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杏林草堂以五千两黄金的价成功易主,买主却一直没有现身。晚秋嘱咐童叔和齐飞好生经营打理,等着她回来,自己带着海棠和青衣住进了草堂旁边的一处院落。
一场秋雨过后,临安城秋意渐浓,院子的一棵梧桐树树叶已经开始往下飘。
雨过天晴的午后,晚秋和青衣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石桌上堆满了新鲜采摘回来的白胎菊,正在清洗晾晒制作菊花茶。海棠打扫着院子里落下的梧桐树叶,干净利落的小院子,时不时有几声轻笑传来,是别样的自然宁静。
经过公堂一事,青衣对晚秋因为燕子珩的那些许的醋意已然不复存在,反而和晚秋更加一心,只是青衣那初识时的温柔笑意却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冷漠,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人心险恶,心有些凉了吧。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几人被惊了一跳。
海棠停下手中的活,问道:“是谁?”
“奴才给姑娘问安,二爷派奴才来问姑娘,大爷的七七忌日,姑娘是否回易宅操办,如何操办,等姑娘回话。”门外人恭敬回答。
院子里几人相视一眼,晚秋放下手中的白菊,道声:“去开门。”
海棠应声,放下手中的扫把将门打开,易宅的家仆进来,来到晚秋面前行礼。
“奴才见过姑娘,给姑娘请安。”
晚秋淡淡一笑,:“免了,回去转告叔父,爹娘忌日,就由叔父辛苦操办便是,晚秋就不回去了,等到忌日当天,晚秋直接去坟前祭拜。”晚秋一脸和煦,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奴才这便去回二爷,奴才告退,”家仆说完,复行个礼,转身离去。
待家仆离去,海棠重新将门关上,几片梧桐叶翩然落下,落在晚秋身上,晚秋抬头望着那一树的金黄,轻轻叹了一句:“都到七七忌日了。。。是时候了。”晚秋眼里的余温退去,只剩一片萧索。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晚秋便起来,收拾妥当由海棠扶着出了房门,院子里寒气已然很重,天边太阳被云层遮着,天气阴沉沉的,看似要下雨。
晚秋穿一身素锦蝴蝶提花面厚缎短款曲裾,青丝挽着单螺,插一支黄金如意步摇,外面披着一件轻灰色锦缎披风,披风下半部锦线绣着几株亮黄色迎春花,看上去清素典雅,海棠同样是一身素色袄裙。
晚秋搭着海棠的手出了院子,门口齐飞赶着一辆马车早已候着,见晚秋出来忙跳下车来到晚秋面前行个礼。
“姑娘。”齐飞拱手恭敬施礼,晚秋轻声问:“可都妥当了?”
“姑娘放心便是,都妥当了。”齐飞微微一笑,回答一声。晚秋点头,由海棠扶着上了马车,海棠随后也上去,齐飞收了脚凳,自己跃上车,赶着车往城外行去。
易明川夫妻的坟墓建在城郊的一处山间,此山名叫燕子崖,是临安城的一处风水宝地,山上多为红枫,时值秋意正浓,枫树叶子都已变黄开始泛红,远远望去,层林尽染,一片黄云,在清晨的浓雾间若隐若现。
晚秋来到坟地,马车在不远处停下,晚秋下了马车,易明原等人也刚刚到了,还有一些易明川生前的故交,临安受易明川夫妻恩惠的百姓,也都自发过来送易明川最后一程。
晚秋来到易明原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韩氏和易凌云,才微笑着福神施礼。
“晚秋给叔父婶娘请安,愿叔父婶娘安好。”言语间带着亲切的笑意,说完又转向易凌云,微微福身:“晚秋见过兄长。”晚秋垂下的睫毛将眼眸覆盖,那深深的笑意,直直的刺进易明原一家心里,让易明原一家感到无比的憎恨。
易明原阴沉着一张干瘪的老脸,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与别人去说话。韩氏顶着那张一笑便脂粉直掉的脸,一脸的厌恶,将易晚秋从上到下瞧了一遍说道:“将易家的家业败的干干净净,居然还有脸来?真不知道你还有何面目来见你那已死的爹娘。”韩氏说着话,冲晚秋深深的翻了个白眼。
晚秋略带紧张的神情看了一眼四周,压着声音说道:“婶娘,婶娘有所不知,这人死之后,四十九日内阴曹地府审定完以后,过了四十九日就要重新投入轮回,所以在四十九日这一天,他的游魂回出来再见一见阳间让他放不下的亲人或者仇人,瞧瞧,今儿这天气,阴层层的,婶娘和叔父可要心诚些才是。”晚秋说着,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不远处正竖起耳朵听的易明原,言词关切。这些话易明原显然是听了进去。
韩氏听了,看了看天色,一脸狐疑,没好气的说了声“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便扭着腰身往易明原身边的人多出走去。
晚秋站在原地,看着韩氏和易明原的身影,秋水般的眼睛里,泛起深深的笑意。
易凌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易晚秋的身上,眉眼间流露着贪婪。晚秋算不上是什么绝色美女,但却清秀淡雅,如同一株独立寒秋的菊花,淡淡的带着暖意。
易凌云凑到晚秋身边,将鼻子凑到晚秋的肩上,闭着眼睛用力的呼吸着。
“晚秋妹妹用的什么熏香,当真别致,竟将为兄迷的不能自拔。”易凌云闭着眼睛,轻声的说着,很是享受。
晚秋并没有躲闪,只是镇定自若的站着,平湖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那空谷般的眼睛里被一层笑意遮掩。
“兄长不知,这香是用活人心炼制,闻了可是要人命的。”晚秋声色淡淡,轻声的在易凌云耳边吐出几个字,极轻,极淡,可谓是呵气如兰。
易凌云正很是享受晚秋吐字间淡淡龙井的气息,猛地这一句话戳入心扉,如一道惊雷在头顶上炸开,顿时觉得从头到脚一阵的冰凉。易凌云慌忙倒退一步站稳,定神一脸狐疑的瞧着眼前的易晚秋,易晚秋依旧一脸和煦,淡淡的,暖暖的,没有丝毫变化。
易凌云没有再和晚秋说什么,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祭拜已经开始,晚秋作为嫡长女,率先叩头跪拜,焚香祝祷,随后便是易明原一家带领众人祭拜。晚秋刚上过香磕完头,天气便起了风,刮的周围树影摇晃。人们抬头看看天,云层压的更低,天边黑压压的。
韩氏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心里很是不安,易明原看出了韩氏的心虚便向韩氏投来一眼苛责。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低声的议论着天色,又述说着有关易明川夫妻的生前,言语间全是感慨和惋惜。
晚秋跪在坟前焚烧着纸钱,烟灰被风卷起,刮的漫天都是。易明原环视周围,突然看到已经死了的翠屏立在易明川夫妻的坟墓后,凌乱的头发被风刮的贴在脸上,惨白的脸上全是被太阳晒起一块一块的皮,嘴唇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好像张开的一张张的嘴,没有丝毫血色,被凌乱的头发遮挡着的空洞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