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英雄气短
深秋，金乌还巢，百树枯槁，遍地落叶似红毯延伸，却又美极，那枯黄枝丫恰如一曲别样的乐章。
王道在城中小住了几日，正欣赏着落叶漫天飞舞的景色，手中的三幅拜帖，王道已经拿了些时间了，分别是徐府、柴荣以及翠女阁送来的，前两者王道早有所料，但翠女阁的拜帖王道是着实没有想到的。
“望公子翠女阁一聚！”
“翠女阁可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呀，这次又有什么花样？”
王道正在思索，却被一旁的陆离打断了。
“公子，这三家你如何打算？”
王道看看手中的拜帖，言道：“徐府的不用管，他们既已知道闻问之名，想来不会放弃的，至于柴荣，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会上门来的，翠女阁还是有必要走一趟的，说不定有什么好事呢？”
“可是...”陆离欲言又止，想起了上次在翠女阁的遭遇，那可是一个不好的回忆啊。
“不用担心，翠柳儿也不过是个小卒而已，若是想害我，翠女阁也不会那么爽快的让我带走华礼和宗伯。”
王宗仁自从被王道接回来以后，便一直昏迷不醒，韩神医只说是中了一种奇毒，却不知这毒是何成分，自然没有办法医治，还好这毒周期极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因此，王道便认定答案全在翠女阁。
且说柴荣，虽年少，却眉间有英气，在得知自己拿着钱都买不到新茶的时候，竟是好气又好笑。
“少爷，这门口茶行几次三番的用次茶充数，又收购了其余茶行的所有存货，眼看着交期就要到了，他们又不见我们，这明显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嘛！”
柴荣正在核算着今年的收益，听到齐伯的抱怨，却轻笑道：“齐伯，别急，这闻府中有高人，想来是我们的诚意不够。”
“诚意？备些礼品？”
柴荣摇摇头，脸色希冀的道：“不，我们应亲自登门！”
这是柴荣经营茶道以来，第一次这么渴望与对方见面。
然，苦等数日后，徐知诰却没有收到闻府的丝毫回音，遂，有些气馁，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徐知诰神色忧殆，宋齐丘却轻笑道：“自古高士非三请不入，大人这才试了一次，怎就放弃了呢？不如再备些厚礼，看他收与不收。”
“此话有理，来人...”
徐知诰如醍醐灌顶，迅速遣人备礼。
“诰素有疑问，不知先生能为我解惑否？”徐知诰却突然一脸正经的问道。
“大人请讲。”宋齐丘躬身正色道。
“不知这闻问之才与先生相比，如何？”
“数倍于吾！”宋齐丘惶恐的道。
“为何？”这正是徐知诰为之疑惑的地方。
“臣虽能治内，却不通兵道，固薄有德行，又不晓于天，然问有通天彻地之能，兼有报国之心，当属国士无双，得之与得天下无异。”宋齐丘由衷的赞叹，接着又说道：“若去礼无功而返，则说明此人不为凡礼所缚，大人可效魏时刘玄德亲往而请之。”
徐知诰没有想到宋齐丘会对闻问会有这么高的评价，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日，闻府门庭若市，出入不乏高门贵族，这些人都是听说徐知诰对闻问的重视以后，前来巴结的，徐知诰也命人送了不菲的礼品，包括金银玉器，珍馐美人，但无一例外，全被闻府拒之门外，甚至连闻问的面都没见着。
愈是被宋齐丘言中，徐知诰就愈加看重，准备亲自前往。
这日，深秋的萧索却被铺天盖地的车马仪仗所盖，街市上的孩子好似过年似的你追我赶，热闹非凡。
“大人，闻府到了。”
徐知诰扬手勒马，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下得马来，徐知诰整理了衣物，正打算扣门，却见门自开了，出来一个小厮，似有所思的看了徐知诰一行，躬身道：“大人容禀，我家公子不在府中，如大人不弃，可前往前厅吃茶，其他人等在府外等候便是。”
徐知诰畅言道：“哈哈...有劳了。”
随后，徐知诰也不带一人，就跟着小厮进了前厅，少刻，有婢子奉茶端盏，叫徐知诰在此等候。
还好秋意浓，午时倒也无碍，李演带着一众人在府外安静的等候着。
日已西斜，徐知诰在前厅已足足坐了六个时辰，无半分异动，李演却有些急了。
“这闻问好生怠慢，叫我等整整等了一天，却没现身，也不知大人如何？”随后，李演朝着府门口的小厮吼道：“嘿，速速叫闻问来，不然我拆了这闻府！”
小厮似乎有些听话，竟真的进门去了，不消片刻，出现一老者，这人正是刘伯，此刻，徐知诰正闭目养神，刘伯来到徐知诰面前，道：“大人，时辰已晚，我家公子未返，还请大人先回，以免劳损。”
徐知诰悻悻然的睁开眼睛，料想这一日无果，果不其然，遂，也不拖沓，对着刘伯作了作揖，便退去了。
少刻，府门外便有车马响动的声音传来，途中，李演问徐知诰为何要这般麻烦，徐知诰却只骂李演不懂事，就败兴而归了。
李演顿觉无趣，又招了顿骂，加上前次在闻府吃了亏，竟有些嫉恨王道了，但却无人知晓。
徐知诰却并不知，王道今日未找托词，确实不在府中，因为王道正在翠女阁。
自前次收到拜帖后，王道却对翠女阁更加留心，而华礼近几日也形色反常，今日一早甚至没有见到华礼，因此，王道决定再访翠女阁，随行的是龙开和陆离，李蝶近来出门办事，尚未回转。
白云苍狗，回首韶华，翠女阁似乎每时每刻都很热闹，这无疑从侧面印证了金陵的繁华，今日，虽有小雨，却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情调。
自从头牌‘玲珑’离开以后，翠女阁又出现了一个叫做紫衫的女孩，细看之下，较之玲珑有几分不如，但没人在乎这些，人们只在乎能在翠女阁得到前所未有的感受而已。
今日，翠女阁的表演很庄重，不似之前的浮华，似乎更体现出一分喜庆的感觉，头牌也一反常态的跳了好几支舞蹈，而且，无论从舞蹈还是装饰，王道总有一种婚礼现场的既视感。
“翠阁主，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如明说了吧。”王道终究耐不住性子，率先问道。
王道三人早间便来了，到现在却已是傍晚，期间，除开劝酒和欣赏之外，翠柳儿竟难得的没说几句话，这让王道有些狐疑。
此时，一曲作罢，紫衫舞毕，翠女阁内响起震天的掌声与附和声，终于，让王道再也坐不住的事情发生了。
“各位，各位...”
