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馨,这地方有些邪门,先不说傻根儿为啥会跑到这里来,昨天还刚到膝盖的河水,一夜之间水面竟然抬了这么高,水流还这么快,这里面一定就有问题!
萧颜望着暴涨起来的河水,神色忧心,我也抬头望去,虽然不知道之前的时候这条河长什么样子,但是这和阴冷冰寒,隔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迎面吹来的冷气。
萧颜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傻根儿的尸体,尸体已经被水泡的浮肿,除了一些轮廓外,脸已经全部变形。
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经变了颜色,而他后脑勺去深深的凹了进去,不翻过头来根本看不到!
突然间萧颜脸色大变,手中的动作猛地一停,我顿感事情有些不妙,也跟着蹲了下来,只见尸体两只脚裸上有两道乌黑的手印,就像是死前被什么东西用手紧紧拽住了脚脖子,硬生生溺死在了水里!
依照这浮肿来看,应该死了很久了,不然根本不会浸泡的如此夸张,不知道为何村民会说他是今早才落水的。
萧颜,我觉得傻根儿应该死了好几天了!半晌,我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是水鬼!萧颜回头看了我一眼,深色凝重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怎么样了,仙姑,傻根儿这孩子死的太过蹊跷了,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些疑神疑鬼的村民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点上。
先把尸体抬回去吧,在堂屋中央铺张席子,四周先洒下石灰粉,今夜子时,他应该会回来看一眼,了却心里的遗憾!萧颜站起身,冲着周围的村民说道。
不准搬俺儿子,谁都不准碰俺儿子!
众人刚把傻根儿的尸体抬起来,刘老憨就像疯了一般冲过来,扑在傻根儿的尸体上,死死的抱着他,一双殷红的双眸瞪的老大,偶尔还张大嘴巴嘶吼,似乎在威胁众人不要靠近。
看着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的刘老憨,众人惊恐不已。
连连退后两步,一时间不敢有人上前。
我也吓得护着肚子后退几步,生怕惊恐的村民会不小心冲撞到我的肚子,记得老憨叔是一个朴实又热情的老汉,他心地善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抓狂。
这样的老憨叔,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憨啊,你节哀顺变吧,这人都死了,你还想让傻根儿死不安宁吗?
就是啊,你看看,这尸体捞上水来都发臭了,早点做了法事,早点入土为安!
你心里要是有啥苦,有啥要对傻根儿说的,今夜子时,傻根儿的魂魄来的时候,你就给他诉诉苦,生前没件好点的衣裳啊,死后你给他烧点下去!
傻根儿这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唉,真是造孽啊!英子好不容易又怀孕了,这孩子还未出世,就没了爹,孤儿寡母的,还有个老人,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王婶长叹一声,对刘老憨家的遭遇显得无比同情。
你个黑心肝的王婆娘,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你家闺女嫁不出去,你也不盼着别人家好啊,俺儿子不过是睡着了,你咋说俺儿子死了呢?俺儿子睡醒了以后就会跟俺回家,你再乱说啊,俺撕烂你的臭嘴!
刘老憨突然跳起来,凶神恶煞地指着王婶,好一顿臭骂!
王婶觉得自己说的明明是事实,却被刘老憨这么一通臭骂,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了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刘老憨,俺闺女就算在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儿子那样的短命鬼!害了人家英子一辈子不说,最后还留个拖油瓶,照顾你们一家老小!
王婶这话说的有些过分,眼看就要动手打起来,我刚要上前劝说几句,却被萧颜拉住了,她看了看我已经显怀的肚子,提醒道:云馨,遇到这种事别老往前冲,伤着你怎么办,别忘了,你可是个孕妇!
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有些愧疚的摸了摸肚子,刚才确实冲动了点。
萧颜一把拉开想要上前掐架的王婶,耐着性子道:王婶,你可要积点口德,不然翠花可真的嫁不出去了!
