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阳呆呆的望着冲自己低吼的莫畔笛,干裂的嘴唇不停轻轻颤抖着,但一个字也没有说。品书网七岁以前的莫畔笛十分的调皮不听话,七岁之后经过了林慧流产的事她变了很多,虽然在外面还是有些男孩子性格,但在家里对于两个老人一直是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忤逆两个老人。
因此从她上学直到五年前她几乎都没有对父母大吼大叫过,哪怕当时作为父亲的他非要她对苏靖轩负责,让她嫁入苏家,她也只是无声的反抗了一下便答应了,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像今天这样的吼声,莫城阳几乎没有听见过——
他缩回自己的眸光,抵着头看着自己布满了老茧的手,无措的搓着,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老人,面对子女的责难时选择了沉默一样。
看着这样的他,莫畔笛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来气了!
当初那个威严的莫城阳哪儿去了?当初那个但凡她做错了事他就一番言辞警告的严厉父亲哪儿去了?这才几年的光景,一个宋佳音已经将他调|教得这么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了么?就连自己亲生的女儿对他不尊敬,他也只能选择沉默不敢应声了么?
莫畔笛的手指一根根握紧,盯着低着头不吭声的莫城阳,怒道:“这样的日子,你到底还想过多久!你难道就想这样扛一辈子的水泥袋子么?五十多岁的时候你可以说你还不老,等你六十岁的时候呢?等你七十岁的时候呢?等你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你还要为了养活那个小妖精而拼命干活是不是?!”
“……笛笛……”莫城阳默默的抬头看着莫畔笛,对于莫畔笛的愤怒他不敢多说什么,他害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就会失去这个女儿,所以只能默默的看着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难道我说错了?”
莫畔笛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曾经这样教训过自己的父亲,怒道:“你别忘了那个小妖精只比我大两岁,今年刚刚满三十!而你五十多了,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她才不到五十岁,那个时候你拿什么养活她!”
莫城阳依然抿紧唇片默默的抬头看着莫畔笛,她说的话他跟宋佳音结婚以前就考虑过,他和宋佳音的年龄差距他也一直看得很清楚。只不过当时他没有看清楚宋佳音是那种人,他以为只要他们夫妻俩好好工作就可以一起将睿睿养大,哪知道到头来自己挣来养活睿睿的钱还要被那个败家女人拿去挥霍,让他和睿睿只能拮据的过生活……
如今婚已经结了,睿睿虽然过得不是很好,可是难道要他现在和宋佳音离婚,让睿睿做一个没有母亲或者没有父亲的孩子么?他曾经私下里问过睿睿,如果他和宋佳音离婚的话,睿睿跟谁——
当时,睿睿的回答很肯定,他说,爸爸你不要跟妈妈离婚,以前你们不在,我还有外婆,现在你们要是分开了,我连家都没有了……
所以这些时日来,虽然宋佳音越来越过分,他也从来没有过离婚的想法。只因为睿睿,只因为那个孩子从小就没有父母,如今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他舍不得让这个家庭破碎。哪怕每天承受着宋佳音的虐待,他也不愿意这个家散掉——
莫城阳露出一丝微笑,抬头看着莫畔笛,轻声说:“睿睿总会长大的,不怕,他长大了就可以孝顺他妈妈了,而我……如果到时候实在拖累了他们,那就早早的结束这辈子,早死早超生——”
盯着莫城阳脸上的微笑,将他对宋佳音和睿睿母子俩这份无私的爱看在眼里,莫畔笛忽然心痛得红了眼眶,愤怒的哽咽道:“好一句早死早超生,当时看到我妈被你拖累得那么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选择早死早超生!!”
“……”莫城阳怔怔的望着莫畔笛,忽然想起当年和林慧离婚之前的那段时间林慧吃不下睡不着的样子,他的心依稀在隐隐作痛。
远处的顾烨霆听见了莫畔笛的低吼声,抬头看去,工地那边的人们都好奇的站起来朝这边张望,似乎是因为听不清楚父女俩在说什么而各种疑惑,努力想靠近一点,想听得清楚一点——
顾烨霆皱了皱眉,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过来站在莫畔笛身边,将情绪失控的她搂住,温柔安抚着她:“乖,小声点儿,旁边有人呢!”看着莫畔笛红红的眼眶,他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轻声道:“不是说好来这儿跟你爸爸好好谈的么?怎么吼起来了?”
