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涵,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夫妻?同样的招数使了三次,就不会管用了。”宴长宁对上元胤微染上□□的眼睛,心中了然。她躲开元胤的吻,顺势靠在他怀中,说:“皇上,妾身最近总是做恶梦,心中惶惶不安,想出宫一趟。”
元胤听着她说话,将人抱到床上,问道:“做什么梦了?”
宴长宁颤着声音说道:“妾身最近总梦到两个浑身是血的小人,在床上跳来跳去,他们的叫声太渗人了,妾身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而且他们还说天祎和承彦抢了他们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他们要报仇,要带天祎和承彦走,妾身心里怕得很。”
宴长宁的话让元胤陡然清醒,在半年之前,她也做过同样的梦,两个浑身是血的小人,扰得她睡不安稳,还说要带走天祎。现在他们又来了,会不会是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来找他们了?
“做这个梦多久了?”
宴长宁忧心忡忡:“已经一个多月了,之前他们隔三差五的来找妾身,最近来得频繁,妾身晚上难以入眠,闭上眼睛总是看到他们在眼前跳来跳去。”
难怪她当时要去藏书阁看佛经,原来有这层缘故。“怎么不早说?”
“妾身当时以为只是梦而已,只是现在妾身心中越来越不安宁。皇上您说,天祎和承彦会不会出事?如若真有小鬼作祟,不如请法师到宫里来做一场法事?”宴长宁询问元胤说,她因撒谎而胆怯,为了不露出马脚,故作惊慌的看着元胤。
元胤信以为真,沉思片刻后说道:“等过几日请慧能方丈进宫做一场法事吧。”
“皇上,妾身还有一个请求。二月十九是观音圣诞,妾身想出宫拜观音,在寺里住几日,为皇上和两个孩子祈福。皇上您看如何?”宴长宁不能保证元胤会同意,仍然说出了口。
几日前琉璃的建议元胤还记在心上,宴长宁有此提议,点头道:“也好,你出宫散散心。我让人去准备准备,你想去哪座庙里拜观音?”
“这件事皇上安排吧。”宴长宁不敢要求太多,让元胤来安排此事,以此打消他的顾虑。
元胤想了一阵,说:“去灵山寺吧,那里清净。”
宴长宁朝元胤重重一拜,叩谢道:“妾身谢过皇上。”
之后几日,宴长宁住进书房,每日沐浴焚香抄写佛经。她接连做恶梦之事霍太后已经知晓,便由她去。现在是二月初三,霍太后在二月初五安排了一场法事,请慧能主持进宫驱邪。
宴长宁换了一身素色衣裳,陪同在元胤身边,配合着慧能法师一同作法。听了宴长宁的陈述之后,慧能法师问道:“娘娘是最近才梦到还是这几年一直梦到?”
元胤先开口说:“半年前皇后就有此梦,大师可知是怎么回事?”
慧能法师犹豫不决,不知该问宴长宁还是问元胤。元胤一直以为是之前那对未出世的双生子阴魂不散,此时慧能法师又欲言又止,说:“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慧能法师点头说道。
遣散宫女太监之后,元胤才叹气道:“实不相瞒,皇后之前曾怀过一对双生子,不过在三个月时没了,皇后梦中的那对小人,是不是婴灵作祟?”
慧能法师点头说:“的确如此,是婴灵作祟。三个月大的胎儿已有魂魄,若欲外力死去,不及时做法超度,便会阴魂不散。皇后之前不曾梦到,是因身上佛像护体之故,后来梦到除了婴灵自身的缘故之外,还有会巫蛊之人作祟,长此以往,皇后便会精神失常,暴躁易怒,容易偏激走向极端。”
“现在做法超度可还来得及?”之前章神医和琉璃所说的郁症便是这个缘故吗?
