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亦然给他带完话之后安邦王爷就一直待在原地等着上官雪琼安排人来把他护送出去,虽然等着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这么多年,可越是到了能看到光亮的时刻,王爷心里却越不安。
“父亲近来常常独自坐着发呆,是有什么心事吗?”相处了这么多年,杨箐芸又如何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心里的想法呢。
“你不身在朝中,所以不了解朝中之事,更不了解朝中的那些人,我是怕这次将军和侯爷想要动王丞相,会给他们自己带来麻烦。”早知道那王丞相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所以王爷自然是顾虑良多。
“我是不知在父亲眼中将军和侯爷是怎样的人,可在芸儿眼里,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可以去谋害的。”即便她从见到他二人的第一面就露出了诸多的破绽,可杨箐芸还是对他们能识破自己的身份而感到不可思议,不但是他们超乎常人的观察力,还有他们遇事时的冷静,所有的事情都表明他们远比实际的年纪成熟、稳重的多。
“为父自然清楚这一点,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声名大噪,他们的能力我当然不会怀疑,怕只怕有些人用些阴损的招暗中使诈,若是给他们带去了祸事,我的罪孽可就大了。”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最为担心的情况,安邦王爷长长的叹了口气。
“父亲,我们现在只能祈求在位的这个圣上比那位先皇更懂得体恤民情、更能分辨是非黑白,只有这样,我们家的冤屈才能够得以昭雪。”之前在遂城短暂待过的杨箐芸自然没少从当地百姓的口中听闻上官雪琼和宇文煜是如何的深得圣上的喜爱,也但愿他二人的忠心没有错付。
只是他们可能没有想到的是,上官雪琼和宇文煜从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早在决心开始查这位王丞相的时候,他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个大麻烦,而这个麻烦不单单是调查他的借口,更是让他自己露出破绽的地方。
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杨箐芸一时有些惊慌,因为她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能找得到这个地方。
下意识的护在父亲身前,杨箐芸捡了些周围的石子和树枝想用来暂时防身,虽然她很清楚如果来人是个会武功的人,那这些东西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
“小心。”刚稍稍踏进深潭,韩续就看到了一脸戒备的朝着他和茗青乱掷着石子和小树枝的杨箐芸,便赶紧下意识的护在了茗青的身前。
“我说你够了,能不能先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确实是有些怒了,茗青原本对这个杨箐芸就没什么好感,这一次她更是都不给她和韩续开口的机会就莫名其妙的攻击他们,茗青还真想就这么不管他们,一走了之。
“你是,上官将军的那位朋友?”在看清了茗青的脸后杨箐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始终紧握的拳头还能看出一丝的颤抖。
“是小姐安排我们来护送你们的,准备一下吧,我们也该动身了。”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对于上官雪琼而言很重要,即使再不甘愿茗青也丝毫不敢怠慢。
“敢问这位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和茗青并肩而立的韩续一眼,安邦王爷轻声发问。
“王爷,在下是上官将军所率的戎奇军统领韩续,你们二位这一路上的安全由我戎奇军全权负责。”朝着安邦王爷一抱拳,韩续亮明了身份。
“好啊,将军想的还真是深远。”赞许的点了点头,安邦王爷虽然还不知上官雪琼之后会有哪些行动,但此刻就仿佛已经吃了定心丸般,没有半点的惊慌。
之所以让韩续还有茗青和戎奇军一起带着王爷还有杨箐芸回去,一是考虑到戎奇军的特殊身份,这一路上有特别的通关令牌他们自然是畅通无阻,而茗青本就是同韩续一起到的梁境,所以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后再一起回去自然也是合情合理。二是如果他们路上遇上了什么暗袭之人,那刚好可以一起带回去直接听候圣上发落,自己找上门的人上官雪琼直接收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一路上可能要委屈二位了,我们来的时候押运的是粮食和种子还有一些其他物资,所以回去的时候也不便直接换成坐的较为舒服的马车,你们可能要暂时藏在我们的箱子中了。”虽是不得已而为之,韩续依然觉得有些惭愧。
“这么些年这深潭都能住,藏在一个箱子里又有何妨,二位放心,我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深知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充满危险,杨箐芸父女二人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是他们最接近光的一次,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也不知小姐他们那里的情况如何了。”骑着马与韩续并肩而行,茗青还是免不了担忧起此刻正独自与王丞相斗智斗勇的上官雪琼。
“有宇文侯爷陪着将军,茗青姑娘你就放宽心吧,目前最紧要的是我们要赶快将王爷和郡主送入遂城,继续等待将军的指示。”跟随上官雪琼多年,韩续自是清楚她做任何事都有着自己的考量,而他能做的就是完全服从她的命令便好。
看了一眼身后有着戎奇军护卫的箱子,茗青对着韩续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在帮小姐他们了。”
听闻了上官雪琼和宇文煜已经从梁境回来的消息后,王丞相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因为他清楚他二人在本该查“王鸢儿刺杀圣上”一案的中途忽然受命去了梁境,绝对不单单是为了帮杨益去发粮赈灾那么简单。
在听到手下的人传来徽城藏书阁被烧一事后,王丞相更是勃然大怒,直接把面前桌上的杯子和茶壶全部挥在了地上,“是谁找的这群废物,明知他们已经查了和秦阆有关之事还多此一举的去烧了藏书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凭着上官雪琼和宇文煜的经验,即便他们人已经离开了梁境和徽城,自然也是有办法可以知晓当地讯息的。
如此一来,他就更不清楚他二人已经查到了哪一步,更不清楚他们手中握着多少证据,原本是他们在明,自己在暗,现在可好,他们之间完全调转了位置,自己反而成了被动的一方。
