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玖家里反而舒服的不开始着急的严郎被温玖捞着,一步三晃悠的出了门。
外面的雨渐渐的停下了,夜晚没有风,单单是这样的温度虽然有些凉,但是却觉得意外的比较舒适。
天色还亮着,只是这会儿早就已经没有了太阳的光辉,青白的日光洒下来,一点暖意都没有。
“严郎。”书店街这附近就是市中心医院,中间只相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十分的多。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温玖停了一下,往里面扫了两眼,随后就又跟上了严郎的步子,“等会买完了东西,你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啊?手牵手上厕所吗?”严郎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抬起了胳膊肘,笑嘻嘻的道,“来,搀着。”
温玖白了他一眼,同样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不敢上厕所的是谁?”
严郎乐呵呵一笑,嬉皮笑脸的拐到了一家店里。
“说吧,去哪啊?”他们两个没有什么特别要买的东西,进去之后也就是随随便便的逛着,一边的店员跟着他们,目光警惕的活像是他们下一秒就要把这里的东西全都给打劫一空。
见这个样子,严郎撇撇嘴,和温玖又走出来了。
“去一趟市医院。”温玖抬眼看了一眼,B市的市医院比较出名,而且楼层也比较高,书店街这附近的商场比较多,一般没有什么住宅区,所以市医院那么一栋高楼摆在那里,十分的引人瞩目。
严郎好奇的扭头看了温玖两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去那干嘛?”
“去看看我爸。”温玖提了一下滑到了肩膀下面的背包,里面放着他和温夏两个人的亲自断绝协议书,就差了温建国的签名。
他想着要速战速决,只要签了字,他们姐弟两个,就和温建国再也没有关系了。
严郎正四下乱看,大概是有点渴,可天气冷,也不想喝凉的,这附近的饮品店挺多,他一下子有些不知道买那个,正犹豫的时候,听着温玖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登时愣住了,只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好。”
“走吧,今天也不买东西了,随便转悠转悠,看上什么买什么,我请你。”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陷入了沉默,严郎拍了拍温玖的肩膀,哥俩好的靠着他像是个瘸子一样的往前蹦跶,“别想这事儿了,其实真要我说,劝分不劝和都是放屁,你那个家,早散了早解脱,管他们去.死。”
话糙理不糙,虽然温玖一点都没觉得伤心,只是想到要去见温建国而有点心烦,但是听到这么句话也还是放宽了心,笑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严郎看着温玖笑嘻嘻的侧脸,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结结巴巴道,“我、我说的是我说得,但是你也悠着点,我这个月零花钱快没了……”
“没事,余典不是给了你张卡嘛,按照币率换算一下你现在还挺有钱的。”温玖反过来拍了拍严郎的肩膀,看着严郎一瞬间绿了的脸笑道,“走走走!”
严郎欲哭无泪的被温玖牵着往前挪,一边哀嚎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路边的树,“阿玖,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
变了的温玖和严郎站在了市医院的门口,严郎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要不还是去买一束花吧?”
他是已经知道了温建国生了病的消息的,只是并不知道温建国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加上温家和他们家也算是有点交情,小的时候毕竟也叫了几声叔叔,就算是私下里再怎么不喜欢,面上的样子也要做足了。
温玖也没打算让他进病房,签字的事情严郎知道,但是并没有打算让他看到,于是想了想,和严郎一起走到了一边的花店。
医院门口的花店多,但是价格也比较贵,但是质量也都算是有保障,送出去之后能开好几天。
温玖和严郎一进去就看到了在门边修剪花枝的一个女孩儿,笑了笑道,“你好,我想买点长寿竹。”
姑娘留着齐刘海,看到有人进来了,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抹了一把脸道,“长寿竹有很多种,您看看有什么合心意的,我再给您介绍。”
竹子喜水,长寿竹插在水里一般能活挺久的,最长的一个月也都是有可能的。
温玖想了想,笑容十分的真诚,把脸转向了严郎。
严郎看着温玖的脸沉默了两秒,扯了一下嘴角,面无表情道,“哦,是这样,我们需要那种买回来之后第二天就会死的。”
姑娘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她回过神,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第二天就死的?”
