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抵达松鹤堂时，除了方素恩，其余相关之人都已经全部抵达。
说来也是好笑，最直接的主事者没露面，他们这些人倒赶着凑来了。怎么，还怕他委屈了她不成？
楚南面无表情地走去太康身边坐下，等着苏衍之将人带进来。
脚步声响起时，翁老理所应当的嗓音也随即出现：“事无定论，你这就是认定素恩是行凶者了？最要紧的是，苏颜她分明没怎么样！别说她还好好的，即便那个孩子真保不住又如何？谷主你想要孩子，多的是比苏颜更合适的孕育者，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大惊小怪？”
楚南听了不禁蹙眉，却没有搭理翁老，只在方素恩站到堂内时抬眸看向太康：“当初带方素恩进谷本就是个错误，现在也是时候将这错误纠正了，师父以为呢？”
“我如今已退，你看着合适就好。”太康不以为意，笑呵呵的模样和翁老的气急动怒形成鲜明对比。
得到想要答案的楚南这才抬眸，冷冷的目光朝方素恩瞥去：“将人送出去。即日起，但凡还有帮助此人的一律按谷里规矩处理。更有甚者，还听她命令的，全部处死。”
对她的厌恶，让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再叫。
“不可！”
“谷主都不给我个辩驳的机会吗？”
翁老和方素恩的声音同时响起，楚南却是谁都不想理会，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便在此时，另有人道：“素恩目前还是我鬼谷弟子，而她苏颜不是。若照规矩，谷里弟子和外人有了纷争，是可以辩驳的，且谷里须得调查后做决定。谷主现在莫非是妄断专行？”
楚南看向出声之人，方素恩真正的师父，素清。
“长老有异议？”
素清懒懒抬头，微讽道：“当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让我放弃自己的徒弟，我为什么要答应？老谷主你说是不是？”
“既是如此，那很简单，我走。”楚南取出从苏颜那拿回的玉牌，随手砸向上方牌匾，“自此刻起，我奚景渊和鬼谷再无半分干系。鬼谷之恩，换三月时间。三月之后，东沂境内还停留的鬼谷弟子，我会以景王的身份全部羁押。”
在场几位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太康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却不及苏衍之出声更快。
“公子！”
看向苏衍之，楚南的脸色稍稍缓和：“琅琊骑和乌衣卫我不强求，他们也不会因为我而刁难你们，权当……不曾有过我这主子。”
“不！苏衍之愿和公子一道离开，不论有没有其他少夷跟随！”苏衍之屈膝半跪。
楚南当然不会拒绝，叫起了苏衍之便转身向外。
位上的太康这才想起来要阻拦，可已经离开的楚南哪里会听，脚步半点也没慢下来。而更让他恼火的是，不仅苏衍之，其他几个琅琊骑的分支统领也都如约好了般，依次前来辞行。
等到最后一位离开，太康再绷不住脸，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你们现在满意了？不说琅琊骑和乌衣卫离开带来的损失，你们去哪儿给我再找个谷主来？”
“琅琊骑乌衣卫多年来耗用谷里的钱财资源，却从不为谷里做任何事，就此离去于我们反倒是好事。”素清毫不在乎地扯着唇角笑了笑，语声凉薄。
太康听了脸色更加难看：“愚蠢！他们所有用过的那些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应该说鬼谷里的东西有一半都是他们的！这一走，你以为你还能有以前的舒服日子，天下珍宝任你享用？”
“这……他们才几个人，能全部带的走？”素清的脸色这才有些难看。
太康嗤笑一声，简直不知该怎么说她，还有这个翁老和方素恩，没一个省心的。
懒得再留在这里闹心，太康旋即起身向外，为今之计，还是得想法子把楚南留下来，即便不能立刻改变主意，留点余地也是好的。