莫畔笛红着眼睛侧眸看向顾烨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让泪水掉落下来,“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想帮助他的想法有多么愚蠢!他当年无情无义的抛弃了我的母亲,而此时此刻面对一个被他抛弃的女儿,他居然能笑着扮演另一个孩子的好父亲,扮演着另一个女人的好丈夫,为了不拖累人家还能大方的去死,早死早超生!他就没想过这些话有多么伤害那两个被他抛弃的人么!!”
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莫畔笛心痛得双肩都有些颤抖起来。她擦了擦眼泪,睁开眼睛看着顾烨霆,哽咽道:“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们回家……我们回去……”
顾烨霆瞳孔微缩,握着莫畔笛颤抖着的肩头,侧眸看向莫城阳。
他能够体会此刻莫畔笛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当初她和她的母亲两个人都留不住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为了那对母子俩狠心离开抛弃了她们,而现在,他又一次做出了为那对母子不惜去死的决定,这样的言语对一个被抛弃的人来说,犹如雪上加霜——
“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城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站起来走到莫畔笛面前,惊慌的说:“笛笛,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不要不认我这个爸爸,求求你不要不认我……”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我妈。”莫畔笛打断莫城阳的话,抬头看着站在跟前不知所措的他,冷漠的说:“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从今以后你就当我妈从来没有在你生命里出现过,不要再出现在她家楼下徘徊,更不要上楼去找她——”
“……”
莫城阳愣愣的盯着莫畔笛,他最近几天的确每天都会去林慧那个小区待上半个小时,在楼下转悠一下,可是莫畔笛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林慧发现了他,然后告诉莫畔笛的?
那么——
“是你妈妈让你来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去烦她了是吗?”莫城阳迟疑了一下,犹豫着问出口。他虽然早已经知道了林慧对他的恨有多深,可他没想到,竟然只是去小区转一转林慧都会反感他……
莫畔笛不想对莫城阳撒谎,她坦白的告诉他,“拜你所赐,我妈前段时间患了老年痴呆症。”
犹如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莫城阳惊愕的盯着莫畔笛,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陷在这个噩耗里!
不等他反应过来,莫畔笛就继续说:“这两天她的病严重了,忘记了以前的很多事,她不记得她的生命里有过宋佳音这个女人,也不记得有个叫做睿睿的孩子抢走了她的老公。她唯一记得的一件事是,她老公死了,五年前就死了,而她忘记了墓碑在哪儿——”
一个惊天噩耗还没有平复过来,又是一个滚雷落下,将莫城阳炸得就连头皮都在发麻。他无法相信的盯着莫畔笛,老年痴呆症已经让他足够震撼,林慧认为他已经死了的事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盯着莫畔笛,他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那是一种太过于惊愕和悔恨的感情压迫得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自从和林慧办了离婚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再回过那个曾经温暖过他的家。除非宋佳音上|门去闹,否则他是不会去那儿的,就算去了,也只是帮林慧收拾残局,替宋佳音向林慧道歉。而通常情况下,林慧都会一脸淡然的笑,自顾自的收拾被宋佳音扔在地上的东西,对于门外的他理都不理……
为了不让宋佳音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林慧的生活,他后来便不再和林慧通话,也不再和她见面,甚至绝口不提林慧这个名字。后来,在他和林慧斩断了一切来往的情况下,宋佳音满意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上|门闹过——
从那以后他也再没有过问过林慧的生活,他一直以为她会重新找个人好好生活,没想到这几年她却一个人熬着。心里对她越来越愧疚,便越来越不敢面对她,甚至连打听她的事也都没有了勇气——
所以,对于她患病的事他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莫畔笛现在告诉他,他根本不会知道林慧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你妈妈……她真的认为我已经死了?”
良久之后,莫城阳还是有些无法置信,颤抖着问出口。莫畔笛看了一眼莫城阳眼中闪动的泪光,她微微缩了缩眸子,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她跟我说,这几天你在下面过得不好,老是在她楼下晃悠,她想去给你烧点纸钱,但又不知道你的墓碑在哪儿——”
莫城阳唏嘘一声,眼角有些胀痛的感觉。
“昨天下午去表妹家的时候,她还在车上跟我说,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不仅不难过,反而高兴,因为这样子她就可以早一点下去和你见面了。”莫畔笛嘲讽的笑笑,继续说:“她说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对她一直很好,就连她没有给你生儿子你都没嫌弃过她,所以她下去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让你不孤单……”
“别说了——”
莫城阳眼角一阵烫热,抬手止住了莫畔笛的话,忽然转过身背对着莫畔笛和顾烨霆。他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眼角一酸,紧接着就有两滴眼泪分别从两边眼角滚落下来。
他极力忍耐住内心泛滥的泪水,强压住悲伤逆流的痛,不想让自己在女儿面前哭得太狼狈……可是想起林慧说的这些话,他的一颗心就仿佛被人剜出去扔在了油锅里,狠狠的炸,火辣辣的痛……
夫妻携手走了几十年,她一直没有做过什么伤他心的事,没想到离婚四年之后她却重重的伤到了他,她的每一个字竟然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看不见血流淌出来,但针针锥心!