慧能法师双手合十,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慧能法师在宫中做法为婴灵超度,法事一直持续了三天才作罢,慧能法师离宫前,送了两个护身符给元天祎和元承彦,叮嘱两位皇子在成年之前一定要戴在身上。
元胤目送慧能法师离宫,对宴长宁说:“以后不会有事了。”
“但愿如此。”她没想到她随意撒了一个慌,却有了这样的结果。不管怎样,二月十九那日便是她离开秦国之日。
二月十四宴长宁收拾了抄写好的佛经装进箱笼中,她的其他东西琉光已帮她收拾好,她准备去灵山寺住十日,元天祎现在她身边,问道:“母后,天祎也要去。”
“母后去寺里住几天就回来,天祎在宫里要听祖母和父皇的话,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宴长宁蹲下身来,将儿子抱在怀中说道。
元天祎瘪嘴问道:“母后,你不要我们了吗?”
“母后怎会不要天祎?过几天母后就回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哦。”宴长宁柔声哄元天祎说。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如果她不回邺国一定会后悔。
元胤亲自送宴长宁出宫,宴长宁一直抱着啼哭不止的元天祎,将他哄住了才上马车。宴长宁坐在马车内,元天祎的稚嫩的哭声一直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叹了口气之后才将唯一的一点不舍压在心底。
元胤抱着元天祎回到太极宫,扭头问道:“今天怎么了,一直哭?”
元天祎揉了揉肉眼睛,说:“儿臣想母后。”
“听话,不哭了啊,母后过几天就回来了。”元胤说道。元天祎不知又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因宴长宁的到来,慧能方丈亲自下山来迎接。宴长宁客套了一番之后步行走上石阶,进入灵山寺后院。“慧能方丈不必拘礼,灵山寺是佛门圣地,自然应受万民进香朝拜。我虽是秦国皇后,但在佛门之中也只算普通人,只需一间清净的厢房即可。”
“皇后客气,厢房已经备好,快请。”慧能方丈说道。
半山上的院落清冷幽静,石头缝里钻出嫩绿的小草来,几只灰鹧鸪被突然到来的人惊飞,宴长宁到了之后点头说道:“此地甚好,小师傅辛苦了。”
“收拾好了叫我,我到后山走走。”宴长宁歇了一阵之后对琉光四人说道。
“娘娘小心些。”琉光说道。
青石板路一直通到半山腰的楠竹林,宴长宁一步一步走进林中,回头看时没有人跟着,兴许这些年来元胤对她的控制比往前松了一些。她此次最大的欣慰便是章敬解封了她的武功,离开这座寺庙轻而易举。
寺中清净,宴长宁每日早起到大雄宝殿诵经,供奉佛经,等到接近黄昏时便由琉光等人陪着在灵山寺附近散步闲逛,接连数日均是如此。她已熟悉灵山寺附近的布局和道路,只要时机成熟,便可混在人群中悄无声息的离开。
二月十九那日灵山寺热闹非凡,前来进香的香客络绎不绝。宴长宁因住在寺庙的缘故,早晨起得早,在观音大士前上了头香。观音肃穆,宝相庄严,宴长宁在观音像前磕了三个响头,祈愿邺国和平。
开了寺门之后,各地涌来的百姓争先恐后的进入庙中,善男信女们虔诚的上香磕头,跟随寺中大师一起祈福念经。宴长宁回到半山厢房中,念过经之后准备关午休。
霍太后信佛,也在宫中的小佛堂内供奉了佛经。元胤的身体大好,已开始重掌朝政,下朝回宫之后,如往常一般张开双手,说:“清涵……”刚喊出顾清涵的名字,才发现她并不在宫中。
杨行帮他脱了冠冕和龙袍,说:“娘娘还有五日才回宫,皇上这回记错了。”
“是啊,朕记岔了。”她不在身边,每天都过得那么漫长。五天,突然觉得十分难熬。
“父皇。”元天祎跑了进来,抱住元胤的腿仰头问道:“母后什么时候回来?”
元胤穿上外袍后俯身抱起元天祎,问道:“天祎也想母后了?”