王婶被堵得一句话说不上来,支吾了半天想解释什么,仙姑,俺俺只是唉!罢了,俺也知道这张嘴惹了不少祸端了,俺还是闭嘴好了!
见王婶终于偃旗息鼓,萧颜又来到刘老憨的面前,低声劝解着,老憨叔,我劝你还是让他们先把尸体抬回去,这尸体周身沾满了尸气,若是再放在这荒郊野岭,难保回魂夜不变成厉鬼,到时候你们家,应该就是灭门惨案了,保不齐整个康宁村都会受到影响!
萧颜的声音明明很低沉,也很平静,就如一股暗流,有一种说动人心的力量,但听上去却阴风阵阵,让人觉得无比惊悚。
刘老憨终于止住了啜泣声,慢慢松开了紧抱着的傻根儿尸体。
抬着傻根儿尸体的那几个男人一怔,连忙转身,不敢耽搁,抬起尸体就往刘老憨家走。
身后几个男子点燃了炮仗,敲起了锣,吹起了锁啦,另外几个妇人开始跟着尸体身后丢纸钱。
听奶奶说,一般是人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要撒落地钱,放鞭炮来驱鬼,引魂,很多古老的村落还保持着这一项传统。
虽然傻根儿已经死很久了,不过过场还是要走的,毕竟死人为大。
因为我行动有些不便的原因,我跟萧颜一直都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等到夜渐渐的漆黑一片的时候才走到刘老憨家里。
此时刘老憨家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前来帮忙的村民已经在院子里挂起了白灯笼,点上了白蜡烛。
进门之前,萧颜拦住了我,云馨,你记着,你现在怀有身孕,一定不要正对着棺材,免得冲撞了胎神。
我有些哭笑不得,萧颜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有胎神的存在嘛,更何况我肚子里的孩子雅不是随便什么鬼神就敢招惹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小心翼翼的。
也罢,我冲着萧颜微笑点头,听她的话,不让她担心就是了。
走进院里的时候,堂屋门敞开着,屋门口的铁盆里,几个妇人跪在那里,撕着纸钱,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丢。
按照箫颜说的,堂屋里早已经铺好了席子,四周洒满了石灰粉。
一时间,整个院落里乌烟瘴气的,全是纸钱和香烛的味道。
为什么不把尸体放到棺材里?萧颜指着草席上的傻根儿问道。
仙姑,你有所不知,这傻根儿死的太过突然,订制的棺材要明天才能赶制出来,俺已经把为俺爹准备的寿衣拿了过来给傻根儿换上了,还有新的布鞋,这孩子生前没穿过几件像样的衣服,死了也不能太磕碜了!有个看起来跟刘老憨差不多年纪的瘦老汉放下手中的白色烛台,回答道。
我往院子里看了一样,有个村民还把自家半大的猪崽给杀了,煮熟了白肉,拿过来做祭品。
那次被林神婆撺掇着往井里面打捞宝贝的时候,我真的为康宁村的村民冷了心,没想到短短三个月,村民们都在热心地忙碌着办丧事。
我脑子突然间窜出一个想法,这个害人的林神婆,疯掉也算便宜她了!
刘老憨已经伤心过度晕死过去了,口中还是不断疯言疯语地说自己儿子没死,偶尔号丧几句,大骂几句,大家都看在傻根儿生前做人厚道的份儿,完全不予理会。
毕竟死了儿子,换谁心里都会难过,众人都表示理解。
今夜最好不要太多人守灵,只要英子一个人就好,这也是为了了却傻根儿最后的遗愿。
萧颜朝着傻根儿的尸体望了望,眉头微微锁起。
我也注意到了漂浮在傻根儿尸体身旁的那一抹白影,虽然很模糊,但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他的灵魂,他死了,但是灵魂并没有离去。
他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等什么,却始终走不出那一堆石灰,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萧颜,傻根儿应该不会伤害这里的村民吧!
