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薛傅年,当初薛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程学前还同程计瑞感叹过,可惜了薛禹这一辈子的打拼,以及那个疼得跟宝贝似的女儿。
只是薛傅年没有随着薛禹而去,反倒是瞎了眼睛这样的事儿程学前还是知道的,却是不知道薛傅年如今的眼睛竟已是大好,还跟季允这么亲昵。
薛傅年倒一直都很礼貌,先是跟着程学前打了声招呼,这才挨着季允坐在了季允的旁边。
季允从头到尾始终牵着薛傅年的手没有放开,看在程学前的眼里就更是觉得有些诧异起来。
再抬起头来看了眼季允,竟不像上次见着那般随意,反倒是有些戒备。
反看一下薛傅年,程学前竟是觉得自己懂了些什么。
而后程学前就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季允会抓着程计瑞不放,无非就是为了薛傅年。
早年程学前就是知道程计瑞是喜欢薛傅年的,那个时候他还一心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好亲事,门当户对不说,薛傅年也是一个极懂分寸的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在这一点儿上程学前还是认可薛傅年的。
只是后来好似被薛傅年给拒绝了吧,程计瑞就没在家里提起过薛傅年了。
薛家出事的那段时间里,程计瑞也忙得不可开交,可至于都在忙些什么,程学前却也不过问,反而觉得程计瑞年龄大了,做事也有分寸,就是用不着他操心了。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里,程计瑞大概是在忙着找薛傅年。
只是到了现在,程学前还不得不庆幸,幸好当初是季允第一个找到了薛傅年,不然到了现在,指不定他还不知道下一步该要怎么走。
程学前先与薛傅年招呼了两句,就直奔了主题,陈纪办事效率高,何况这么多年又是跟着程学前学过不少,自然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程计瑞和岳家的一些事翻了个清清楚楚。
岳峰他妈,也就是程计瑞他妈叫凌梅,与岳峰他爹岳齐鸣是青梅竹马,之后两人是相互喜欢的,可岳家和凌家都不同意这亲事,却不知凌梅当初早已怀上了岳峰,岳齐鸣多方沟通将凌梅送出了国,在国外生下了岳峰,之后两人本说好这事烂在肚子里的,可多出来的一个孩子却是没办法不要。
凌家事后知晓后将凌梅怒打了一顿,而后关在了凌家,不再让其与岳齐鸣相见,事后就通过相亲,程学前与凌梅结了婚。
只是婚前凌梅不舍,竟还与岳齐鸣有了来往,一时翻覆之下就有了程计瑞,没多久与程学前结了婚,再之后生下了程计瑞后,就因病过世了。
岳齐鸣娶了一个不会生育的老婆,将在国外的岳峰也给接了回来,是以程学前就算以前有觉得凌梅哪里不对,儿子哪里不像,也没怀疑到岳齐鸣身上去。
一来程学前与岳齐鸣的交集不多,顶多是生意上的来往,二来凌家将这样的丑闻瞒得好,一点儿也没有进过他的耳朵,三来就算是凌梅对自己冷淡了些,可还没让他来得及细想就已经去世了,自然也就没有抓到过她与岳齐鸣之间的勾当。
所以陈纪将这些事查出来后摊到他的面前时,他竟还是有些恍然,这一切都不太像是真的,可又确确实实就是如此。
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自己还打算将一切都交付给他,却是没想到背地里这儿子竟是在挖空心思想要架空自己的地位,真是可笑。
季允看着程学前,两人将事摊开了来说,竟是说得极为顺利。
而薛傅年十分安静乖巧地坐在季允的身边,拿着茶杯轻抿着,听着两人的谈话。
直到将正事都谈完了,季允都想要跟程学前说带着薛傅年走了时,薛傅年却是抬起了眼角,看了眼程学前。
“程伯伯当真是把公司拿给了程计瑞打理吗?”
