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先是一愣,随后被心中的暴戾之气吞没,沈若婳凭什么指责他,她出身高贵,一开始就是宣朝人人仰望的沈家大小姐,自然可以说这些假仁假义的话。
可是自己呢,就只是一个外族人生的商人之家庶子,从小受尽了宣朝人的冷眼,要不是后来凭着自己的手腕走到今天,说不定在宣朝连个立足的资格都没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宣朝百姓,这些都是自己的仇人,都是他们先瞧不起自己在先。
就算是以后他成功在百夏有了立足之地,也不会对这些人有半点同情,他们都是助力自己成事的垫脚石而已,沈若婳再怎么高风亮节,还不是落到如此下场。
“好,既然你不愿意背叛你一直信赖的宣朝百姓,那你就好好看看,等到你哥哥被他们抓住,杀掉你最后一个亲人,然后将沈家据为己有,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还会不会觉得宣朝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他撂下狠话就打算离开,却被沈若婳再次叫住。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但是在一些时候利益相同,我也不是要你做什么,不过是如果我二哥出现了,你找机会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先不要来救我,这对于百夏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只要我沈家还在,还和朝廷闹矛盾,他们就可以一直坐山观虎斗,况且现在我二哥还是安虞的皇夫,他可是一直像你一样不想让宣帝好过的,说不定可以带着安虞人来边境骚扰,到时候你们不是更好浑水摸鱼,对不对?”
沈若婳的语气尽量放的轻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很有诚意,她知道现在能够阻止二哥自投罗网的就只有这个人了,二哥的身份实在是太危险,要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杜陵冷哼一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也不过是一种缥缈的可能而已,只要是自己想要搞乱宣朝在边境的布局,有的是办法。
“我答应你不会将你和白夏的关系告诉孟家,毕竟现在你还需要这个身份在宣朝作掩护,如果被孟家舍弃,失去卧底的身份,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利用价值,在百夏人家还凭什么重用你,不是吗?”
沈若婳开始威胁和讲道理一起说服他,果然看到杜陵的脸色变了又变,有愤怒,也有妥协,他也没想到沈若婳竟然会如此猥琐,把他的身份告诉沈家的对头孟家,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这个女人是我见过最狡诈的人,要不是你二哥确实还有用,我绝对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
他愤愤地说,虽然是早有的计划,但是自己主动做和被沈若婳逼迫,又是两码事。
“当然,正如你说的,出卖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是让你一直在孟家里面呆着,就像一颗毒瘤一样,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我其实巴不得他们倒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沈若婳笑眯眯地看着他,蛊惑着说道。
和杜陵敲定了事情,沈若婳也没有轻松下来,被抓来这里已经快小半个月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傅禹修到底在外面怎么样了,沈家现在的局势很复杂,他从来没有打算过接手沈家,如果出了事会不会被牵连,他知不知道沈家中隐藏多年的矛盾,还有.....
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又写了信找机会让杜陵传递出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他收到没有,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
傅禹修着实冤枉,沈若婳的信件他确实没收到,秦阮看着梳妆台前那一堆吃灰的信件,都是沈若婳交代的沈家机密,其中还有她现在被关押的地方,要是傅禹修早点收到这些消息,只怕人都救出来了。
“沈若婳,你拿什么和我争?”
秦阮本就柔美的脸上此时突兀地面露凶光,将手边的信件拿起来,一份份撕碎,好像有什么恨意在眼眶中流淌。
她们秦家本来无意和沈若婳争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过是想攀上少主的地位,让秦家有机会回到都城。
可是沈若婳算计了他们,让她父亲被少主抓住,他们父女两人都被看守起来,安南侯知道父亲和孟家有勾结之后直接用了重刑,他这个人一向狠辣,可怜父亲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被活活折磨而死....
她恨安南侯和傅禹修,但是更恨沈若婳,要不是为了布局抓她,又怎么会让父亲暴露。
她本来没有任何野心的,不管是嫁给少主傅禹修做小妾,还是让她们秦家重新辉煌,可是现在因为他们的步步紧逼,让她心中有了恨意,都是因为他们的自私残暴,才让她家破人亡。
所以,沈若婳怎么能好过!
戴上守孝的白花,秦阮推开房门,立刻就有人围上来阻止她走出房间,傅禹修的命令还在,他们秦家被软禁在这里,安远城中现在人人自危,到处都有可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你们去通报少主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请他看在我父亲已经伏诛的份上见一见我。”
她不施粉黛,脸上憔悴,却还是有几分姿色,加上给守卫塞了一大袋珠宝首饰,倒也有人通融去给傅禹修传话。
安虞王庭中,有人急匆匆冲进大殿,一看到上首还在不紧不慢批阅奏章的曜月,立刻就下跪拜倒禀报:“陛下不好了,宣朝的人传来消息,安乐王他.....他....”
曜月脸色一变,连忙站了起来盯着下属急切地问道:“沈若铭怎么了?他怎么了!”
“我们派去抓捕他的人追到一处断崖,他眼看无路可退,竟然还不愿意跟我们回来,他竟然,竟然跳崖自尽了!”
下属说着将头重重地扣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听到曜月的反应,心里打起鼓来,好半天才敢缓缓抬头看一眼。
此时的曜月表情先是震惊不可置信,然后是悲痛绝望,最后只化作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整个人都呆住了,喃喃地问:“你骗孤的,他怎么可能会死?当年在沙平关他都没有死,是不是他的脱身计谋而已,不是让你们好好把人带回来吗?怎么要逼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