“第二天死不了也没关系,可以多活一晚上,不能再多了。”严郎索性一窝蜂的全给说出来了,说完之后他呲牙一笑,余光冲着镜子扫了一眼已经走到了门口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温玖,心里十分的后悔拉着他过来买花的举动。
姑娘这次确信自己没听错,在花店里面扒拉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开了花,看起来十分精神的竹子。
那竹子被她插在了花瓶里面,下面还泡着蓝色的营养水,看样子也不像是买回去就能‘死’的。
“哦是这样,这是花竹,已经快要开花了,开了花之后就会死。”姑娘一笑,有点腼腆,“不过花还可以用来进行二次种植,有不少老人都愿意买。”
“不用,就这个。”严郎一挑眉,随手丢下了几张钱,拿起花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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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我真是谢谢你啊。”严郎风一样的扯着温玖跑进了医院,竹子也没有被包扎起来,严郎是直接拿着花瓶就走了的,也不知道留下的那些钱够不够买。
“不客气。”温玖抖了抖衣服,斜眼看了一下长势正好的竹子,说道,“你进去和我爸说两句话,就找个借口出去就行了,剩下的我来应付。”
“你爸要是还动手的话,你记得躲躲。”严郎皱皱眉,看了一眼电梯上面的楼层号码,“我不走远,就在病房外头待着。”
他这副担心自己孩子去打架打输了的语气让温玖有点无言,停了一会儿说道,“行了,知道了。”
电话铃声十分欢快的响了起来,温玖先感受到了震动,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屏幕亮了。
上面的知心大哥四个字正巧贴准了屏幕,温玖才刚刚按下了接通按钮,严郎就已经捧着肚子笑开了,“哈哈哈哈哈知心大哥,这备注是谁的!”
“我老公的。”温玖面无表情的按住了话筒,对着严郎道,“你的备注是二缺青年。”
严郎一点都不以为耻,“挺合适的,那余典的呢?是不是斯文败类?”
温玖不搭理他了,让他一个人捧着手机自娱自乐去,对着电梯里面的扶手抠了两下,道,“阿枢?怎么了?”
“没事,”贺兰枢那边很安静,听声音像是在听空旷的一个地方,平稳的爬楼梯的声音传来,温玖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才听见贺兰枢道,“吃饭了没有?”
“没吃呢。”温玖摇摇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才六点。
他们本来是打算看完了温建国就出去吃饭,严郎本来提议想喝点酒,随后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事情,最后也放弃了,等会儿出去,就简单的吃一点什么就行。
“晚上回家吃饭吧。”贺兰枢那边说道,像是换了一个环境,回音没有那么重了。
温玖眨眨眼,没有问什么,直接就同意了,笑嘻嘻的看向了严郎,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中挑眉道,“我想吃糖醋排骨,糖醋鲫鱼……晚上你来市医院接我,我和严郎在这。”
贺兰枢没有问他在市医院做什么,微笑着驳回了他想吃糖醋排骨的请求,答应了糖醋鲫鱼和接他。
温玖微笑着挂断了电话,拇指摩擦了两下屏幕才把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面。
严郎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手机上面的‘斯文败类’四个字,盯着温玖十分不开心的样子,“你老公怎么这么贴心?”
温玖一头雾水。
严郎立马炸毛,调出来了他和余典的聊天信息,“我说今晚要回家吃饭!他让我给他带一堆东西!累死我也拎不回去啊!”
温玖看了一眼那一整页居然都没有显示完的清单,和下面一长串自动识别的语音说明,笑的捧住了肚子,“哈哈哈哈!”
严郎愣是给气笑了,他关上了手机屏,十分气愤的把手机赛回了口袋里面,“不买!我看他回去吃什么!”
*
温建国的病房那边比起另外一边显得十分的冷清。
这会儿正是饭点,不少的病人家属都带了吃的,即便是VIP区域也都有不少人员走动,可惜温建国的病房一次都没有被推开过。
温玖再看到温建国的时候,发现他好像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苍老了许多,本来还漆黑的头发已经掺杂了不少的白色,鬓角和头间黑黑白白的,也没有时间去打理,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在看到温玖的一瞬间,温建国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他看着温玖和严郎慢慢的走到了床边,才喘了口气道,“你、你怎么来了?”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温建国事后想了想,才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了。
可他因为生病,情绪本来就不能够控制,偏偏温玖这个不省心的,每一次过来不小心一点,还铁了心的要气他。
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的温建国想到这里,眉毛再一次又紧皱了起来,把温玖晾在了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对严郎道,“小郎过来了,来,坐在这。”
严郎尴尬的笑了笑,把手里捧着的竹子抵到了温建国床头柜上,也没有坐,假惺惺的给温建国掖了掖被子,头低低的,几乎要埋到了胸口,“叔叔,我过来就是来看看您,家里有人也住院了,我得去看看。”
“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了。”温建国笑的十分的和蔼,他伸出了手在严郎手背上面轻轻的拍了拍,随后叹了一口气,语焉不详的道,“还是你孝顺啊……”
严郎干笑两声,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扭头对温玖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夹着腿走了。
温玖这才冷着脸拉过了椅子,把背包放在了床上,动作轻快的直接打开了。
温建国沉默着又闭上了眼睛,也不打算主动的和温玖说话。
温玖没打算以沉默对沉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文件没有少带之后,就拍了一下温建国,“爸,我这有份东西,麻烦您来签个字。”
他看着温建国睁开的双眼,把手里的文件直接递到了他那,还十分贴心的递出了一根签字笔,指着下面的签字方:“就是这。”
温建国端着姿态,拿过了放在床头的眼镜带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
在看清楚了以后,他的表情一瞬间就僵在了脸上,随后脸上的肉颤抖着,把文件直接撕成了粉碎,气急的把碎片扔到了温玖的身上,“你休想!休想!”
