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魔灭身毁,阴阳两隔
麒瑄被裴世勋扼住咽喉之时,只是一瞬间,却让麒瑄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气息一点一点的减少,本就透支过度的身体现在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头顶似乎压力过大之下开始晕眩,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目光也开始涣散。
一旁的离凤在裴世勋突然扼住麒瑄后,大惊之下却反而镇定起来,不停的在心里盘算,裴世勋的头颅已被麒瑄砍下,延髓已经被一劈两半,但裴世勋却没有死,只能说明裴世勋的“七寸”已经移位!到底移到了哪里!当真可恶,离凤在心里咒骂道,自己竟一时没有了头绪!眼看麒瑄越来越危险,离凤稳住心神在心里默背,承泣四白巨髎经,地仓大迎下颊车,下关头维对人迎,水突气舍连缺盆,气户库房屋翳寻,膺窗‘乳’中下‘乳’根,不容承满出梁‘门’,关‘门’太乙滑‘肉’起,天枢……天枢!肚脐旁二寸有天枢‘穴’,为练武之人的大‘穴’,运功时使天地之气在脐部‘交’合,呼气时气往两头拉,使身体气机一张一缩,慢慢可达天人合一。裴世勋的武功得来全靠蛊,气海便不会像自幼练武之人一样成为气‘穴’,而因为人蛊的缘故,脑后延髓也并不是裴世勋致命的大‘穴’,那么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天枢!生死一搏,只看造化!离凤想到这里,大声对麒瑄喊道,“天枢!天枢!攻裴世勋的天枢!”
但此时麒瑄的感官,却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依稀能看到离凤一张一合的嘴,她猜想,离凤大概在对她说什么吧,可是说的到底是什么呢,麒瑄却听不到了。耳中嗡嗡作响,眼睛也快要睁不开,她好累,好困,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忽然好想笑,离凤怎么了,为什么一脸焦急的样子?人生数十载,又有什么事情放不下,看不开呢?何必如此焦急,不过是庸人自扰啊。
但就在此时,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身影从人群中跃出,满脸悲恸‘欲’绝的神‘色’,竟然,是穆寒月!她头上戴着的,依旧是当日麒瑄送给她,费了许多心思只为博她一笑的那支可映出满月的白‘玉’钗,在耀眼的阳光下,‘玉’钗反‘射’的光亮,晃了麒瑄的眼。
忽然心中一个‘激’灵,麒瑄得来了一瞬间的清明,只觉得五官的感官在一瞬间全部复位,耳边嘈杂的声音和身上剧痛的感觉,在一瞬间涌入!麒瑄猛地浑身一颤!不远处那个仙子一般的人物,是她的寒儿啊,是与她相知相恋的爱人,是她此生最牵挂却又辜负最多的人!麒瑄的眼,被那支白‘玉’钗,‘逼’出了泪。对不起了寒儿,临了临了,我依旧还要用这最残忍的一幕,将你的心再狠狠伤一次。
麒瑄对着寒月凄然一笑,寒月高喊一声“不”,声音还未落下,却只看到麒瑄举起鸾衡剑,剑尖抵着自己的腹部,对着自己的腹部,狠狠的‘插’/了进去!锋利的鸾衡剑在麒瑄的狠狠一挥下,穿透了麒瑄的身子,直直刺进了裴世勋的身体,狠狠击穿了他的天枢‘穴’
!