翠柳儿将双手虚压，阁内竟神奇的安静了下来，似乎都很认真的聆听翠柳儿即将要说的话。
翠柳儿环顾四周，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翠女阁中不乏美女，但翠柳儿属于那种知性的，特殊的，自是风格迥异。
今日，翠柳儿相当高兴，君使交代的任务居然是将华礼这个眼中钉嫁出去，而且声势越大越好，最好天下皆知，对于这种事，翠柳儿当然是乐此不疲的。
“感谢各位前来翠女阁捧场，今天，在这里，大家将和我一起见证一件美事。”翠柳儿声音激亢，显得相当兴奋。
翠柳儿话毕，音乐声骤起，舞台上出现数不清莺莺燕燕的身影，却有几个婢子端着红衣红帽红花向着王道而来，王道一惊，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正欲动手的陆离和龙开却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婢子们来到王道的身前，迅速的拉起了一道帘幔，就这么活生生给王道换衣服，帘幔外翠柳儿的声音也适时的传来。
“闻公子，我家小姐早就看上你了，你就从了吧？大家年龄都不小了，我们也就直接了当了。”
陆离和龙开面面相觑，想笑，憋的难受，终究还是忍住了。
“陆离，这应该算是好事吧？”龙开有些不确定的道。
“当然是好事了，公子已经年满二十了，放在太平年代，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现在才婚配，算晚了。”
陆离肯定的道。
“是吗？”
“当然！”
“你确定？”
“龙开，第一次发觉你这么啰嗦！”
“那我们看戏？”
“必须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陆离和龙开还没有出现，想必这两个老小子想看我出丑了，那我就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能玩出是吗幺蛾子。王道如是的想到。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待帘幔撤开，王道一身红装，英气逼人的出现了。
“啧啧...公子好气魄，竟看的我都有些痴了，呵呵...”翠柳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忽的，天台上落下两根长长的红菱，舞台中又有一人腾空而起，这人抓住红菱，各捆于臂弯处，轻轻一荡，竟如同仙女下凡一般的朝王道而来。
王道看的真切，此女身着红妆，身姿窈窕，凤冠霞帔在盖头下若隐若现，只在众人愣神间便已然轻轻落在王道身前。
盖头是红纱做的，只能模糊的看个大概，但王道却已经看清了那张妙不可言却又极度娇羞的脸。
“华礼，你...”王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导演这场戏的竟然是早上不见踪影的华礼。
华礼笑笑，轻言：“君乃人杰，唯妾平庸，然芳心已许，故日夜祷告月老，祈能结百年之好，终不负所愿，方有今日之事。”
华礼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王道还是有些迟疑，毕竟王道现在身处乱世，怕是不能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啊。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权且不论，这泱泱乱世，何以安家？然...”王道言道。
此刻，华礼的小脸红的发烫，却伸出芊葱玉指挡在王道嘴前，道：“我愿意！”
这话的语气坚定异常，王道也为之一振，是呀，任他强风拂山岗，我自岿然，我愿意，足矣！
不管华礼出于什么目的，此时，王道的内心是感动的。
而后，王道和华礼就这么举行了婚礼，欢欢喜喜，好不妙哉！
直至华灯初上，才算告一段落。
“闻公子，这玲珑美则美矣，切莫英雄气短哪！”翠柳儿笑道。
王道知翠柳儿话中有话，戏语道：“吾非英雄，断不会气短，阁下乃真小人，定当命长啊。”
撂下此话后，王道便带着华礼几人离开了，而翠柳儿却在一旁气的不行，所谓英雄气短，小人命长，当如是也。便呼来左右，密语道：“告诉君使，可以行动了。”
“哼！闻问小儿，且不知你能猖狂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