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零年六月二十五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军出兵干涉,并越过三八线,后侵入中国领空,轰炸丹东地区。十月八日,朝鲜请求中国援助,中国政府做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迅速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
一九五零年十一月十一日,顾祯跟随二十军渡过鸭绿江秘密进入朝鲜作战。
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十军军长张翼翔率部班师回国。顾祯,未归。
“长津湖之战,我军虽胜,但伤亡惨重,阿祯……恐怕已战死沙场,但,没找到尸体。”苦苦隐瞒了三个月,张翼翔还是没架住妹妹的逼问,道出了残忍的事实。葛萦直觉心脏一阵搐疼,眼前一黑,顿时晕厥在地。
一九九九年二月十五日,除夕。
顾乐绥从海市赶赴辽城,一路颠簸,终于在除夕这一天到达丹东,想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吧,让她正好在团圆夜和生死未卜近半个世纪的外公团聚。外婆和母亲的毕生夙愿终于要实现了,可是,她们却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儿,乐绥不禁满心惆怅。
乐绥站在鸭绿江边,焦急地等待着,再过一会儿,那个替她找到外公的友人会送来外公的具体住址。凛冽的江风如刀子般往脸上刮,乐绥却毫无冷意与痛感。此刻她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哟呵,这是哪家的姑娘?”
乐绥一惊,忙回过头,竟是一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裹着看不出颜色的大衣,因天寒整个人缩着,听他语气轻慢,乐绥心生警惕。
“这天寒地冻的,大妹子怎地不窝在家里大团圆,在这儿来受刀子风?”中年男人紧盯着乐绥,一边轻佻得发问,一边向乐绥靠近。
乐绥心下一紧,急急往后退,环顾四周,也只有滔滔江水和衰败的枯树,难道今日……乐绥不敢往下想,此刻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干瞪着对方。
中年男人看乐绥长相不俗,穿着不凡,的确起了歹意。想他穷困潦倒,孤寂半生,倒也是烂命一条,平日里便是不安分的人,今晚又怎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中年男人瞅着乐绥,嘴角早挂起了猥琐的笑容,心中也在打着龌龊的算盘――看这大美人似在等人,赶快了事为好!就算是抢点东西回去打打牙祭也是好的。这样想着,中年男人忙三步走作一步逼近乐绥,而此时的乐绥早已退到再无可退之处。
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乐绥的手臂,乐绥忙抬起脚狠踢男人的胯部,男人吃痛,狠狠地推了一把乐绥,不料身后就是滚滚江水…………
“铛――”2000年的第一记钟声响起,而乐绥却沉入了冰冷的水底。
苍茫云海间,乌云遮了几分冰凉月色。月下江水走过了千年沧桑,消融的炮火和血泪似是从未存在过,涛声依旧,花颜不见。
乐遂坠入了无边的梦境里,梦中的她回到了明末,是一个生长在蒙古科尔沁部落里的格格海兰珠,虽然出身尊贵,但并不受家族重视,她额吉早逝,与额祁葛的关系不冷不热,但有一个待她极好的哥哥,教她骑马射箭。她性子温和沉静,除了哥哥与近身侍女外,不爱与人亲近。整日不是被哥哥拉出去赛马,就是待在帐子里摆弄四处搜罗来的汉族玩意儿。
乐遂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境却让她觉得分外真实,一帧帧的画面融入她的记忆里,她能感受到那其中的喜怒哀乐。就像缺失的记忆得到了弥补,一切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梦境的最后,是她的额祁葛把她聘给了林丹汗,她心情郁闷跑到河边偷偷抹眼泪,却惨遭毒手被人从背后推进了河里……
乐遂醒过来时,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梦境,回过神来,又觉得哪里不对,她不是在鸭绿江边吗?然后被歹人推进了江里,可现在她怎么躺在床上做起了古怪的梦?没有灯光,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是在哪里,乐遂挣扎着起了身,却觉得浑身酸痛,忍着不适下了床,才发现脚下踩着的是毛毡。楞了楞,便又去寻电灯开关,跌跌撞撞转了一圈,开关没找到,她倒觉得怎的像在蒙古包内,覆着羊毛毡的圆形侧壁,壁上挂着的弓箭马鞭,矮桌上缀着珠子的圆顶帽子,这不是蒙古的风格吗?奇怪的是,手指触到那些东西,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格格?你醒了?”背后陡然一句话传来,把乐遂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屋内也亮堂了起来,乐遂惊惧地转过身,看见面前站着的少女,又瞥到这蒙古包内的布局陈设,心中大惊,这不是……这不是刚才梦中的场景吗,难道她还在梦里?
“你,你,阿勒云?”乐遂的声音有些发颤,凭着梦中的记忆她可以认出来对面的少女,她不就是海兰珠的侍女阿勒云吗?
“格格,你这是怎么了?”阿勒云疑惑地看着乐遂,“格格,怎么坐在地上呀!”一边体贴道,一边扶起乐遂坐到了床榻上。
“我这是在做梦吧?”乐遂皱紧眉头,使劲朝大腿上一掐,“咝,好疼!”
“嘿嘿,格格没有做梦呢,长生天保佑格格渡过大劫!格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乐遂躺在草地上,皱着眉望着澄澈明净的天空,丝毫没有欣赏的兴致,此刻她的思绪仍是烦乱如麻,几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缓冲过来。本来只是做了一个梦,怎么梦醒了,还是在梦境之中,难道……乐遂摸了摸与她一模一样的脸,这是平行世界里的另外一个她?
小时候不知是看了什么书后开始胡思乱想,乐遂总觉得这个地球上存在着无数个不同的空间,每一个空间里都在演绎不同的故事,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你看不到但它却存在,互不干扰各自运行着。还有更多古怪的想法,乐遂一边觉得荒诞,一边却又愿意相信,毕竟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奥妙。
乐遂翻过身,用手支着脑袋看着无涯的大草原和成群的牛羊,心中一动。
不管她是在梦境中,还是在什么诡异的平行空间里,她有血有肉有思想,就应该好好活下去,本应命丧鸭绿江,却又再次活过来,那她就更该珍惜。
从此以后,她就是科尔沁草原的格格海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