莫畔笛被顾烨霆拥在怀中,看着莫城阳微微颤抖着的双肩,她知道她的父亲在努力憋着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的背脊,已经有些佝偻,再怎么恨,他都是个活不了几十年的人了。
莫畔笛有些心软,放软了自己的声音,说:“我今天来找你没什么目的,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你伤害了她五年,如今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吧,让她怀念着一个*爱了她一辈子却比她先死的老公,总比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老公其实已经和别的女人一起生活了四年好多了——”
莫城阳拿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眼泪,慢慢转过身看着莫畔笛,摇着头说:“她都已经病了,我要是不去看她,也许等几年之后就……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你知道时间的可贵了?现在你知道她老了,你再不去看她就看不见了?”莫畔笛瞳孔微缩,言语里有一丝讥讽:“当初离婚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五年前你四十六岁,她四十三岁,那个时候她就已经不年轻了,你为什么就不想想,大半辈子都走过来了,剩下的几十年何不将就着过下去,哪怕给她一个圆满的晚年也好!当时,你怎么没想过她时日无多?”
莫城阳嘴唇嗫嚅着不做声,他欠林慧的,恐怕就是将下辈子加起来,也还不清了——
“五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等你主动去看她,可是你不曾去过。现在你想去看她,她已经不想看见你了。”莫畔笛淡淡一笑,“就算想见,她也是想见那个和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公,而不是想见别人的老公——”
莫畔笛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根钢针狠狠的刺在莫城阳心头!
一句别人的老公,让莫城阳惶然凄凉。
是啊,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去见她?她等的是那个属于她一个人的老公,是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丈夫,而不是宋佳音的老公,睿睿的父亲——
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那个被他伤害的人?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握紧了又一根根松开,莫城阳憋着心底的疼,对莫畔笛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打扰她……”顿了顿,他又像乞求原谅的罪人一样眼巴巴的望着莫畔笛,“笛笛……在她看不见我的地方,我可以悄悄的看看她吗?”
炙热的阳光下,莫城阳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有一丝泪痕,因为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过,脸上还有一圈黑色的痕迹。他已经是个五十一岁的老人了,莫畔笛盯着他看了好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母亲时日无多了,他何尝不是呢?
虽然他曾经做了错事,但现在她如果不让他去见见林慧,那么等到她自己老了的时候,想起曾经那个抱憾终身的父亲,她也一样会后悔自己当年的铁石心肠,让父亲没有完成最后的心愿……
“不要让她发现你。”莫畔笛嘱咐了一句,然后侧眸看向顾烨霆,点点头示意回家。顾烨霆温柔颔首,本以为她不会答应莫城阳的要求,见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欣慰的舒展开眉头。
他就知道,他爱上的女人不会那么差劲,她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莫畔笛和顾烨霆往前面走一步,莫城阳就跟着走一步,目光一直盯着莫畔笛。他似乎舍不得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人一老了,似乎越发的害怕离别了。他知道顾烨霆不是M市的人,所以他不知道这一别,女儿会不会即刻动身去温哥华。如果女儿马上就要走,那他会不会到死都再也见不到女儿一面……
每走一步,莫畔笛都能感受到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
那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让她想起自己初中第一次在学校住读的时候。林慧是个不善于应对大场合的人,一般报名去学校这种事都是莫城阳陪她去。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走进学校分配的宿舍,莫城阳殷勤的拿出自己炒的瓜子花生给同宿舍的女孩儿们吃,还一边给她铺*一边对女孩儿们说,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以后有个什么事,希望大家能够多帮帮忙……
当时她嫌莫城阳啰嗦,可是又不敢说什么,除了一张脸不好看之外,其他也没表现出来。莫城阳铺好了*,拉着她去校外的小馆子里点了几个好菜,唠唠叨叨的跟她重复说着在学校不要跟人家吵架,不要老学男孩子欺负人……
那顿饭一直吃了很久,直到她眼眶已经红了,莫城阳才止住了话头,喝了几杯酒便送她回校。宿舍楼下,她往门洞里走,每走一步,就感觉到身后的父亲在跟着自己走一步,她回头看,对上父亲不放心的眸光,心底有些疼……
……
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莫畔笛停下脚步,跟当年一样回过头——
