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火灵神剑，融金化冰，削铁如泥，亏本处理，只售三十下品灵石！”
“灵丹妙药玄龙涎，哪怕只有一口气，用了它就能立马回复鼎盛状态，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药，更难得的是还有生发的功效，只卖十五下品灵石！”
一条狭长的集市内，商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让这条集市失了几分仙气，倒多了一点人味。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虽然不算大，但是日常需要的东西倒也一样不少。还有不少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秦子尘啧啧称奇，却发现没人接腔，回头一看，月知早已不见人影。
“这丫头。”秦子尘扶额叹息。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又看见什么好吃的东西然后迈不开步了。
果不其然，一家贩卖仙禽烤肉的小菜馆，一个气质空灵，容貌出众的红裙少女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鸭翅，吃得不亦乐乎，自身出尘的气质也被破坏的荡然无存，正是月知无疑。
“咳咳。”踱步到月知旁边，半天不见月知反应，秦子尘终究忍不住，轻咳两声。
“啊！是少爷！”月知猛地跳起来，放下手中的美食急忙道，“少爷，怎么刚一眨眼你就不见了，害得我找了你半天呢！真是急死我了！”
秦子尘一脸黑线，暗自腹诽：你油腻腻的嘴巴可是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施施然坐下，秦子尘在桌上摸出一双筷子，夹过月知面前的佳肴：“唉，都怪我方才心切，走快了几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方才没吃饱，特意为我点上一桌，我真的好感动啊。”
“呵呵，因为少爷方才没吃多少嘛…”月知笑得比哭还难看。
慢条斯理地将月知点的满满的一桌佳肴吃完，看着月知吃瘪的样子，不知为何，秦子尘突然觉得心中愉快许多。
“嗯，吃也吃饱了，该干正经事咯。”秦子尘擦擦嘴，注意到月知一副低沉消极模样，无奈地笑笑。
“再来一份吧。”
“好咧。”店家小二麻利地收拾好餐桌，又上了一份菜肴，色香味较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傻孩子，吃吧。”秦子尘拍拍月知的头，“不过下次不要再一个人跑开了。”
“少爷，我比你大一千多岁呢。”月知小声嘟囔一句，笑容却如春日般明媚，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正当月知埋头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店外突然变得熙熙攘攘，叫骂声，骚乱声不绝于耳。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还我钱来！”“奸商骗子！”等字眼。
外面发生了什么？
秦子尘琢磨着要不要过去凑凑热闹，谁知一个脏兮兮、穿着邋遢的老汉捂着脑袋从店外跑进来，一把抱住秦子尘的大腿，声泪俱下：“少爷，我可找到您了！您让我卖的“九转再造丹”被那些不识货的俗人误认为是假药，他们拿了药还要抢我的钱，还把我打成这副模样，您可要替小的做主啊！”
哈？秦子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确定是我让你卖的？”
“就是他！”“原来他才是主谋！”“抓住他，叫他还钱！”穿着不同服饰，职业各异的群众一拥而上，朝屋内扑来。
还真的是难得看见大家这么团结。
秦子尘颔首，骗人钱财确实不应该，不过…大家跑的方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白痴少爷！”月知喝尽最后一口汤汁，一把拉住秦子尘，跳窗跑开，“他们现在冲你来了！”
“我去！”秦子尘暗骂一声，将那个老汉一脚踢开，大声喊道，“我只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
“少爷您不能丢下我啊少爷！”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追着秦子尘跑远。
“该死！还说不是一伙的！”
“追！不要放过他们！”
只见三个人影飞也似的跑向郊外，后面，一群手持菜刀、锄头，镰刀等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的群众穷追不舍。
为什么我会摊上这种事，秦子尘气喘吁吁，脚步却不见放缓。
“少爷，我吃不住了…”月知回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秦子尘。
“刚刚少吃点现在还会多几分力气跑！”秦子尘还不忘吐槽，“而且你貌似跑得比我还快吧！”
“呜呜呜，我是真的后悔了。”月知泫然欲泣，“我就不应该跑的，小声提醒你就行，这样自己也不会必须跟着跑了…”
