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刚开学时,沈真招了两个助手。这两个助手主要的工作就是协助他画漫画。连带着沈真只有三个人的一个小组——沈灵非说自己身为家属也能算半个,那就是三个半人——沈真觉得这都不能被称之为工作室。不过随着这两年的发展,沈真陆陆续续又招了几个员工,工作室的雏形终于出现了。
大二下学期,沈真的工作室决定搞一个游戏项目。
为了能专心在工作上,沈真打算提前毕业。他的情况本来就特殊,很多学生都是从大二开始才接触到更专业的教学内容,但沈真在专业方面真是没法说,而且他本身又不缺乏经验,因此提前毕业的事弄得相当顺利。从此,沈灵就“残忍”地抛下钱修明不再去美院蹭课了,毕竟沈真又不在学校了。
这时候京城的公交票价极为便宜,起始价格是四毛钱,学生半价才两毛钱。钱修明表示,来回花个四毛钱就能见到花花……这真是太合算了!好吧,他下意识把自己耗费的时间精力给忽略不计了。
花花,啊不,是赵教授,他在新学期开了一门名为《艺术设计》的新课。
钱修明也不是每节课都会去蹭的。他首先不能逃自己的专业课,毕竟他不是自学能力超强的学神沈灵,想要取得好成绩就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于是,钱修明只有等自己有空而正好赵教授又有课的时候,才会去听一听。而如果钱修明要做兼职或者参加社团活动,那么他能去听课的日子就更少了。
钱修明把蹭课当做了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当成了一种休闲娱乐。
在沈真看来,钱修明这种状态,还真是有些奇怪。说他喜欢赵教授吧,他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思想简直不能更单纯了,可要说他不喜欢赵教授吧,他又把蹭课的行为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了。
“谁能简述一下包豪斯的设计理念?”赵教授提问道。
钱修明立刻把手举了起来。
赵教授低头整理着袖子,上面不小心蹭到了一点点粉笔灰。他并没有抬头,自然也看不到钱修明的积极,说:“这个问题,我会请一位衣服上有圆点图案的学生来回答。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啊。”
钱修明眼馋地看着坐在自己前排的人,恨不得能把他的圆点小衬衫扒下来套自己身上。
……
“这个问题会请一位戴红色框架眼镜的学生来回答。”
“这个问题我会点班上的学号,随意挑选一名学生来回答。”
“这个问题我会请一名女生来回答。”
……
穿着纯色无图案衣服的戴着黑框眼镜的不是本班没有学号的男生钱修明实现了完美闪避。
钱修明太郁闷了,他自学成才容易么?为何不来检验一下他的努力?
花花,你造嘛,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啊!
钱·夏雨荷·修明在自己脑海中演绎着一段感人肺腑的独白:“花花,我等了一节课,念了一节课,盼了一节课,想了一节课,难道我要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好几个可等、可念、可盼、可想的回答问题的机会吗?不,我此刻真的好痛心好痛心……花花,你造嘛,你这样真的是会失去我的啊!”
快下课的时候,赵教授翻出了学生名册,说:“我一般是不喜欢点名的,不过有些学生真是太嚣张了,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缺课的次数比上课的次数还多。所以,我要点个名记个考勤。”
某些人缺课已经缺得引起了赵教授的注意。他不仅要记下今天没来上课的学生的名字,还要记下某个很少来上课但今天确实出现了的学生的名字。不过,等教授点完了名,也不见那人起身答到。
赵教授放下名册,直接说:“后排那位穿纯色无图案T恤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你哪个班的?”
……咦?