这话一问出来,不仅是程计瑞,就是连季允也怔住了,原本想要离开的,当下也是坐直了身子等着薛傅年后面的话。
这时季允才想起了薛傅年当时非要跟着来时的表情,不觉竟是有些好笑起来,想来薛傅年大概也是发现了些什么,这才跟自己闹着非要来,而后刚刚的话一说出来,季允再于脑中一想,不想还是发现当真是薛傅年比自己更了解程学前。
程学前先是一怔,而后抬起头来看了眼季允,却见季允含着笑看着薛傅年,原本打算走的,现在却是又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等着薛傅年接下来的话。
薛傅年在下面轻轻地握了握季允的手,这才笑着看着程学前。
“我记得早前学长有说过,这程家的事业现在虽由他掌握着,可实际大部分的决定还是程伯伯做的,如今伯伯发现学长有了问题,表面上自己是受欺骗方,可学长到底骗下来了多少,那也还是不至于的吧。”薛傅年的笑里还如平常,只是看在季允的眼中却是觉得有些不一样罢了。
像薛傅年真心实意的笑,那笑就是能达至心底的,甚至连那浅浅的酒窝里也能荡出情意来。
可现在的薛傅年,笑是笑了,可是也只能当这是个笑了。
反倒是坐在对面的程学前有些笑不出来了,自己这么大的家底,当初即便将程计瑞当了自己的亲儿子,可也还是不敢将这一切都交出来给他的,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鸡蛋,迟早有一天尽碎得干净。
何况现在证实了,有一个篮子里的鸡蛋怕是没有办法保得住的。
程学前紧紧地盯着薛傅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一思之间,就是将从前的薛傅年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前的薛傅年漂亮虽漂亮,乖顺虽乖顺,可是那种漂亮和乖顺并未入得了程学前的眼,若不是她有个极厉害的爹,他程学前怕也不会多看这姑娘一眼。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娇小的姑娘将自己掩盖的那一层纸给捅破了出来,再抬头看去时,眼底里竟是不见一丁点的胆怯退让,与从前那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状态并不相似。
反而觉得,这个样子的薛傅年,才是真的薛傅年。
倒是薛傅年静静地等着程学前的回话,也不急,光打下来,将那长长的眼睫在好看的眼角边投下一片阴影,更是让程学前心头一滞。
“不错,即便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可能将全部的事业都拿给他去乱来,何况现在还发现他不是我的儿了。”
程学前这样说的时候,还咬了咬牙,似是对程计瑞有千般万种的恨意。
薛傅年点头,也不再反驳:“伯伯说得有道理,可是伯伯既然还有这么大的家底,怎么就要坑姐姐这么多才好呢?不应该是由伯伯帮衬着点姐姐才是吗?”
季允听罢,险些当着程学前的面前就是笑了出来,她倒是以为薛傅年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是老狐狸碰上小狐狸罢了,而薛傅年跟了自己这么久,竟是也学会不要脸了起来。
可就是这一点季允又是觉得薛傅年无比地可爱起来,在面对大的问题上,脸皮就算再厚又有什么。
倒是程学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薛傅年。
哪知还没有说话,薛傅年就又是开了口。
“程伯伯也知道齐锐那个人,贪得很,在汇江这么多年,贪得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倒是学长跟他也有些来往,伯伯觉得,学长的能力如何?”
“自然不差。”
程学前说的实话,自己手把手教大的,能差到哪儿去。
“何止是不差,简直就是相当好,可学长与齐锐也是有来往的,甚至说常有来往的,伯伯可知道?”
程学前听到这里,才收起了眼底里的不快,抬起头来看向了薛傅年,而薛傅年也是这样直直看着他。
“其实伯伯想要将学长手中的东西拿回来简直易如反掌,伯伯不过想趁此机会再从姐姐这儿捞上一笔罢了,可如果齐锐的手中更肥沃一点儿呢?”薛傅年说完别说季允了,连程学前也是怔住了,照薛傅年这么说,齐锐手中掌握的还真的一点儿也不少。
思来想去好半天,又不敢断定薛傅年是哄骗自己,程学前只得坐着没有动,薛傅年将资料从包里拿出来放至了程学前的面前。
“我爸在的时候,这是他做的资料,我爸去世后,就由我来整理筛选了。”
程学前一看,眼睛都红了,这一大坨还真是不知道齐锐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吞下去的。
走时程学前又细细地看了眼薛傅年,笑着点了点头:“我以前看错你了小丫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倒是季允慵懒地斜坐着,只拿眼看着薛傅年,看着她眼里的小自得,也是抿起嘴唇来笑了起来。
“姐姐看着我笑什么。”薛傅年嗔道。
季允只上前轻轻在薛傅年的脸颊边小亲了一口。
“你这是要狠下心来要让程计瑞和岳峰没路可能,当真将牢底坐穿啊。”
薛傅年佯装吃惊:“姐姐说什么啊?”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