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尚且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在府上负责掌事了,那个时候庞少爷还年幼,还和老爷一起住在宜县的宅子里,直到少爷成了婚搬到了虞城,老爷不放心,所以也让我一起跟着去了,去替少爷打理打理杂事,管管他府上的下人,顺便也是看着他一点,少让他惹是非。”说到这里这位掌事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是有苦说不出,“你别看我管起别人来能板着脸,也挺严厉,可是这少爷我可当真是管不了,他打小就散漫惯了,也从不立规矩,胆大包天的,你说这长大成人了这坏习惯还能改得了吗?”
“你也知道你是来替庞岳管府中事务的,我怎么看着你比这里的主人家还蛮横,一个不高兴就又打又骂,还罚跪,这也是你从你们家老爷府上带过来的规矩?”直接忽略了她话语里诉苦的部分,上官雪琼冲她挑了挑眉。
“不是不是,其实……”连忙朝着上官雪琼摆了摆手,这掌事看起来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想说,庞岳的这位夫人是他抢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也没什么显赫的家世,和他根本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你一直对人家颐指气使,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其实上官雪琼说的这些不过只是猜测而已,但她在看到了掌事那惊恐的神色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你……”“我怎么知道?”见她有些结巴,上官雪琼便好心替那位掌事说出了她的疑惑,“从你对她的态度和那个庞岳可能会做的事,这一点并不难猜吧。”
在上官雪琼和这个掌事交谈的间隙,那位夫人已经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腿都有些麻木了的庞岳的妾室,二人一起走到了上官雪琼的身边,对着她行了一记礼。
“女侠,我二人的经历还是由我们自己说给你听吧。”小心翼翼的看了那掌事一眼,那位夫人也是难得鼓起了勇气。
“二位先坐,然后慢慢道来。”瞪了一眼那个还害怕的跪在地上的掌事,上官雪琼是在用眼神警告她别想再伤害那两个姑娘,更不允许对自己有任何隐瞒。
“女侠你说的不错,我不过只是一介平民,就是有一次和哥哥一起外出的时候被那庞岳强行掳来的,他不仅不顾我的意愿强行逼我嫁给了他,还找人把当时与我已有婚约的杜公子毒打了一顿,弄瞎了他的眼睛,废了他的手,最后杜公子就这么被他活活折磨死了,他还用我哥哥和爹的性命威胁我,说我若是不从或是到处乱说,他就会要了他们的命,我一个弱女子,家中也是无权无势,又怎么敢与之抗衡呢?”强忍着眼里的泪,说起了自己的心爱之人,这位夫人实在是觉得自己对他有愧,甚至是欠他一条性命。
“什么?他身上居然还背着这么一条人命?”没想到这庞岳所谓的明媒正娶的妻子身上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事情,上官雪琼听完后气得紧紧攥住了拳头。
此刻的上官雪琼已经是怒火中烧,如果现在庞岳在她的面前,她恨不得直接将其千刀万剐,以慰亡灵。
“他做的坏事和他身上的人命可不止这一条。”那位夫人身边站着的庞岳的妾室看起来整个人还微微发着抖,可是她咬着牙说出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稍稍思索了一下,上官雪琼觉得她可能并不知道庞岳在虞城和宜县犯下的其他那些人命案,也就是说,这个姑娘的身上也藏着事,而且也是一件不能去深挖的事情,因为那一定又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伤心往事。
“如果说庞岳强取了姐姐是因为贪图美色,心里还尚存有一丝喜欢,那纳我为妾就单单只是为了父亲在虞城的一处宅子而已。”其实她早就听闻了庞岳在虞城里呼风唤雨的本事,所以平时都是绕着他走,可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不但如此,还连累了一家子人。
已经听了太多庞岳的事迹,上官雪琼觉得即便再听到什么,她都会觉得习以为常了,这庞岳已经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了,还能指望他一心向善不成?
