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任新擦洗一番,刚出来,就见崔毅德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房间里,马任新面露忏愧,低着头走到崔毅德身边,“师父,对不起,我给您丢脸了。”
崔毅德叹息一声,“先擦药吧。”
马任新听话地拿起桌上的药,动作小心地洒在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很疼,但他还是咬牙没发出声音。
崔毅德沉默半响,才慢慢道,“此番正是你立功的大好时机,如果你想在朝堂上混,最好要有行动。”
马任新手里的动作一顿,不语。
“你不能一直被那小子压着,总有一天会垮的。”
马任新眸光暗暗,喉间哽咽,“师父,我也不想一直跟他那种人斗,我也不想一直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这么点能力,不管我怎么挣扎,我就一直在这里上不去,遭人轻视,还连带着给师父丢脸……”
崔毅德摇了摇头,“你到底是不行,还是不想?”
马任新捏紧手里的药瓶,“……对不起,师父,我不想步我爹的后尘……”
“可你要出人头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位置是能让你出人头地的吗?”
马任新低头不语。
崔毅德叹道,“任新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想不做就能不做的,你跟着师父我,也混不出什么名头的。”
马任新眼眶发红,“我想回去,我想回家……”
崔毅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回哪个家?如何回?”
马任新捂脸,声音有些发颤道,“师父,你说,如果我死了,我还能回去吗?”
崔毅德叹气,“任新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马任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发红,“我没用,我就是没用,我来了这么多年,我什么事都没做成,我就这么浑浑噩噩浑浑噩噩,我会什么呀,我连剑都拿不好,没有一技之长,我还被灭了满门,现在躲着这躲着那就怕被人发现我没死!我到底为什么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究竟是我倒霉,还是人心太他娘险恶?!为什么落到泥坑里我就一直爬不出来?!我这样和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马任新抹去留下的泪水,手一直捂着脸,看起来有些卑微,也有些无力。
“师父,也许你当初是看错人了,我跟大家没什么区别,我和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也只是一介平民,说得金贵一点也就是一个落魄的公子,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我就只会拖人后退,把身边的人都拉下水,我就是个废物!”
崔毅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任新,不管你现在拥有什么,亦或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只要你还坚守本心,不忘初心,便是再难的事情,又有何惧啊?”
马任新又哭又笑地摇头,“本心?初心?我何来本心,何来初心,我一开始的目标也仅是能够活下去罢了……就是……就是……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我们也只是疲于奔波,疲于逃命,我这些年来,我活出了什么啊?爹娘惨死,家破人亡吗?”
“如果我后来没遇见师父,只怕我早已饿死在荒漠里,这些年,怕都是我额外赚到的……师父……你还是直接把我交给官兵吧,我这种废物,留着也只是麻烦……”
听到马任新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话,崔毅德面上显露几丝怒火,“谁没有遇到过困难,难道所有的困难都会因为你的颓废而消失吗?!我当初留你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你坚信自己可以更好,可以做出让我值得骄傲的事,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你看看你最近做的事,只要别人一挑衅,你就上火,你就冲,变得像暴徒,你这样还能有什么出息?!”
马任新埋下头,恨不得从来没在这个世界活过。
崔毅德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如果你还是要这般自暴自弃,便拿了这钱离开吧,我这里不需要连灵魂都没有的人,如果你还能想起自己的初衷,还想留下,明天就给我另一番模样。”
说罢,崔毅德便关门离去。
马任新红着眼,慢慢摸上了桌上的钱袋,“初衷……初衷……我的初衷……”
——
自那日确认了刺客的身份,葛妍便不再说要出门了,只是有时坐在房里发呆,有时做下刺绣,有时会看看书。
红缇真予每当见她看书,就会觉得画风异常唯美,可能是因为葛妍本身就是一个难得一遇的美人,加上又做着看书这种文艺的事,于是整体看来,画风便十分的清新脱俗。
说起来,他已经挺久没有碰书了,想来真是忏愧,于是他也放下了剑,拿了书看。
后来看着看着,竟也津津有味起来,连剑也不练了。
葛妍发现了红缇真予的变化,有次禁不住好奇,她便问,“近日怎不见公子练剑?怎么改而看书了?”
红缇真予如实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自小在北陆长大,北陆与南陆不同,北陆重武,南陆重文,我年少的时候,对书也是很感兴趣的,但好景不长,遇到了很多变故,后来便很少碰书了,摸剑比较多,渐渐的练剑就成习惯,来了南陆后也没改过来,最近见姑娘看书,才让我想起年少时看书的乐趣,于是翻阅一番,觉得不错,便这么看起来了。”
葛妍点头,“原来如此。”
红缇真予摸着书皮,感叹道,“其实也是,我现在来了南陆,正所谓入乡随俗,我该多学学南陆的风俗才是,像舞刀弄枪这样的,要不是有姜太子给我提供这么大的地,给你们南陆的人见了,可能还会以为我是什么凶煞之人。”
葛妍轻笑一声,“公子多虑了,其实南陆也有很多习武之人,不过南陆各国并没有像北陆那般偏重武力,像要参加南陆对官员的选拔,只需熟读经书和古籍,便是因为这般,南陆这边才会有那么多的文人雅士。”
红缇真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
“而且……北陆一向不是十分安定,不似南陆这般和平,所以公子会觉得有反差也属正常。”
红缇真予好奇道,“你对北陆了解?”
葛妍举了举书,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姑娘博学多才。”红缇真予惭愧道,“是在下学识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