当年,她看见的是莫城阳喝了一点酒之后红扑扑的脸颊,还有那一脸的不放心和关切。
如今,她看见的是莫城阳被饱经沧桑的脸,似乎因为工作太累的原因,那张脸有几分皮包骨头的感觉。而那双干涸的眼睛里,没有了当初的不放心,只有数不尽的眷恋不舍,还有些许的生死离别——
对年轻人而言,离别就只是离别,有的是时间再见面。对于老人而言,一旦离别,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因为他们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说不准哪一天睡过头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莫畔笛低下头哽咽了一下,忽然将手伸向自己的小外套,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
来的时候,她就打算着将这张卡给莫城阳,毕竟父女一场,他当初再怎么错,始终是生了她养了她的人,看着他过得这么窘迫,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能不伸手帮一把——
“拿着。”
莫畔笛走到莫城阳面前,拉着他的手将薄薄的卡放在他掌心,又将他的手指合拢让他握紧那张卡,“密码是我的生日,钱不多,只有三万六,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你自己好好攒着,别又给宋佳音拿去了。”
“……”莫城阳惊愕的望着莫畔笛,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卡,忙说:“不不不,笛笛,你自己拿着,我不能要你的钱……”
“拿着——”
莫畔笛微微皱了皱眉,说:“只要你不拿去给宋佳音花就行了。”看了一眼莫城阳佝偻的背,她又说:“别以为自己很年轻,人老了病就多,有个小病小痛的一定要去医院看,别舍不得花钱。”
“笛笛,我……”
“什么都别说了,睿睿在我那儿很好,你不用担心。等他胃病不再反复了,我就送他回来。”说完,莫畔笛抬头看了一眼莫城阳老泪纵横的模样,咬了咬牙,转过身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顾烨霆没有去追莫畔笛的脚步,反而转身朝莫城阳走来。莫城阳狐疑的看着他,他却淡淡一笑,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莫城阳,“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帮不上的我也会尽量想办法。”
莫城阳有些感动的看着顾烨霆,从顾烨霆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是真心爱他的女儿的,否则不会对他一个陌生老人这么好。
颤抖着接了名片,莫城阳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感动,忙说:“谢谢你——”
顾烨霆温柔一笑,没有客套什么,转身准备离去。
莫城阳赶紧走了两步挡在顾烨霆面前,一脸殷切的看着他,良久才说了几个字——“请你善待我的女儿。”
“一定会。”顾烨霆点头答应。
“帮我告诉她一句话——”莫城阳看着顾烨霆,欲言又止。
“您说。”
“我当初离婚,并不是因为睿睿是儿子、是可以替我们家传宗接代的人,只是因为他是的我孩子,与性别无关。如果睿睿是我和林慧的儿子,笛笛是我另一个年幼的孩子,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净身出户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抚养她。我不是不爱她,而是她已经长大了,就算我离开了她她也会过得好好的,可是睿睿还需要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流落在外没人照顾——”
顾烨霆对莫城阳淡淡一笑,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银行卡,轻声说:“我想她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否则,她是不会给您钱的。”
顿了顿,顾烨霆又说:“她之所以不谅解您,不是因为您抛弃了她,而是因为您抛弃了她的母亲。我们没权力阻止您对您的儿子尽抚养的义务,您也同样没立场阻止她爱她的母亲,没权力阻止她恨一个伤害了她母亲的人,不是么?”
莫城阳怔怔的望着顾烨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一席话——
顾烨霆微微点头一笑,“抱歉,也许我说得太直了。不过叔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您既然选择了睿睿和他的母亲,就应该知道,无论您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再和笛回到以前那样的父女关系了。”
“……也许是我奢望得太多了……”莫城阳低下头,一脸落寞,良久才望着工地外莫畔笛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我只是希望在我死的那天,还能够再看见她一次……”
顾烨霆瞳孔微缩,没有多说什么,跟莫城阳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当车离开工地的时候,他重新看向工地里呆呆站着的那个老人,他鬓发花白,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里,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凄凉和悲伤……
那一刻,顾烨霆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顾胤棠他也是个不再年轻的老人了。能有多大的恨,会让他这个做儿子的一辈子不原谅父亲呢?如今自己也已经做了父亲,也许是时候化解和那个老人之间的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