“我的家境在虞城还算是富裕,祖辈经商,到父亲这一辈依旧如此,但是因为父亲和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以他们不希望我日后从商,就一直想着在虞城找个好的地段给我置一座大宅子,日后让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对方富不富裕不重要,只要真心对我好就行,可谁知道父亲买下的宅子不知怎么就被庞岳相中了,几次三番上门去闹,非要父亲将宅子卖给他,还说出多少银子都可以,父亲始终都没同意,哪知在庞岳知晓这宅子是父亲买给我的之后就动了歪心思,非要娶我进门,而当时他已经有姐姐这个正妻了,所以我的父亲又怎么可能答应他,后来你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吗?他居然暗中找人把父亲所有的产业一把火烧了,居然还派人去我家里点了火,一夜之间我们家就什么都没了,我的父母也葬身在了火海之中,之后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是把那宅子归到了他的名下,我孤立无援、四处求助,却无人肯,更无人敢帮我伸冤。”终于把心中藏着的怨恨说了出来,虽然还不知道忽然出现的上官雪琼究竟是何人,可这位姑娘算是把她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不要到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就为了一个宅院,一家的性命和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都可以全部毁掉?这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听完了她的话,上官雪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来她见的人也不算少了,可像庞岳这般的,她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感觉自己的怒气已经从胸口直接蹿向了脑袋,上官雪琼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谁再加把火,说不定她能原地就爆了。
“你看看,这些是我从这宅子里找到的东西,看来这么多年这庞岳抢占别人的东西、侵吞别人的家产,这些事情没少干。”适时出现的宇文煜拿在手里的那些只是其中一部分,更精彩的还得好好去庞岳的房里和他的书房观赏一番。
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上官雪琼瞥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的那个掌事,“行了,这庞岳还做了什么事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单就我听到的就已经够他死一万次的了,你们所有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府中好好的待着,等我需要你们出面的时候,会有人带你们来见我。”
“我在庞岳的房里找到了一张地契,但很明显是伪造的,他的房里和书房藏了不少黄金和银两,想必是他从各处强抢和搜刮来的。”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上官雪琼,宇文煜觉得关于这些的来历他们很有必要去弄清楚。
“这地契应该就是方才那位姑娘提到的她父亲原本买给她的宅子,真没想到这庞岳为了把它据为己有居然还敢找人造假,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觉得庞岳的名字实在不配和那两位姑娘放在一起,上官雪琼在听完了她们的经历后并未再用庞岳的妻或妾来称呼她二人。
“这些银子的来路和给庞岳银子的人的目的也得好好查,我想看看这些事情他那个总督父亲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其中。”其实他们现在手上的证据已经可以定庞岳的死罪了,但是他们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处细节,更不会漏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和有罪之人。
“依我看,收那么多的银子,怕是他那个总督父亲都没有胆量做这种事,这庞岳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语带嘲讽的说出了这句话,上官雪琼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郁了,“宇文煜,你知道这庞岳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吗?”
“看你这反应,怕是差不多有十多条了吧。”一看上官雪琼那惋惜又痛心的表情,宇文煜就知道她方才定是又听说了不少事情。
“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就因为他那些骇人听闻的做法和想法没有得到别人的支持就直接要了人家的性命,收人钱财替人做些大逆不道之事,庞岳这般无法无天,居然还安然无恙的活到了现在,实在讽刺又可笑。”除了那些官员的办事不力,上官雪琼还有一点是不能接受的,就是所有的人对他的容忍,有些时候这些冤屈,如果你不去为自己争取,可能那些苦这辈子都没人会知道。
想要一个公道,首先你自己要有打破僵局的决心和勇气。
“但是现在这些事被你知道了,你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明白上官雪琼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宇文煜却也清楚,上官雪琼的正义之魂早已经熊熊燃烧了,这个案子怕是谁都阻止不了她继续深查下去。
“你还记得先前亦然提到的那个被当街抢亲但是誓死不从最后自杀而亡的姑娘吗?亦然不是说她的夫家人被逼着搬离了虞城,或许我们也可以去找一找这家人,问问情况。”这么多天以来已经听了太多庞岳的“事迹”,每一条人命都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上官雪琼心中了,这些无辜的人,她又岂敢忘记,她又岂能忘记。
“我们先去把替庞岳假造地契之人和给了他那么多银两的人查清楚,这里面怕是还会牵扯出不少事。”自然是赞同上官雪琼的想法,宇文煜也和她一样,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我估计即便去问那位知府,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不如我们直接去当铺问问吧。”其实早在那张假的地契上发现了端倪,上官雪琼调查的方向更是明确。
对着她点了点头,两个人片刻也不想耽误的就朝着虞城里的那家当铺去了。
虽然已经笃定那庞岳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但上官雪琼还是希望这惩罚可以早一点到,这样那些亡灵才可以安息。
进了当铺后也不多言,上官雪琼和宇文煜直接就表明了来意,“麻烦让你们家掌柜的出来一趟,我们有事要问他。”
那柜台里的伙计本就长得贼眉鼠眼的,在听到他们要找掌柜的之后眼珠子更是滴溜溜的转了转,看起来更是鸡贼,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二位见谅,我们掌柜的平日里比较忙,也不怎么在铺子里待着,这不上午到一户人家收宝贝去了,还没回来呢。”这伙计一看就是个人精,找的理由倒也算合情合理,而且那谄媚的语气也是相当到位。
“你们铺子还真是服务到位,掌柜的上门去收宝贝,怕是私底下要动什么手脚吧。”故意顺着这伙计的话不给面子的激了那掌柜一句,上官雪琼很满意的看到了微微一愣的伙计,也顺便从他片刻慌乱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那位掌柜应该此刻就在这当铺之中。
“二位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当铺向来都是诚信为本的,生意人嘛,来者皆是客,我们可不都要好好伺候着吗?”一边悄悄打量起了上官雪琼和宇文煜,这位伙计一边继续赔着笑脸。
“我不同你废话,去跟你们掌柜说,如果想保住一条性命就快点出来见我们,我们的耐心有限。”说完后上官雪琼就靠在了身侧的一根柱子上,似乎是等着他去传话。
那伙计自然是听出了这话语里的警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那个心里有鬼的掌柜自己主动现了身。
见他这么轻易就被诈了出来,上官雪琼断定他这当铺里怕是没少干什么坑蒙拐骗的买卖。
对着他二人微微抱拳,掌柜欠了欠身子后同他们打起了招呼,“二位客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轻轻冷哼了一声,上官雪琼一句话直接把这位掌柜堵得是哑口无言。
“我可真是听不懂你的话了,你这不是当铺吗?来当铺除了当东西,难道还能做什么别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