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姑娘,孩子胎位不正,大人又失血过多使不上力气,羊水已没了,可还救?”一个婆子连忙回禀。
晚秋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已经晕过去的易晚滢,眼波一凛。
“用水浇醒,齐飞,下几根针,吊着她的命,她和孩子,都不能死!”易晚秋吩咐一声,婆子连忙取过一盆凉水浇在易晚滢的脑袋上,易晚滢瞬间被浇的醒了过来。
齐飞上前,手法麻利的按着晚秋所指的穴位,下了几根银针进去,止住了易晚滢的失血,婆子再次伸手进去,将孩子推了回去,重新调整体位,整个过程中,易晚滢的痛苦就如同千刀万剐。
易晚滢失血太多,根本没有力气再生,已然再度陷入昏迷。孩子的头顶已经可以看到,两个婆子虽然也是接生的行家,可是这样的情况,想要保住大小两条命,她们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婆子看向晚秋,等着晚秋的示下。
晚秋看了眼齐飞,点了点头,齐飞会意到婆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婆子的脸色微变,有点犹豫的看看晚秋,晚秋微微颔首,婆子一咬牙,顺手拿起一把剪刀,在易晚滢突然一声震彻心肺的嘶喊声中,下身被婆子生生的剪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也可能是易晚滢在这一声叫喊中用了浑身最后的力气,就在被剪开的瞬间,孩子也随着生了出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顿时惊破了周围迟缓的空气。
易晚滢彻底晕了过去,婆子利落的将孩子身上的血渍洗尽用准备好的小锦被抱好,抱到晚秋面前,孩子紧闭着双眼,一声接着一声的啼哭,可能是羊水早破的原因,又是难产,脸色微微有些发青,晚秋顺手接过,抱在怀里,看着这个鲜活的小生命,晚秋的心不由的柔软起来。
“找个可靠的奶水好的奶妈,将孩子好好喂养着。”晚秋说着,将孩子递到海棠手里,海棠答应一声,抱了孩子。齐飞看着摊在血泊中的易晚滢,问道:“姑娘,这大人该如何安置?”
晚秋眉目微凛:“简单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开个方子,照着方子给她服下,我要她活着。”晚秋说完,转身出了芍药坊,身后海棠抱了孩子跟了出来。
回到秋水阁时,晚秋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里面的衣裳也已被汗水濡湿,海棠去安顿孩子,有丫鬟伺候着为更换了一身衣裳,静静的歪在贵妃榻上。
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吹进的风都带着闷热的气息。烟熏的香在香龛中袅袅升起,几缕青烟萦绕在上方最后消散在空气里。房间里静静的,身后丫鬟轻轻的为打着扇子,晚秋闭了眼,脑海里思绪在盘旋。
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晚秋一颗冰冷的心瞬间被暖了一下,就在那一刻,晚秋对晚滢的仇恨有了几分动摇。
脑子里一片混乱,爹娘的死,妹妹的遭遇,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没有一件不和易晚滢一家有关,她死而复生,就是为了报仇,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好累。在这无尽的思绪里,晚秋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扇子底下风的力度更大了些,将身上的闷热和内心的烦躁都驱散了不少。疲乏的身躯一动不想动,勉强着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沉沉的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天际的流云如火,渐渐消散在暗沉的天色里。房间里并没有掌灯,暗沉的天色将房里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纱,药熏的香味明显的淡了许多,房间里空无一人,顷刻间那孤独与寂寥便迎面袭来。
怔怔的坐起身子,看一眼暗沉的天色,远处已然有星火点点,再看看暗灰色轻纱笼罩的房间,记忆里承欢于爹娘膝下的温暖岁月早已翻篇。一别之后天人永隔的陌生,和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怆悄然的撞击着晚秋的心。
蜷缩起腿,将膝盖环抱在手臂间,脸深深的埋进怀里。冰凉的液体渐渐渗透过锦缎的衣裳,映在肌肤上,隐隐感觉到了潮湿。想到远去的爹娘,想到自己纯真善良的妹妹,一颗心顿时碎成了几瓣。原本这一切,都该是好的。原本,她和妹妹应该是爹娘的掌上珍,是杏林草堂里小家碧玉的闺阁千金。可是一夕之间,一切就全变了,不复存在了。如今她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那熟悉的人却早已碧落黄泉,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毫无生息的空间里,突然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来到身边,从双臂间抬起脸,一张素净的脸早已沾满泪水,在昏暗的视线里,发着晶莹的光。
璘恪坐在面前,看着晚秋一张沾满泪水的脸,心里突然一抽,有些疼。晚秋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明眸看着璘恪,璘恪也没有问,伸手将晚秋揽进怀里,手臂将晚秋紧紧的抱住。
晚秋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心中的思念委屈悲伤皆化作泪水,一滴不剩的落在璘恪胸膛。温凉的的液体穿透衣裳,在璘恪的胸前晕染散开,那衣裳与肌肤的粘着感就如同璘恪此时此刻的心。
静静的坐了良久,寂静的房间悄无声息,窗外的虫鸣声显得格外的清晰。晚秋从璘恪怀里直起身子,眼底的泪意早已褪去,脸上的泪痕未干。
“叫你笑话了。”晚秋微微一笑,解嘲道。
璘恪一双黑亮的眼睛心疼的看着晚秋,伸手为晚秋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在瞎说什么,只恨我不能与你分担那些过往。”璘恪难怪懊恼的说。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晚秋的鼻尖就是一酸,眼底刚刚褪去的泪意涌涌了上来。
“以后的岁月,我必定不会让你受些许的伤,不会让你因我而落泪,你可愿信我?”璘恪顿了顿,将晚秋的双手握进自己的手里。
晚秋静静的看着璘恪,眼底的泪意在泛滥,脸上的笑容却愈加深,愈加暖。晚秋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的泪终于还是被温暖的笑容给逼了回去。璘恪将晚秋再次拥入怀里,晚秋伏在璘恪肩头的瞬间,一颗心仿佛靠了岸一般,窗外,一轮新月初上,弯弯的挂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