元天祎点了点头,小脸皱成一个白白软软的包子。“弟弟也想,他在哭。”
“父皇也想她了,不过还得等五日才回来,耐心等一等。”元胤抱着元天祎在案前坐了下来,元天祎往日饶有兴趣的翻看案桌上的奏折,今日一言不发的靠在元胤怀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元胤看完一叠折子之后才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抱他到龙床上休息。“不走!”元天祎在梦中挣扎了一会儿,握住元胤的手不放。
元胤只得留下,安抚道:“不走,父皇不走。”好一会儿元天祎才彻底睡着,松开了元胤的手。元胤帮他盖上薄被,回到隔壁书房继续批折子。
最近莫擎天蠢蠢欲动,又准备发兵北上,邺国那边仍是一团乱麻,不知该从何处下刀理清。他还没批完一本折子,就听到元天祎的哭声。
“天祎,怎么了?”还未走到床边,元天祎便哭着跑了过来,扑进他怀中说道:“母后不要我了。”
元胤帮他擦眼泪说“只是做梦而已,母后不会不要天祎。”:
元天祎固执的说:“母后走了,西边。”他指着太极宫门外说道。
元胤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人,笑说道:“哪里……”他说着话,脑海中闪过一丝精光,一瞬之间冷了下来。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她行为举止反常,难道……“天祎,母后朝哪里走了?”
“骑马,西边,她出城了。”元天祎认真说道,“她变成另一个人,走了。”
“杨行,带太子到延福宫去!让黑风来见朕!”元胤大声命令道,这一次是他疏忽了,原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伪装了一个多月,策划了一个多月,为的就是今日,如若不是元天祎啼哭不止,他还未发觉异常。对他的考验是不是提前来了?
元天祎被送到延福宫,元胤连发数道召命,关闭雒阳周围数十座城池的城门,不许进出,影卫署的人闻风而动,开始到各地探查消息。换上一身劲装,元胤影卫署统领黑风一同骑快马离开雒阳。
“这是怎么了?天祎,到祖母这里来。”霍太后放下手中的木槌,心疼的对元天祎说。元天祎眼圈红红的,扑进霍太后怀中,“母后不要天祎了。”
霍太后看向杨行,问道:“出了什么事?”
杨行回道:“太子午睡时做了噩梦,梦到皇后走了,醒后一直啼哭不止。皇上为了以防万一,已带人去寻皇后了。”
霍太后皱眉,看着怀中委屈得不行的元天祎,他靠在她怀中不停抽泣,随时会再次大哭一场。“好了哀家知道了,先别宣扬出去。”兴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宴长宁离开雒阳他才会哭吧?
“奴婢省得。”
“回太极宫看着,有什么事来禀告。”霍太后抱着元天祎回到宫内,“天祎不哭了啊,父皇去找母后了,睡一觉就能看到她了。”
“真的吗?”元天祎认真问道。
“母后从来不骗小孩子,你看弟弟都睡着了,等你们醒了之后就能见到母后。”霍太后柔声哄着元天祎说。
元天祎半信半疑,躺在小床上并不闭眼睛,他爬起来去看摇篮里的元承彦,元承彦还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团子,满月之后一天一个样,越来越像元胤。“天祎要像弟弟一样乖,可以吗?”霍太后蹲在他身边,目光落到元承彦身上,变得异常柔和。
“嗯。”元天祎点了点头,回到床上躺着闭眼睡了。
宴长宁易容成琉光的模样混出灵山寺,下山之后到附近的集镇买了一身布衣和铁剑,变换装束之后在半道上夺了一匹马,扔下一堆金银首饰后扬长而去。现在还无人察觉,她必须赶在琉璃等人发现之后离开此地。
骑马飞驰,在官道上扬起一路烟尘。宴长宁不敢停歇片刻,从前的种种是她无法摆脱的噩梦,如果元胤追来,她再也没有机会走了。在小客栈内匆匆吃了一碗面,准备继续赶路。
离日落还早,城门却早早的关上了,城楼上的兵丁对逐渐聚拢的老百姓说:“京城出了大盗,盗走了太后的玉观音,现各地紧闭城门严查盗贼,等彻查之后再放诸位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