖的字迹和他自己的那幅对比给赵载桓看。
然而说着说着,皇帝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嗯……好像只有赵载桓在附和他,陈景书完全没说话?
皇帝不由抬头看向陈景书,却见他和赵载桓说的热闹,而陈景书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这……
皇帝猛然想到了上一回那幅青绿山水的事情,不由道:“陈景书,你怎么不说话?”
陈景书道:“臣不敢说。”
坏了!
他这么一说,皇帝顿时觉得坏事了。
可他又把手中陈孝祖的字迹看了一遍,确认这幅字也是外头没有的,而他自己绝没有写过,不由又放了点心,便问道:“你说吧,不要怕朕怪罪,你说实话的时候朕何时怪罪过?”
陈景书这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开口道:“启禀圣上,今日带过来的这幅字不是大伯的,是……臣照着临的。”
皇帝:“???”
赵载桓:“……”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皇帝正尴尬着呢,外头通传说裕王求见,正需要缓解尴尬的皇帝立刻道:“叫他进来。”
裕王进来才刚行过礼,眼睛就立刻看到了桌上的那幅字。
当即惊道:“不愧是兆源公,这幅字太精彩了!”
陈景书:“……”
呵呵。
皇帝:“……”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