温玖皱着眉后退一步,十分无奈的收起了自己的背包,目光在地上的碎片停留了一下,“你这又是何必呢,签了字之后,大家都省心了。”
温建国喘着粗气不说话,脸色再一次涨得通红,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看他这个样子,温玖也不想再留下了,他把背包重新背好,背对着温建国,神色淡淡的,“你不想签字也可以,我会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爸,再见了。”
温建国喘气的动作突然一停,他看着温玖毫不留恋的开门的动作,一瞬间心中涌起了一种强大的恐慌——他凭什么呢?凭什么这么对温玖呢?
他不是早就已经后悔了吗?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对温玖姐弟两个好好的了吗?怎么事情又发展到了这么一步呢?
温建国双眼血红,目眦欲裂的看着地面上的碎片,再也忍不住,大叫了两声之后颓然的倒在了床上。
“走吧。”温玖一脸疲惫的从病房出来,看着站在外面的严郎道,“以后都不用再过来了。”
“我都听见了。”严郎迟疑了两秒,“其实我觉得……算了,没事。”
说到底,他还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不能真正的体会到温玖这么多年有多么的煎熬,但是他是见过的,温玖和温夏两个人,挤在一个还没有他卧室大的房子里面,衣服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件,全都是在路边捡的钉子在墙上打几个眼,用干净的树枝挂在上面,权当做是晾的衣服。
身为父亲,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过成这个样子……他就已经不配被称为是一个父亲了。
严郎还没有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面,刚才的那一点点同情心再一次被印在了脑海之中的回忆给击败的溃不成军。
他抿着唇又拐回了病房,权当做是没有看到地面上的一片狼藉,笑着对闭着眼睛还在喘气的温建国道,“叔叔,我要走了,对了,送您的这个,叫长寿竹,希望您就跟它一样,活的长长久久的。”
温建国勉强睁开了眼睛,冲着严郎笑了笑。
严郎立马收了笑容,皱着眉又拐出了病房。
温玖一脸无语,“你又回去干什么?”
“……扮了一回影帝。”严郎摊手,“希望今天晚上那个颗竹子就能死,最好死的脆脆的。”
“行了,赶紧回去吧。”温玖笑了笑,“刚才余典让你买什么来着?”
严郎:“……不买!”
“买了也是被他压,不买也是被他压。”温玖耸耸肩,看到了医院门口已经站在了车边的大长腿贺兰枢,刚才不开心的心思一下子被一扫而空,笑着跑了两步,回头对严郎笑嘻嘻道,“快去吧,省的回去余典又收拾你!”
余典刚回国的时候,确实是对严郎言听计从了挺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严郎得意的他看着都牙疼,可惜现在……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严郎哭泣着看着温玖进了车,翻开手机又看了看,半晌磨了磨牙,在输入的地方敲下了几个字:好的(微笑)
斯文败类:乖,回来奖励你好吃的。
……好吃的不也是他买回去的吗!还用得着他奖励!
严郎内心无声的嘶吼,愤怒的踏着沉重的步子,在寒冷的夜晚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一步一个水印的走向了食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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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严郎一起上来?”贺兰枢给温玖系上了安全带,摸了摸他的衣服,见没有水渍才收回了手。
雨天的雾气和水汽都比较大,穿衣服的时间长了就感受不到,但是温玖身体不怎么好,不注意很容易着凉。
温玖摇了摇头,眼珠子一转,“等会,咱们去买个东西。”
贺兰枢闻言拐了个方向,温玖凑到了窗边果然看到了在甜点店里面买蛋挞的严郎,笑的倒在了椅子上,对他充满了十二万分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