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皓面含讥诮,他早就知道海丰不敢对他怎么样,他是堂堂尚书的嫡子,而海丰不过就是个巡检司小官吏的儿子,生死荣辱不过就是他爹一句话,他姑父又是侯爷,表哥马上就要迎娶千兰长公主,别说这坪洲了,就是上京也没几个敢忤逆他的。
他往前一步,然后又故意惊叫一声:“哎呀海丰,你怎的不知道让让啊,把你踩疼了吧。”裴皓看海丰在地上捡东西,故意一脚踩上去,还特意加重了脚上的力气,又装出这副无辜的语气。
海丰手里的动作一顿,却也没抬头,继续捡那些陶瓷片,可没想到裴皓还是故意又踩了他好几脚。
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瘦些的男子站了起来,“裴皓,凡事留三分,别太过分了。”
裴皓抬头一看,是一个瘦削的不成样子的少年,他淡淡道:“怎么,曾世子是想为这卖豆腐的出头?”
曾如归径直走到海丰面前,也蹲了下来帮他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站起来的时候直视裴皓:“裴皓,若你不是裴尚书的嫡子,你敢这样目中无人,欺人到如此地步吗?”
裴皓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可他却不能那曾如归怎么样,他是前镇国大将军曾铁血的遗腹子,曾铁血为了保边境安宁而在一场战事中牺牲,为了安抚边疆将士们,皇上追封曾铁血为镇国侯,曾如归就成了世子。可谁都知道,整个侯府就没有一个当家的男人,平日里虽没有被人明着欺负,可暗地里的腹议自然不会少。
裴皓气得恨不得也给曾如归一脚,可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他忍着怒气,冷声道:“曾世子可别忘了,这学院可不是这卖豆腐想来就能来的。当初是依仗着我表哥,可如今他阿姐被我表哥遗弃了,侯府不可能再庇护他了。”
海丰手心里的陶瓷片已经把他的手心给划破了,可那些刺痛感并不让他觉得痛,他直视着裴皓,一字一句铿锵道:“裴皓,我再说一次,我阿姐和你表哥是和离,不是被遗弃,你觉得侯府好,你表哥好,可我阿姐不稀罕!我阿姐定然能嫁个更好的。”
裴皓阴测测道:“你阿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个问题,你现在就滚出书院,否则我马上就让我父亲搁你父亲的职!”
海丰没有半点犹豫就走了出去,曾如归也跟了上去。
有别的学子想劝几句,可看到裴皓那神色,还有拦在面前的几个小厮,只得作罢。
海丰出了学院,才将手里的陶瓷片丢到门口的簸箕,对曾如归道:“你不必也跟着出来。”
曾如归和海丰同年,却因为他母亲在得知自己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后动了胎气早产了一个多月,他打娘胎起身子就比较弱,好在镇国府里有好的武功师父,一直传授他武艺,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是也他母亲的意思,希望他可以继承父亲的遗愿,保家卫国。
“这学院被裴皓弄的乌烟瘴气的,不呆也罢。”曾如归看看自己好友的表情,似乎还算平静,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好久没吃你母亲做的滚糍了,不介意我去叨扰一番吧。”
“去吃滚豆腐。”海丰想起昨儿个晚膳时母亲提起阿姐的新手艺,他也还没尝过,“我阿姐新学的手艺,肯定很好吃。”
两人从学院的巷子出来,一直沿着西大街一直往前走。
而此刻东兴坊出来的一家成衣铺子里,海棠正在挑选新的衣裳。杨氏本以为她是想多买几套漂亮的衣裳,毕竟她还年纪总要再嫁的,可没想到海棠挑的竟都是男子衣裳。
她选了一套衣服到了里间去更换,再出来就是个翩翩君子了。
杨氏和妙竹看着眼前的海棠,一身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略有些宽松,加上也束胸了,倒是看不出女子身材,如墨般的发丝用上只用简单的玉带束了起来,再看她脸如桃杏,站在那儿姿态闲雅,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真真是一个如玉般的少儿郎,海棠还拿着把扇子摇了摇,“如何?”
妙竹忍不住道:“小姐若真是个二郎,妙竹都想嫁了呢。”
海棠捂嘴而笑,她对掌柜道:“这套,还有我刚刚拿的三套都要了。”
杨氏连忙拦着:“穿着看过样子就好了,怎得还真的买了?”她可看见海棠挑的那几套都是男子款式呢。
海棠低低道:“母亲,既是要出来做事,总是女扮男装合适些,万一被些轻佻的人欺负了去,岂不是糟心嘛。”
杨氏想想也有道理,就说北巷坊那阿三,虽然消失有段时间了,可他之前不就是喜欢看到漂亮的小娘子就上去调戏一番吗?也不管都没有成婚的,只要不是那些高门大户,他照样欺负。
海棠想了想,又挑了两匹上好的布匹,一道付了银子,走出成衣铺子的时候她对妙竹道:“我记得你剪裁的手艺不错,空了给丰哥儿做几套衣服吧。”
“是。”妙竹应下,刚走出几步忽然道,“小姐,前面那人怎得看起来好像少爷啊。”
海棠顺着她指的视线看去,可不是海丰,她喊道:“丰哥儿!”
海丰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海棠和母亲,他把自己的手别在身后,面色略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母亲,阿姐,你们怎的在这?”
杨氏不疑有他,只道:“你阿姐买了几身衣裳,也给你买了布匹,回头让妙竹给你做。”
“多谢阿姐。”
海棠把海丰上下打量一番后把手里的衣裳一道递给妙竹,“母亲,您和妙竹先回去,上次丰哥儿说宣纸不多了,正好我带他过去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