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屑掉落在暗红色的血水里,一圈一圈的绷带不断的被染红,然后不断的被更换。
夙夜瘫坐在椅子上,全身冰冷,仅存的左手在颤抖着的给断裂的右手包扎。
夙夜牙齿打着颤,剧烈抖动的左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断臂上的绷带重新掉落,浸入下面的血水之中。
她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她现在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大量失血让她的脑供血不足,神志不清。
卡森曼在地狱岛的爆炸之后,给她安排了一处私人医院,在里面接收快速的治疗。
由于当时她全身上下重度烧伤,需要做移植皮肤的手术,但是医院方面为了防止夙夜承受的疼痛级别太高,会导致她的心肌痉挛而死,于是决定试用新研发的WERS霉素药物。将夙夜的疼痛神经感应麻痹700﹪,以此来达到大大的减少疼痛感的目的。
注射WERS霉素成功之后,夙夜的全身上下的痛感丧失,但是药剂的能力并不是将痛感全部清除,而是延缓了接收痛觉的时间,在18小时之后,夙夜将会接收到来自于18小时之前的疼痛,而延缓之后的疼痛感将会增加3个级别的疼痛级别。
夙夜感到口干舌燥,视野里昏花一片,她撑起身体,走到客厅打算拿一杯水,突然双腿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夙夜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喂喂,该醒了,这么弱,还真是敢去挑战拳王,啧啧,真是活该啊。”
燕尾服男子倚在一边的桌子上面,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斜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夙夜,嘴角带着笑意,手腕倾斜,杯中的水尽数的淋在了夙夜的头上。
夙夜身体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夙夜睁开了眼睛。
燕尾服男子看了眼夙夜断臂,“把手给打断了啊,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你的机体再生能力在大爆炸的时候被大幅度的削弱了,如果受了过严重的伤,有可能以你现在的能力都没办法恢复。”
夙夜张了张口,想说出一句话,却发现喉咙处火辣辣的。
眼前这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子是在她执行第一次任务的时候,当时杀了伊美尔之后回到公寓的时候,这个燕尾服男子手持玫瑰的站在了客厅里。
燕尾服男子微笑着的将娇艳欲滴的玫瑰放在了夙夜沾满鲜血的手上,然后儒雅的开口“夙夜小姐你好,我是卡森曼准校的秘书索兰多,从今天开始,我将会记录和陪伴你执行任务,顺便防范一下你有可能做出的叛乱的行为,如果你发生了叛乱,我会亲手杀了你。”
索兰多有着一双多情的蓝眸,软金的头发藏在黑色的帽子下面,穿着考究名贵的燕尾服,就像一位英国的贵族。
索兰多从外衣的内衬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柚木的小盒子,打开金属锁铐,里面显现出了三只黑色的药剂瓶,索兰多拿出一只丢在了夙夜的身边,“这是芬婆夜药剂,它强力的药效几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复一切伤患……”
索兰多还没说完,夙夜就已经将药剂瓶敲碎,将黑色的药剂尽数倒进了喉咙里。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不怕这是毒药?”
喝下药剂的夙夜感觉到身体里爆裂出高温的能量,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不断的起伏收缩,心脏在一瞬间用力的挤压,强大的力量加速了全身的血液,血液高速的在血管里面横冲直撞。
夙夜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变得通红,感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夙夜压低声音开口“你还没有闲心来毒死一个你认为一文不值的人。”
索兰多听这话,笑开了口,“你还真是理解我,你确实是……一文不值。一个只会蛮力的佣兵为我们效命,只能说这是你的荣幸。在我看来,你就是那些斗牛场里面无知愚蠢的畜生,你的生死对我们造成不了多少的影响。如果你死了,总部还会继续派人来执行任务。”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药剂,让我继续活下去?”
索兰多话音一转,蹲下身,看着夙夜的眼睛,“对啊,为什么要给你药剂呢?我向来对你们这些人都不予理会,但是,你身上有一点跟我看见的其它的人不一样,你,没有所谓的情感。”
索兰多又站起身,向窗子那边走去,看着外面阴暗的天空,好像是在想什么。
“你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了伊美尔的孩子基恩的时候,我当时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你杀那个孩子的时候,眼神不曾变过,这让我很奇怪,我见过这么多的雇佣兵和罪犯,他们都有着为了其它东西而拼命的信念。”
“打个比方,如果一位雇佣兵是一位父亲,他为了家人的生活而选择了雇佣兵这一行业,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一个孩子,他是有可能心软的,因为他的杀人是为了家人,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像这个雇佣兵自己的孩子一样。”
索兰多笑着转身,“这个雇佣兵有可能会放弃杀害这个孩子,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底线。有的人不伤害女人和孩子,因为他认为这样做违背了他的原则。这世界上人人都有原则。但是,你没有。”
夙夜听到这里,眸子猛地闪了一下。
原则,人人都有原则,人人都有一个为止而活的信念吗?
索兰多眼神突然冰冷了下来,“那么你的原则是什么呢?”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夙夜从地上站了起来,断臂处已经接上了血痂。
夙夜看着索兰多,眼神却穿过了索兰多,投射到外面灰暗的天空中去。
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她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留下她一个人继续活着。就自己一个人,那么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我只是负责执行任务的人,再说,那些人不是你们下命令杀的吗?现在又想到起菩萨来了?可笑,只记得刽子手是谁,却不愿意承认谁是判官么?”
索兰多哑口无言。
夙夜拿起毯子裹在了身上。
“不要生活在灰色的地方,那样的人比深处黑暗的人还让人讨厌。”
索兰多被反驳,却又找不到能反击回去的话语,他各种嘲讽夙夜,视这个女人为蝼蚁,认为她只是一个杀人机械,他看不起她,他侮辱她。但是当这个女人说出话的时候,就将他建立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优越感全部击垮了。
索兰多急切的问了一句,“人人都有存活的理由,那你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夙夜停住脚步。
一直活到现在,自己是为了什么呢?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父母?还是为了给死在一战里的曾经的伙伴报仇?
她还记得在凡尔登战役上时候的事情。
凡尔登绞肉机,那个地狱一般的战役,近100万的人葬身此地,凡尔登绞肉机的战壕整整填掉了法国一整代的人。
那时候尸体横到天的尽头,死亡的黑气从堆积的尸山上散发出来,鲜血渗下地下三尺,眼珠和肠子流成长河,弹壳铺满大地,无头的人压着没了下半身的人一起长眠。
天是血红色的,远方的炮火还在轰鸣,仿佛地狱大门洞开。
她小小的脚边是一个被炸的身体残缺的男孩,那个是她的伙伴。
男孩一只露出白骨的手抓住了夙夜的小脚,口中溢出鲜血“夜,真好你还活着,你看到我身体的其它部分在哪儿了么?”
男孩越来越剧烈的吐出鲜血,夙夜蹲下身去,将男孩的肠子塞回他的肚子里面去。
但是夙夜还没塞完,男孩剧烈的抽搐了几下,死了。
夙夜站起身来,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血色的天空,闻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夙夜无助的转了一圈,视野里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年仅9岁的夙夜在尸体堆里走了一天,最后累倒在了一处战壕里面,夙夜躺在尸堆上,看着战壕外一小片的天空。
她拉着一旁尸体的手,说“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