裴世勋身子猛地一颤,显然,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麒瑄会以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彻底结束他的‘性’命!天枢至‘穴’被破,裴世勋终于在剧烈的颤抖后,从鸾衡剑上跌落在地,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直堕入阿鼻地狱,再不得超生。
寒月眼睁睁看着麒瑄如此惨烈的与裴世勋同归于尽,最后那一剑,直直将她的心击碎了,疼,血‘肉’模糊的疼。跌落在地上,寒月像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一般,跌跌撞撞的朝麒瑄奔去,几次都踉跄着摔倒在地。好不容易到了麒瑄身边,寒月早已泪流满面,却拼命睁大眼睛,不让泪水遮挡住麒瑄的模样。大量的鲜血从麒瑄口中涌出,她张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寒月来到她的身边,眼神里都是歉意,嘴角却硬扯出一个微笑。麒瑄眼里的歉意,疼的寒月几乎昏过去,只能拼命的捂着麒瑄腹部的伤口,点下伤口周围的‘穴’位,只希望能止血,却只是徒劳,看着那么多的鲜血从麒瑄的身体里涌出,她舍不得。麒瑄却拉起她的手,感觉到麒瑄在自己手心写下的字,寒月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麒瑄写的是,对不起,保重。她的怀瑾,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
之前在和尸兵作战的无怀大师来到了麒瑄身边。跟随寒月一起来的离娘也过来了。
无怀大师给离娘使了一个眼‘色’,离娘从身后抱住寒月,寒月此时伤心至极,身上全无力气,挣扎却挣扎不开,只苦苦哀求自己母亲,“娘,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她,我求求您了。”无怀大师却来到麒瑄身边,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麒瑄,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又抚上麒瑄手腕处的脉搏,已毫无生气,无怀大师顿时心中大惊,查看了麒瑄腹部的伤口,迅速的在她周身三十六个“死‘穴’”一点,之后又从头顶到足底将一百零八大‘穴’点了一个遍。这三十六个死‘穴’本是人体大忌,轻易击不得,但此时无怀大师却将其击遍,便正是因为麒瑄此时已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三*‘穴’便是以毒攻毒。待‘穴’位走了一遍后,麒瑄经脉运行已经缓慢下来,血流也减少了,但因为伤势过重,又服了离凤的毒‘药’,若是拖过了十二时辰,只怕神仙难救。对着离娘使了一个眼‘色’,离娘一时有些难‘色’,但一咬牙,对着无怀大师一点头,抬手一个手刀在寒月脖子上,寒月瞬间便昏了过去。
无怀大师对离娘点点头,抱起麒瑄,却发现寒月的手,依旧紧紧牵着麒瑄的手。离娘看着自己‘女’儿昏过去后依旧不停流泪的样子,心里一酸,也落下泪来。狠狠心,将两人的手分开,离娘看着无怀大师怀中的麒瑄,摇摇头道,“大师,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如今,都要托付给您了。”
无怀大师点点头,叹道,“阿弥陀佛,全看瑄儿的造化了。”便抱着麒瑄,带着离凤,骑着快马急驰而去。离凤紧跟在无怀大师身后,一回头,身后是无边的大漠,天空也是翻涌的沙尘,天地一‘色’,皆是无尽的荒凉。
等寒月再醒来时,已经身在瀚海的军帐中了
。
听着帐外将士们欢呼的声音,寒月只觉得恍然如梦。缓缓坐起,脑海里忽然涌出麒瑄重伤的样子
寒月脸‘色’瞬间就白了。
挣扎的起身,刚下了榻,就看见离娘端着碗饭进来。离娘看到寒月醒了,赶忙把托盘放下,走到寒月身边,神‘色’欢快自然,丝毫没有伤心的神‘色’。
寒月心中十分不解,开口问离娘,“娘,怀瑾呢,我记得她受了重伤,她人呢,我要去见她。”
离娘却哈哈一笑,上前按下寒月笑着说道,“傻闺‘女’,你当时就那么直接晕了过去,可真是吓坏娘了,快躺下好好歇歇。”见寒月想要说话,离娘打断她,“好了,别担心那个姓秋的小子了,她当时那一招同归于尽,别说是你,就连你娘我都被她吓个半死!诶呦,等过段时间无怀大师把那个小子治好了送回来,为娘可一定要揍她一顿,你可不许拦着!”
寒月满眼不解,问道,“娘,怀瑾她被无怀大师送去哪里了?”
离娘低下头,借给她整理被角错开寒月的眼睛,“送去雪鸾山的天极宫了。麒瑄是武艺高强之人,腹部‘洞’穿,样子是可怕了一些,但她有意避开了要害,再加上她的气‘穴’不在气海,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倒也算不上致命伤。”抬头看一眼寒月,离娘故意说道,“月儿啊,你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应该知道的,对吧。”又低下头继续说,“只不过当日给她在百会筑‘穴’的是无怀大师和那个李黑,仓促之下,气‘穴’与她自身的功力尚未能很好的融合,所以这一战失血过多,百会新‘穴’有些支撑不住,无怀大师便与我商量,想借着这次去天极宫,将麒瑄的气‘穴’筑牢,才能一劳永逸。麒瑄在开战也同无怀大师说过,想等战事结束了好好调养内西,昨天你又急火攻心昏了过去,为娘便替你和麒瑄做了这个主。”
寒月脑海里全都是昨天那些血腥可怕的场面,对离娘的话有一些将信未信,开口问道,“真的吗?”