“丞相大人,这上官雪琼和宇文煜二人的确难对付,据说派去试探他二人的那些武林人士全部被灭了个干净,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说起这件事,这位王丞相的部下还心有余悸,派去查探的人传回来的话是说那些人死状各异,但是都极为凄惨,可想而知他二人本就是下了死手的。
“这就是他们的警告。”自是清楚上官雪琼和宇文煜的手段,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王丞相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的主要原因。
他不能让他们怀疑到自己身上,要不然就算他在朝中有所倚仗,也是逃不过他二人的步步紧逼的。
“属下只知他们领兵的能力超凡,却不知他们的身手居然也是超乎常人,这次可真是领教了。”想起了那些丧命之人,这位王丞相的部下依然心有余悸。
“若非如此,咱们这位圣上又凭什么如此器重他们?”早就知道了二人的可怕之处,王丞相也清楚,如果这次自己暴露了,便就真的无所遁形。
原本他计划了多年之事,他都已经要放弃了,为什么所有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旧事重提,又为什么要一而再的告诉他,他的失败。
只是这位王丞相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所有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野心与对权力的渴望,如果不是他一心要把王鸢儿送入宫中,送到杨益的身边,那么这些事情便不会发生,上官雪琼和宇文煜也找不到一个合乎情理的借口去光明正大的调查他。
有时候的一败涂地不是因为旁人的嗅觉多敏锐,而是自己给他们机会罢了。
“那现在我们派去各地的人手是否还需要去把和秦阆有关的记录全部毁个干净,让他们无处可查?”对着王丞相一抱拳,他的部下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但你要记住,让他们聪明点,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别再给我用什么蠢办法。”挥了挥手,王丞相示意他快些去办,虽然上官雪琼和宇文煜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查到什么。
回了遂城的夏亦然已经按照上官雪琼的吩咐带着一些可信之人去了各地等着王丞相安排的人自己送上门,而韩续和茗青这一路上也还真是和他们原先想的一样并不平顺,不过这些小麻烦对于上官雪琼和宇文煜来说却反而是件好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可以直接开战的号角。
敌不动,我自然不动,可若是敌先动了,那便不要怪我,一击毙命。
“明日便是我们于大殿之上揭露那位王丞相的狼子野心的时候了,不知他可做好了准备。”对宇文煜而言,他们做的这些准备倒已经耗费了不少时日,可是或许对于王丞相而言,这一天来得尚有些早。
“今晚我要先去一个地方才行。”虽然万事俱备,可从头至尾还有一个人是上官雪琼放心不下的。
“早知你不会真就不管不顾的设了这个局,总之,万事小心。”明白上官雪琼不得不去做的事,而宇文煜也唯有在心里支持着她。
夜深人静之时,上官雪琼一身黑衣的摸到了丞相府的后院墙外,在四下观察了一番之后才轻巧的飞身进了院中,藏着避开了夜间在府中巡视的人和在休憩前都一定会把整个丞相府转一遍的管家,上官雪琼在黑暗中熟门熟路的走到了王鸢儿的房门口,悄悄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你是什么……”被忽然闯入的黑衣人吓了一跳,还没等王鸢儿把话说完就被已经把蒙着面的黑布取下来的上官雪琼比的噤声的手势止住了话头。
“上官将军,你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这身打扮?”上下打量了上官雪琼一番,王鸢儿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今天来是有几件事想要问你。”上官雪琼的语气很是认真,因为王鸢儿的回答决定着明日在朝堂之上她要如何去做。
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王鸢儿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抓住了上官雪琼的手,“对了,我想问问你,关于有人设计陷害我说我意图谋害圣上一事,你们查的如何了,可能证明我是清白的?我的父亲,父亲不会因此受牵连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王鸢儿居然还关心她的父亲王丞相,这实在是让上官雪琼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咬紧了牙关,她想要问王鸢儿的第一个问题就这么一字一字的慢慢说出了口,“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你父亲吗?”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王鸢儿一下子愣住了,动了动嘴巴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擅自决定了你的将来,把你当作他通向权力的一块垫脚石,甚至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你真的甘愿就这么做个傀儡吗?”知道王鸢儿心有不甘,上官雪琼便很是直接的点破了她目前的处境。
“不愿意又如何,这就是我的宿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王鸢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小到大,甚至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来没有自己去做选择的权利。”
“如果这一次可以选择,你会怎么做?”几乎是带着逼迫,上官雪琼非要她做出抉择。
“如果现在你对我说你要带我走,我会不顾一切的跟你走。”目光灼灼的看着上官雪琼,此时的王鸢儿眼中充满了渴望。
对着她点了点头,上官雪琼用这个动作告诉她自己明白了。
“即使要你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的锦衣玉食、你的荣华富贵,你也愿意吗?”像是担心她后悔,上官雪琼在临走前又多问了一句。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要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面色悲怆,王鸢儿从来都恨惨了她自己的这个身份。
“那好,你等着我,我会还你自由。”掷地有声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上官雪琼悄无声息的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可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女子。”很是羡慕的朝着微微打开的窗外望去,可是除了满目的黑暗,王鸢儿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