“嘿，看你的打扮，是天机阁的弟子吧。”老汉倒是跑得轻快，不见喘息，“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缺乏锻炼，这才跑了几步路，就累了，还不如我一个老人家，真是丢人！”
“你还真好意思说！”秦子尘已经想哭了，“没有你，我们至于刚吃饱就得跑步吗！”
“就是就是！”月知愤愤地怒视着老汉，樱色的杏仁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嘿，没想到你这小灵奴倒是护主心切，可惜了，没有你这瞎掺乎，说不定你主人已经解围咯。”老汉贼嘻嘻笑道，“自身被禁锢，能力无法施展，还瞎着急，以至于拖累主人，哈哈。”
“灵奴？”秦子尘皱眉，一指点出，一道银紫色的电光闪向老汉，被老汉轻盈躲过，“不准这样说她！”
“哟哟哟，小少爷别生气啊。老头子也没说错吧，如果不是顾及她，你怕是早就用仙术逃开了吧，哪里还会在这里气喘吁吁。”老汉做着怪相，无比欠扁，“而且一千多年的参灵，理论上不应该是被控制住，每天取血，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怎么会这么自由？因为搭上了一个地位挺高的小情郎？”
“找死！”感受到掌间的温度愈发冰冷，秦子尘终究忍无可忍，一拳轰出，拳风炽热如火，显然已是用了全力。
“哎哟，年轻人别乱来，老头子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老汉扭来扭去，堪堪躲过这一击。
见一招落空，秦子尘正欲再次击出一拳，却感觉月知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秦子尘望向月知，却见她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更加清冷。
见真的把月知和秦子尘惹火了，老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老头子就是嘴贱了点，其实没有恶意的…”
“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修为理应在出窍之上，怎会坑蒙拐骗，过着这样堕落的日子？”月知开口，话语冰冷至极。
出窍？秦子尘目瞪口呆地望着旁边的老汉，心知月知不会开这种玩笑，只觉他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修为被禁锢，眼力倒是还在。”老汉抓抓鸡窝一样的脑袋，“老头子只是习惯了这样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愿屈居人下，替人卖命，但是偏又好赌，钱没了自然得找几个来钱的路子。”
见老汉直接承认，毫无避讳，秦子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刚刚那几招居然还装作是勉强躲过，给他一种下一招一定能击中的错觉骗他出招来消耗他的体力，简直过分！
“不过嘛，”老汉话锋一转，又贱兮兮地凑近来，猥琐笑道，“老头子见你们也是格外亲切，这里正好有一葫芦九转再造丹，便宜卖给你们，就当老头子是做个顺水人情，赔个不是，你们看怎么样？”
九转再造丹？秦子尘只觉这五个字分外耳熟，但是不作他想，面带微笑：“老人家需要多少钱？”笑容和煦，仿佛刚刚暴跳如雷的不是他。
“呃，也就三块中品灵石吧。”老汉摸摸鼻子，只觉秦子尘的笑容像某只黄色热爱吃鸡的动物。
看见后面追赶的人群越发稀少，秦子尘示意月知摸出三块中品灵石给老汉，月知俏脸生寒，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三块中品灵石砸向老汉，灵石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内里流淌的灵气清晰可见。
“发财了发财了。”老汉两眼发光，飞快地将灵石个个接住，收入怀中，一脸贼笑，就像偷了腥的猫。
见老汉正欲摸出那个脏兮兮的药葫芦，秦子尘急忙摆手，脸上的笑容却不减分毫：“老人家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请您出手一次。”
“出手？老头子可不杀人。”老汉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是想请您出手一次，解开缚灵铃！”秦子尘低声说道，月知抬头，冷俏的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惊异。
“想给她真正的自由？”老汉脸上的猥琐笑容一收，人也变得正经起来，“千年参灵可不是阿猫阿狗，虽然老头子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她可以不必割脉取血，但是她要是不见了，天机阁高层怕是要疯掉了。”
秦子尘笑容收敛，沉默不语。
是啊，我知道的。
我知道月知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痛苦。
我知道他们为了取得更为纯净的灵血，常年不给她饭食，迫使她忍饥挨饿，汲取灵气。以致于现在月知看见美食怎么也迈不开步，甚至吃撑了也还是会忍不住继续吃。
