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翻看着他唯一的一本小破书，书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线装，边角已经磨损，连书封上的字都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符箓两个字。
这就是李不言十三岁那年偶然间得到的符箓术。
在此之前，他被阴阳眼看到的鬼困扰，烦不胜烦，待得到这本书之后，自己自行摸索，竟然慢慢地练就了画符之术。只是，这本符箓术似乎只是入门级的浅显知识，李不言用来对付没有什么道行的小鬼还行，对付凶恶的……
呵呵，他在火车上遇见钟鸣远的僵尸王，黄符碰到僵尸王，一点威力都没发挥，直接被弹开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符箓都是纸老虎。
……好蛋疼。
看着祁大宝跟钟鸣远就知道，这次测试的九个人，除了自己，说不定都是名门正派，有正宗的传统，自己这两下子，根本就不够看。怎么样才能取胜呢？靠着自己的阴阳眼？这不是搞笑的吗？
李不言百无聊赖，又看了看通知书，上面印着普普通通的字，看来，最近并没有人被淘汰。苦恼，实在是苦恼。
也许，自己还可以继续去图书馆，昨天看那个老爷子放的书都挺古旧的。
这么想着，他看了看天色，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将符箓术与通知书藏好，小心翼翼地起床。那边的陈艾跟祁大宝还在呼呼大睡，李不言洗漱之后，看了看表才六点，给两个人留了字条别等自己直接去军训，这才出门。
昨天来图书馆的时候没有打量周围的环境，李不言这才看清楚，四楼的装修似乎与其他几楼不一样，许是因为大多是中国古代文化以及古籍的原因，装修颇有古风。
那些书静悄悄地立着，像是在等待审阅的士兵，等待着李不言。
李不言挠了挠头，不知道从哪里看起。算了……随便看看，哪里的书老旧就从哪里看起。
往里踱步，李不言抽出书翻看着，这是一本关于道家的书，不过言之无物……不看也罢。
李不言找了几本，干脆坐下来翻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耳边有轮子滚动的声音。李不言站起身来，就看到昨天看到的老爷子，他推着一箱子书，正在给书分类放在书架。
李不言不自觉地将手头的书收起来，然后走向大爷，开始帮忙。
大爷淡淡地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很快将书摆放整齐，李不言对着大爷笑了笑，继续拿起来刚才看的一本关于佛教的书。
大爷忽然开口说，“我这两天，看到你在看关于道教跟佛教的书，你对于儒释道……有什么看法？”
这是找人交流了？
李不言有些同情这个寂寞的大爷，他看上去约莫六十多岁，脸上有着愁苦带来的老态，大约是一个落魄的知识分子？
讲中国文化啊……他想了想，“唐宋以后的中国文化，讲儒、释、道三家……也就变成三个大店。”
“三个大店？”大爷有些讶然，“为什么比喻成做生意？老子、孔子、释迦牟尼，他们可不像是商人。”
李不言狡黠一笑，“比喻成大店，是有原因的……佛学像百货店，里面百货杂陈，样样俱全，有钱有时间，就可去逛逛。逛了买东西也可，不买东西也可，根本不去逛也可以，但是社会需要它。”
“似乎……有些道理，”老大爷微微阖目，似乎在思考李不言的话，“你继续说。”
“道家则像药店，不生病可以不去，生了病则非去不可。生病就好比变乱时期，要想拨乱反正，就非研究道家不可。”李不言想了想说，“并不是吹捧道家，而是道家思想，包括了兵家、纵横家的思想，乃至天文、地理、医药等等无所不包，所以一个国家民族生病，非去这个药店不可。”
“那你很是推崇道家了？”老爷子打量了一下李不言，微微一笑。
“非也，我认为同样重要，都是开店的嘛！”李不言打趣说。
“哈哈，”老者笑起来。
“咱们继续说儒家……儒家的孔孟思想则是粮食店，是天天要吃的，五四运动的时候，药店不打，百货店也不打，偏要把粮食店打倒。打倒了粮食店，我们不吃饭，只吃洋面包，这是我们不习惯的，吃久了胃会出毛病的。”
“有趣……药店、百货店、粮食店，你的比喻很是有趣……”老爷子连说两个有趣，似乎在沉吟。
“我就是那么一想……”李不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有趣是有趣，”老爷子抬眼看李不言，“如果换个不有趣的说法……你怎么认为儒释道？”
“呃……”这是要玩儿深度挖掘啊，李不言暗道苦也，他也就是看杂书看得多，可没细致深入地研究过啊。
“怎么，说不上来了？”老大爷深深地看着李不言，似乎有些失望。
李不言不知道怎么，被这样的眼神一激，脑海里的书籍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他仿佛抓住了什么，脱口而出，“儒释道……老子、孔子、释迦牟尼……三家的文化各有偏重。”
“嗯？”
“佛家是从心理人手，达到形而上道。按照佛教的说法，没有跳过如来的手心的。道家的思想偏重于从物理及生理入手，而进入形而上道。讲物理、生理入手的修持方法，任何一家无法跳过道家的范围，跳不过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儒家则偏重从伦理、人文、道德入手，而进入形而上道。……”李不言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反正都认为自己最牛逼。”
“哈哈……”大爷哑然失笑，“现在的年轻人啊，即使有了比较深沉的认识，最后免不了要嘲笑一番。可见，还是缺少敬畏。”
李不言苦着脸，觉着自己多嘴了，可是让自己做出来敬畏的模样，又实在是做不来。
无他，不知道可怕，自然不知道敬畏。在李不言的认知中，这些就是书本上东西嘛。
老大爷沉吟一下，缓缓开口说，“不管是何等的认识，不得不说的是，要学儒家的品性，我们做人做事不能不学儒家的道理。儒家就等于佛家大乘菩萨道的律宗，讲究戒律，所以儒家非常注重行为。除了学儒家的品性还要参佛家的理性。”
李不言现在可以断定，这个老大爷，压根就不是什么图书馆里打杂的老头……这见解，是一般的老头能说的吗？只是看着老头的打扮，怎么也猜不出来他的身份。大约，是学校里讲哲学的老师？
不过眼下，李不言知道老大爷是在提点自己，给自己上课，对于老大爷的一般好意，他自然要领，于是闭口不言，听老大爷说着。
“……你要想明心见性，直接领悟成道，要走佛家的路线，同时还要配合道家做工夫的法则，不管密宗、显教，都跳不出这个范围。”
李不言心头警铃大作，这话……怎么不像是普通的理论呢？他狐疑地看着老大爷，“你说的领悟成道，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如同老子、孔子、释迦牟尼那般。”老大爷理所当然地说。
“呵呵……”李不言知道自己想多了，自己这一辈子也达不到那般的成就。“老爷子，你说谁能达到那种道？”
“唔……”大爷似乎若有所思，陷入了沉默中。
李不言耐心等着，见大爷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就自己看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而时间……额，李不言连忙跑去湖边。
好险……差点迟到。李教官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不言，沉声说，“跑步走！”
李不言在跑步的时候，不自觉地看向昨天注意到的周浮生。
之前他从未在意过周浮生。
周浮生长得一表人才，是时下非常流行的忧郁型帅哥，按理说，应该非常引人注目，但是并没有。在李不言的印象中，他非常沉默，同班同学的魅力并没有他独处时候的魅力大。
若不是那天李不言被蚊子咬的烦，也不会关注一点蚊虫都不在身边的周浮生。
这么一关注，就觉着有些特别。
肤白，带着些苍白，沉默，经常独处，他看向人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少感情，似乎有些冷淡。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身边蚊虫不近！
李不言饶有兴味地看着前面的周浮生，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