虽然他的眉眼间汇集着很大的怨气和戾气,却始终都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所以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萧颜刚要回答我,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傻根儿的魂魄突然间暴躁了起来,萧颜蹙眉,掏出玉罗盘,再堂屋里搜索了起来。
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突然玉罗盘上的指针停住了,指向了英子的那间屋子!
难道是上一回还没有把那个鬼东西除去吗?
那个鬼婴是在我面前被散的,完全没有在生还的可能,而且这四周的墙壁有些湿漉漉的,明显气息不一样!
云馨,你跟在我后面,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萧颜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玉罗盘,拿出桃木剑快步冲进了英子的屋子里。
而我也拿出龙鳞剑,跟在了萧颜的后面。
屋里面的湿气比堂屋浓厚多了,刚一到屋门口,我就感到了阴冷的潮气,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却不小心撞到了萧颜的后背上。
我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还好没有撞到,而后才想起来揉揉发酸的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人
我不禁有些纳闷,回想着傻根儿出事的种种,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英子的影子。
即便是怀有身孕,不方便忙里忙外,但是这丈夫都死了,怎么的也该出来见见最后一面吧,但是她好像消失了一样。
我哼了哼鼻子,一股潮气混着发霉的味道夹杂在空气里,虽然这股味道掩盖的很好,不注意闻不出来,但我还是闻出来了。
怀孕后那股恶心的呕吐感很快被勾了出来,我掩盖住抠鼻,从指缝里传出一句话,什么味儿!
萧颜听到了我的疑惑,顿了顿,仔细辨别了起来!
云馨,用龙鳞剑划开你的掌心,然后用力向四周挥出去!
哦。
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可以去想那股味道,按照萧颜说的,拿起龙鳞剑,摊开左手,用力划开掌心。
当鲜血从我的掌心里流出来的时候,我有半秒钟的呆愣,为什么我的血会这么红,异常的红,跟之前一点都不一样!
那红色连我自己看得都有些刺眼。
正当我想要看个清楚明白的时候,掌心处的伤口奇迹般的愈合了,连一条疤痕都没有留下,而沾染在龙鳞剑上的血迹也被吸收了进去。
我没有多想,按照萧颜说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面前的空气就划了过去!
这一划不要紧,就像是一幅画被撕开了,露出了画下面的画板。
哗啦啦流水声响起,四周波光粼粼,原本土墙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拱起来的小土丘,似乎还闪着波光,而更让我讶异的是,每个小土丘上都挂满了花圈,就是那种放在坟头,烧给死人的花圈。
忽然间一个黑影闪过,那速度极快,我没有来得及看清。
那是?
我的话还没问出口,萧颜掷出一张符纸,朝着那个闪过的黑影追去,而我和她的身体毫不费力地跟在符纸的后面。
直到符纸追上拿到黑影,我才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是一个彩纸做的纸人抬着的花轿,那花轿做的很是豪华,用彩纸扎的四个小人一摇一晃地往前走着。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我跟凤唯卿冥婚的那晚。
纸人抬的花轿,难不成是谁家的姑娘结冥婚吗?
忽然间目的地到了,那花轿很快落地,里面似乎躲着一个人,微微的颤抖着,整个花轿也跟着颤动起来。
萧颜微微挑眉,从指腹上弹出一颗血珠,血珠把轿子的轿帘子撩开,就像是一阵风不小心吹开了一样,里面露出了一张惶恐苍白的小脸。
我大惊,纸人花轿里的人正是傻根儿的媳妇,英子!
我想大声呼喊,可是喉咙好像堵了一团棉花,怎么都叫不出口。
我扯了扯萧颜的衣服,她回了我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
英子看见轿子停了下来,眼眸中闪着泪光,下意识的就想下来,谁知她刚一迈步,几个抬轿子纸扎人,竟然抿起那一点红嘟嘟的嘴唇,窃窃偷笑。
然后一道碧色的波光把她弹了回去,惊慌失措的英子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只能乖乖地坐在轿子里。
新娘子,就要有个新娘子的样子,这还没到大王府中呢,你就急着下轿了!