虽然终于被提问了很开心,但这种问题体现不出我的专业性,也体现不出我博览群书对设计有了一定的了解啊……花花啊花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花花。钱修明内心戏十足但表面淡定地站了起来。
“那个……我不是你们专业的。我是……我是家属。对,是家属。”钱修明说。
“家属?谁来认领下这位?”赵教授问。
唯一能够拯救钱修明的沈真已经提前毕业了,还真没有人可以认领钱修明。钱修明懊恼极了,他刚刚绝对是犯蠢了,他为何要说自己是家属啊,其实他只要说自己是来蹭课的,这不就没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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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是来蹭课的。”钱钱说。
“证据呢?”花花问。
“我的学生证可以作证。”钱钱手忙脚乱地掏起了学生证。
“咦……”花花从口袋中取出一副近视眼镜戴上,仔细打量了钱钱一会儿,“算了,你不用掏学生证了。我刚刚发现你的衣着发型都毫无品味,这已经能够证明你确实是批量生产的工理科男了。”
钱钱顶着一张淡定的脸,内心戏继续无比精彩。
工理科男怎么了?花花竟然敢用这么酷拽嫌弃的调调和我说话。
呵呵,钱钱拒绝理你哦,并且朝你丢了一个男神沈灵。
耶,沈灵在手,底气就是这么足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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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下课了。钱修明走到讲台边和赵教授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感谢你对《艺术设计》这门课的喜欢,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发邮件问我。”赵教授说。得知钱修明只是一个出于爱好挤时间来蹭课的学生后,赵教授对于钱修明的好感度一下子提升了。
钱修明赶紧把脑内戏甩了出去——没错两行横线之间的内容全部是钱修明的内心戏其实赵教授根本就没有近视而且他的教养也不允许自己对着别人的发型和衣着指手画脚钱修明最近都在陪着他老妈看某格格和某总裁狂傲拽估计是被影响了——他颇为受宠若惊地说:“那个,我没有您的邮箱。”
赵教授迅速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字符,这是他的公开邮箱,然后递给钱修明。
当天晚上,沈真抱着笔记本靠在床上刷网页,忽然又笑成了一只哈士奇。
沈灵正在卫生间里刮胡子,听到沈真夸张的笑声,探出一个脑袋来,问:“哥,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钱修明给我发了一封邮件,上面罗列了一些设计方面的问题,我还以为他是想要让我帮他解答,结果他其实是要我帮忙润色,如何让他提问的姿态显得更高大上一些。”沈真说。
沈灵颇有兴趣地问:“咦,他是打算用这些问题去撩花花吗?他们两个这就算勾搭上了?”
“谁给赵教授取的这外号?你们敢不敢对赵教授好一点?”沈真继续笑。
赵教授算是雅痞之人吧,他的生活很精致,性格也非常不错,既绅士又幽默,但很有原则。
哦,而且他还单身。
“等等,赵教授到底是不是GAY啊?我感觉不出来!”沈真忽然想到了这一点。都说GAY之间是能互相感应的,但是沈真的GAY雷达却失效了。沈真由此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弯,他只是喜欢沈灵而已。
沈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钱修明应该能感觉得出来吧?”
兄弟俩默然无语地对视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最终无解。沈灵退回浴室中继续刮胡子。
浴室中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沈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明哪里都讨沈真喜欢,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真正吃上肉啊!明明他在生理上也终于成年了啊,他都已经拿到驾照可以合法开车了啊!
沈真也不是没有欲望,但他好像每次蹭蹭摸摸就已经特别满足了似的。
艺术家对于精神上的快感追求远重于身体本身,至少沈真是这样的。沈灵很怀疑,其实沈真在创造以他为主角的画的时候,比起他帮沈真那什么时,沈真的情绪明显还是在前一种时刻更加兴奋。
当沈灵对着镜子思考人生时,沈真的手机响了。
沈真现在有两个手机号码,工作号到了晚上八点就准时关机,私人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沈真目前的工作联络还不算特别多,他决定等自己变得再忙一点时,再聘请一个经纪人助理什么的。
号码是陌生的号码,但响的却是沈真的私人号手机。私人号码按说只有少数的自己人才知道。
沈真接通了电话,不确定地应了一声:“喂?”
“是沈真吗?”电话里有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问,声音中夹杂着某种兴奋。
“我是。请问您是那位?”沈真礼貌地问。
“我猜你肯定是听不出我的声音来了……我们都多少年没有联系了!不过,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真的!你出的书,我每一本都买了;你的采访视频,我也都看了。你现在发展得很好啊!”
“谢谢。”沈真说。不过,他的眉头其实已经皱起来了,这人到底是谁啊?
“哎,我明天的飞机,到京城的。能见一面吗?有正经事找你。”那人继续说。
沈真都想要挂电话了。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来熟的人。他也不喜欢被人自来熟。
“哦,瞧我,真是太激动了。我都忘了告诉你我是谁了。”那人有些懊恼地说,“是我啊,梅秋生。以前在小塘实验学校念书时,我和你一个班,每次考试都考零蛋的那个!你还记得我不?”
沈真恍然大悟地说:“记得记得!是你啊,那真是多年没有见面了!你明天几点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