离娘神情故作不满,嗔道,“都说‘女’生外向,还真是不假哩!你看,你这个闺‘女’,嫁了人都不信自己个儿娘亲的话了。”又软言安慰寒月道,“好了,娘是不会骗你的,你就安心休养,到时候回到龙庭,麒瑄不在,还得靠你这个‘女’皇主政天下呢。”说完,‘摸’‘摸’‘女’儿的脑袋,离娘离开了。
待离娘一走,寒月心中半信半疑,却是疑更多一些。
离娘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寒月偏偏就有些不信,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以往无论在不在麒瑄身边,只要想到她,心里就觉得,似乎无论天涯海角,都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的气息,都有一种一定能再见到麒瑄的自信,可是此刻,心里缺的,正是这一角。寒月眼角边的泪忽然滚滚而下。从怀中紧贴着心口的地方‘摸’出一封信,还未展开,只看着俊逸字体在纸后透出的痕迹,寒月就忍不住恸哭起来,却强压着‘胸’口,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这封信,是之前麒瑄出发前留给寒月的。麒瑄当日心中明白胜负难料,怕寒月随军出了危险,更怕让她看到自己重伤时伤痛,便给寒月下了‘迷’‘药’,终究是心疼寒月,怕‘迷’‘药’过量伤身,便减了一些剂量,也正是因此,寒月才提前醒了过来。醒来后在枕下看到这封信,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焦急,赶去战场。
展开信,信上那颇有些潦草的俊秀字体,便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出。
“寒儿吾妻,
见到这封信,想必你一定醒来了,怀瑾在此求娘子大人原谅则个,吾妻近日受怀瑾所累,身子憔悴了许多,怀瑾甚是心疼,故而让寒儿多睡些时辰,寒儿若是恼怀瑾了,便待怀瑾归来,多多虐待,怀瑾定会尽心伺候娘子,绝不推脱,若有半句令寒儿不喜,可罚怀瑾去和“笨蛋”同吃同睡。
然,这个惩罚,恐怕要请寒儿稍等一等了。
怀瑾此次对战裴世勋这个魔鬼,凶险之处不敢欺瞒寒儿,此人已经成魔,令我瀚海陷入数载的灾难之中,天下‘混’‘乱’,百姓难安,此人不除,天下人皆无宁日,只怕连这人间,也要陷入魔道。怀瑾身为瀚海凤临帝,‘欲’以身弑魔,以一人之险,换天下人之安,实在是义不容辞,然心中唯一愧疚的,就是,又要让寒儿为我担惊受怕了。若怀瑾受伤,无怀大师便会带怀瑾去适宜疗伤之地,恐怕要与寒儿分别了。怀瑾想和寒儿做一个十年之约,最迟十年,怀瑾定会回来找你,绝不负君。
还记得最初,怀瑾莽撞之下,得见佳人,其实,从那时起,我便喜欢上了寒儿。当时我就想,这人间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的姑娘呢?便时时想着讨好你,即便被你捉‘弄’了,也只是委屈,这般美好的姑娘,果然,是看不上我这个虚凰假凤的皇子的。待到你我成亲,虽然那时你对我只有姐妹之情,而怀瑾心里,却已经许下了与你的一生一世。后来,后来我负气离开,寒儿竟追着我来到军营,你可知,在见到你的那一瞬,我有多开心,这个好姑娘,竟也是喜欢我的!当时真的觉得,死而无憾了。寒儿,怀瑾心里,也想抛开一切,与你携手做一对神仙眷侣,其实怀瑾一直是这么想的,现在,与你分别在即,手书此信时,也是这样想着的。只盼十年之后,与君重逢之时,能一尝夙愿……”
剩下的那些话,寒月却早已看不进去了,手一松,信飘摇着落在地上,寒月此时,只剩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