我知道他们视月知如牲口，夺她尊严，哪怕是最卑微的下人也可以随意辱骂她，以致于她现在还会害怕除我以外的人，永远都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兔子。
我知道的，其实我全都知道。
所以我会忍不住对月知很好。可是对她再如何好，乃至视同己出，依旧抹消不了天机阁带给她的伤害。我能尽力让她保持自己的天真无邪，但是她的轻松愉快的背后或许只是在强颜欢笑。
因为灵奴这两个字，就是她内心血淋淋的伤口，无论如何，都无法痊愈。
秦子尘望着月知精致的脸，眼神飘忽，忆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伤痕累累，眼中布满血丝，戒备地盯着他，毫无生气。
每次想到那时月知的眼神，秦子尘总会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少爷，我没事的，这样就很好。”月知突然笑了，笑容中却带着浓浓的哀伤。
“嘿，怎么不问问老头子愿不愿意？”老汉见身后终于再无追赶的群众，长吐一口气，懒洋洋道，“老头子可犯不着为了几块灵石和天机阁做对。”
“这是天机阁欠她的，老人家您也知道的。”没有理会月知，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秦子尘继续道。
“真是有趣啊。”老汉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笑声越来越大，“不是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你怎么会对一个异族这么好，莫非真的看上她不成？”
“我从没有觉得她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也从没有觉得世界上的生灵之间会有什么差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是错误的说法，奴役其他的生灵也是不对。明明同为六界生灵，何必一定要争个地位高低？”秦子尘语气诚恳，“所以老人家，请你出手吧。”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是有趣啊。”老汉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竟是笑出了眼泪，“你让我想到了多年前，一个固执的笨蛋，也是你这样的想法，哈哈。”
“所以您的回复是？”秦子尘沉声问道。
“帮，为什么不帮？”老汉随手一指，不见气息流出，月知却觉得身体轻盈许多，常年停滞不动的灵力开始缓缓运转。
“年轻人，我真的很好奇啊。”老汉收住笑容，眼神深远，似乎在缅怀什么。
“我很好奇怀抱着这样想法的你，最后又会走多远呢？是成为一方霸主，建立你的理想世界，还是成为路边枯骨，死于厌恶你的人的刀下呢？”
“缚灵铃的束缚之力我已经解开，旁人从外表看不出和先前有半点差异。至于她的去留，你还是看她如何选择吧。”老汉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形化作清风飘散开来。
“谢谢您了！”秦子尘朝老汉消失方向拱手作揖，发自内心地感谢道。
“少爷…”月知轻声唤道，似乎没有为自己获得自由而喜悦，相反，樱色的瞳孔里尽是对秦子尘的担忧，“其实没有必要为我破解缚灵铃的，我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秦子尘低头替月知整理好方才因为跑步四散开来的秀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笑容灿烂，不含杂质。
“是…是吗…”不知为何，月知的眼神黯淡下来，“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帮我，也只是觉得天机阁做错了吗…”声音微不可闻。
“嗯？”秦子尘没有听清，却也没有在意，开口问道，“月知，终于获得自由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天机阁呢？”
“离开…？”月知沉默不语，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傻孩子，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们始终都是朋友。”秦子尘轻声安抚，“但是天机阁太多人对你虎视眈眈却是事实，如果被看出什么，我担心你…”话语至此，言外之意不语自明。
“我们先回去吧，”月知低垂眼帘，掩去自己的迷茫，“这些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也好。”秦子尘点头，心里却不明白为何月知好不容易有机会逃离对她与魔窟无异的天机阁，反倒没有喜悦的感觉。
或许对于失而复失的东西，大家内心大多都会暂时不适吧。
这样想着，秦子尘牵起月知的手：“那我们先去好好吃一顿吧，就当是庆祝我们的月知重获自由！”
“好的！”听见去吃东西，月知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这回我一定要多吃点，先前吃的都消化得差不多啦。”少女笑的天真无邪，再不复先前的迷茫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