村姑毕竟是村姑,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注定上不了大台面!
就是,你看她那怂样,若不是看在冥胎的份上,她还真没资格进这个门!
抬轿的小纸人,嘟着红唇低低的笑着,稀稀疏疏的声音,在讨论着。
大王?冥胎?
我下意识把手护在凸起的肚子上,这本是天性使然,可我总感觉四周凉飕飕的。
看着英子吓得煞白的脸色,同样都是母亲,我顾不上那么多,手中的龙鳞剑狠狠地劈了过去!
红色的剑气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弧度,萧颜手上的符纸也跟着砸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威力?
其中一个抬轿子的纸人浑身发抖,脑袋一晃一晃的,好似要掉下来一般。
另外几个纸人也跟着颤栗了起来,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不想被散的话就老实交代!我站在这几个纸人面前,冷眼瞧着抱成团的他们。
我说,您您想知道什么?
一个用纸糊的媒婆,身穿一件大红花褂子,手握着一条红色丝帕,小嘴涂的血红,嘴角边一颗典型的媒婆痣,随着它本身的颤抖,一颤一颤的,抬头看着我。
你们口中所谓的大王,是何许人也,抓她又是为何?
我拿剑直接媒婆,她立马吓得缩成了一团,不敢再抬头看我。那纸人儿媒婆在地上颤抖几下,想要极力的克制住自己颤抖,但是身体仿佛条件放射一般,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抓这位姑娘的人啊,是河里的水鬼,他若是找到一个冥胎,把把那个冥胎吃下去,就就能增强鬼术,成成为一方的一霸!
纸人儿媒婆颤抖着说着,在轿子里不敢作声的英子听到以后整个人蜷缩的更厉害了,将肚子护在两个胳膊下面,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那水鬼现在在何处?萧颜突然间开口。
应该,应该在河的底部,具体位置,小,小的也不是很清楚那媒婆深怕惹恼了我和萧颜,使劲的用手抓着头上的头发,似乎在苦思冥想出对我们有用的消息,不过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提供。
见这些纸人一副惶恐不安,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模样,也不指望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见我收了龙鳞剑,这几个抬花轿的纸人儿哄的一下就散开了,四处逃窜。
我走到轿子前,看着惊惶不安的英子,开口问道:英子,你跟我们回家吧,傻根儿虽然不在了,但是你好歹给老憨叔留了个后!
我伸出手,就要把英子从花轿里面拉出来。
云馨,别碰她,她已经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颜突然挡在我面前,一张符纸准确的贴在了英子的眉心处。
死了?
我刚问出口,只听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英子原本清秀的脸迅速扭曲起来,似乎所有鲜活的血液被抽干一般,整个人变成了干瘪的柿子一样,皱巴巴的,看的人毛骨悚然。
这怎么会?
我心有余悸的倒退一步,要不是萧颜,刚才差一点儿就酿成大祸了,想到现在还躺在灵堂尸骨未寒的傻根儿,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英子的肚子。
干瘪瘪的,似乎能看到骨架,胎儿呢?不是说英子怀孕了吗?胎儿去那里了?
看来冥胎已经被取走了!萧颜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那孩子不是傻根儿的孩子吗?怎么又是冥胎?
第一次怀的是个鬼婴儿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一次又怀了一个冥胎?
这孩子是水鬼的孩子,而英子,不过是装孩子是一个容器而已
容器?
这么说来,英子岂不是跟这个水鬼有了什么关系?我吃惊的同时,心底掀起一股子愤怒,刘老憨和傻根儿待她不薄,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
看她这死状,应该是在三月前招上水鬼,死于非命!萧颜打量了一下英子的尸体,得出了这么一个判断。
那就是说英子在三个月前的鬼婴儿事件中已经死掉了?我们看到的英子,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我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萧颜没有说话,显然已经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