另一边，楚南刚回去院子，还来不及进屋查看苏颜的状况，身后便追来了一大群人，大多是暂留在谷里的琅琊骑和乌衣卫，有回来办事的，也有原本就留在谷里训练新人的，余下的，便是几张陌生面孔了。
“公子，你可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了？”苏衍之率先问道。
楚南心系苏颜，回答得颇为敷衍：“离开是必定要离开的。”
但不等他转身，苏衍之便又立马接了话：“既然！要走……那我们这些年一直寄存在谷里的珍贵古籍以及其他物件也需要清点了。数量有点多，是不是从外面增调点人手来帮忙？”
纵然刻意压了几分，可苏衍之的表现还是太过明显。
而拖着不让他进屋的理由还能是什么？
“那些你和其他几位统领商量着便是，总归也不是我的东西，你们自己保管更为妥当。”回答完的同时，楚南已经推开他向屋里走。
就在踏上最后一层石阶，即将推开门的瞬间，荀彦从屋里拉开了门，面上神色有种耗尽心力后虚脱后怕的狂喜，矛盾而又相融的两种情绪。
奈何此时的楚南根本没心思注意，目光不觉就瞥去床榻的方向。
荀彦抬手擦去额上冷汗：“夫人暂且无事，只是醒来后有些心绪不定。”
话音刚落，楚南便从荀彦身旁掠过，大步向里。
苏颜正撑着从榻上坐起来，脸色仍有些苍白，先前被他封住的那边手腕也还有未褪的紫色。他上前握住那只手，缓缓向里灌入内力，帮她尽快疏通血脉。
“我要回北涪。”苏颜顿了顿，再次重复，“我要回北涪。”
楚南找不到阻拦她的理由，嗓音不由轻了下来：“好，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慢慢向北涪走好吗？现在毕竟还未入春，你这身子又不便赶路，所以不要急，慢慢来好不好？”
苏颜沉默，过了会儿方似突然回神般抬眸，静静地看着他：“好。”
我们，他用的是我们。有些事即使不说她也能明白，他为她放弃了那么多，她还怎么能对他使小性子？更何况，这一切本就不是他的错，她该怪的是自己，再怎么迁怒也怪不到他这儿来。
“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在床沿上坐下，揽着她靠进怀里：“有些人愿意和我们一块儿离开，等他们收拾好了就能走。不过有些行李暂且拿不走，还得安排人过来搬运。”
苏颜没有追问，他既然有了安排，她信他就好了。
而苏颜不知道的是，此刻这个小院子已经被谷中所有琅琊骑和乌衣卫团团围住。找来的人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能踏进半步，连跟在楚南身边五年的老管家都不能，直到第二天清早，太康都还悄悄摸了过来，想要在这最容易松懈的时辰闯进去见一见楚南。
不料刚运轻功，楚南便推门走出，正面瞧见了他。
太康一个不稳，险些摔下来，好不容易稳了身子落地，干咳几声掩饰尴尬，方道：“真的不再考虑了？”
“师父，你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我也不会将所有鬼谷弟子都视为敌人。只是这些年来，我在谷里的时间太短，由此造成的弊端很明显。师父你该清楚，撇开你不算，这谷里另外的八名长老有几人是信服我的？我和他们的问题，迟早都要爆发，不是方素恩也会是其他。”楚南平静地回道。
太康敛了笑，楚南说得这些他何尝不知，但……
“所以你宁愿现在就走？如果说，这些我都能替你解决妥当呢？”太康难得郑重问道。
“师父你是我唯一需要侍奉的长者。”
楚南的回答听起来毫不相关，太康却笑了，爽朗洒脱，转身向外的同时道：“待你儿子出世，我再奉上大礼。”
停在原地的楚南片刻后方露出个淡淡的浅笑。
是个儿子。
虽然他也挺想要女儿的。
再抬头，苏衍之他们齐齐朗声笑道：“恭喜公子。”
晨雾未散时，一行人便动身离开，不过因为人多，东西更多，他们是分批次离开的。且早在昨天晚上，在这的几位统领便将消息送了出去，这几天还陆续会有其他的琅琊骑折返，帮着还没走的人收拾那些从燕王朝一直积攒到现在的珍贵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