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姬公遂,如今就这么走了?你不找那个假崇应凰报仇了吗?”哪咤笑呵呵地问姬公遂道。
“她就在伯侯府里,我已经见到她的尸体了。”姬公遂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姬将军,你也是统领千军万马的人,战场上哪天不是尸积如山的?如何又来装这多愁善感、长吁短叹?”哪咤一脸不屑。
“不一样。”姬公遂回首看着远处的崇城,摇摇头轻声道:“那是战场,不一样的。”
西岐城外,朝歌的营帐便如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连绵不绝。营中火把林立,热闹非凡。
“太师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如今西岐已连败数阵,却用不了多久,便能生擒了周昌。”一个彪悍的战将举着酒杯,向闻亚阿谀道,却全然不顾那副谄媚的嘴脸是如何与自己这粗豪的形象格格不入。
“此前数战,我军皆是败北,此番只是小胜,却还是不可小觑那西岐。”闻亚摇头道。
“太师,此前我们纠集的多是各路诸侯的兵马,全都是些乌合之众,有的甚至连太师的旗号都看不明白。逢战之时,令行混乱,屡屡贻误战机,再加上北崇时不时便在后面抄我粮道、断我后路,如何便能不败?”此时自有那能说会道的站起身来,对着闻亚侃侃而谈:“可如今却大不相同。首先,自大王派了费尤费大人去了北崇,又封了那崇黑彪做了北伯侯,北崇已不再与我们为敌,我们也少了许多后顾之忧;其次,此次出征的主力却是朝歌的人马,皆是跟着太师南征北战惯了的,乃是精锐之师,战力非同小可,岂是西岐可以抵挡的?最后,西岐周昌新丧,周发继位不久,又遇连番战事,人心本就不稳。若是战局顺利,尚能支撑,一旦败仗,军心极易涣散。此番太师兵锋所向,皆是披靡,西岐更无一场胜仗,早已人心惶惶。此刻便如悬崖边上孤立的巨石,看着强大,却只需再加把力气,用力一推,便会轰然一声坠得粉身碎骨了。”
“好,说的太好了,正是此理。”此时,便有那好事的立刻鼓掌叫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便愿太师再去一推,将那西岐粉身碎骨。”
闻亚眉头略展,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道:“这一推,说着容易,可做起来……我军此番虽是连胜,可也费尽心机,用尽全力。如今西岐连败数战,正龟缩在西岐城中,不肯出战。我若要赢他,便得强攻,却是力有未逮,正不知再从何处能寻来这一推之力啊。”
“是啊,那崇黑彪也是个小人,如今已被封作北伯侯,意得圆满,费大人也在他那里待了那么多日子,也该回报大王了吧?竟是拖到现在,也未见北崇的一兵一卒来这里助战。”一个部下愤愤不平。
“说的是,那崇黑彪原也只是个庶出的崽子,又做出弑君杀弟的恶行,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非但没有获罪,还真做了北伯侯。真是世风日下,小人当道。”
“是啊,是啊,如此小人,还能得志,真是让我等心寒啊。”
“对,对,如今朝中那些君子、大臣都被压着,却让这样的奸佞小人得意洋洋……”
下面一片议论纷纷,都是对这崇黑彪不屑不满的。
“好了,好了,如今时局严峻,不比寻常,大王此举,也是无可奈何。”闻亚皱着双眉,对下面扫了一圈:“此刻,对这些诸侯,只能安抚为主,宁姑息些奸恶,拉些强援,也不可再多树强敌了。”
帐下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小声嘀咕道:“强援?如今奸恶是姑息了,可强援却在哪里?”
闻亚心里也是一痛,想了想,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探子,跪下禀报道:“太师,北面有大军开来,影影绰绰有十万人马,打着北崇的旗号。”
什么?闻亚立刻站了起来,来了,终于来了吗?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一推之力终于到了。
“哪咤,你是说北崇出兵了?”姜尚猛地站起,看向哪咤。
“是的,北崇出动十万大军,离这里只有半日的路程了。”哪咤笑道:“崇大将军说兵贵神速,此刻估摸着北崇变乱的消息尚未传出,还可打闻亚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耽搁久了,消息传到这里,闻亚有了防范,再要出兵,可就是硬仗了。”
“好,好,好,正为着战事发愁呢,就来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周发的脸上也是极激动的:“上神大人此番真是功劳不小。”
哪咤摇摇头,谦逊道:“哪里有我什么功劳,这些全都是姬将军用血汗换回来的。”
“对了。”姜尚立刻问道:“姬将军他们现在如何?身在何处?可还安全?”
哪咤点了点头道:“城外都是朝歌的兵马,姬将军他们实在没法回来,便躲在绝龙岭了,只我带着这个累赘先飞了回来。”
周发看了一眼在一旁痴痴呆呆,只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崇黑彪,叹了口气道:“唉,此人虽是恶事做绝,此刻看着却也十分可怜。”
姜尚忙一揖道:“伯侯,此人之前罪恶累累,可如今却因着因果循环,也成了疯癫之人。只是既然此人已经疯了,那此前的事情便也与他无关了。还请伯侯派人好好照顾着他,让他莫再受苦了。”
周发看着崇黑彪,心中戚戚道:“我也看着他可怜,丞相说的正是此理。”忙吩咐左右将崇黑彪带下去好好安置了。
“那依着丞相我等眼下该如何行事?”周发又问姜尚道。
姜尚沉吟片刻,道:“传令下去,城墙上巡逻灯火一切照旧,不可擂鼓、不可吹号,不可喧哗、不可对城外显出异常。再命各位将军悄悄整军备马,速速齐集北门,只要闻亚大军一乱,立刻城门大开,出兵歼敌。”
“好,全凭丞相安排。”周发兴冲冲下去传令去了。
“唉,我现在却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哪咤看着姜尚,揶揄道:“你一个养花种草的,如今排起兵布起阵来竟也是头头是道了啊。”
“呵呵,我可是堂堂的植物学家,自然是不会太笨的。”姜尚笑道:“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跟着你们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了,依葫芦画瓢,也该学会些皮毛了,哪里便能难倒了我?”
说罢,姜尚一仰头,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便也出去了,只把哪咤笑得在那里直不起腰。
“太师亲自出寨相迎,却让末将如何承受得起。”崇大将军一见闻亚领着众将在大营外相侯,忙下了战车,上前见礼。
“呵呵,将军客气。”闻亚忙搀住崇大将军,笑道:“崇将军的声威我也是如雷贯耳,却无缘早日相会,今日得见,也算是得偿夙愿了。”
崇大将军也是官场上滚惯了的老油子,自然也知道这听着发自肺腑的恳切之语实际却是当不得真的,此刻却也只能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末将何德何能,竟得太师如此垂青?此生定当为太师效犬马之劳,虽肝脑涂地,也万不敢辞。”
闻亚也当了那么多年太师,崇大将军说的这番话,每日里也能也能在耳朵边磨上个数十来遍,当下随口便翻出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套词,道:“崇将军一片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实令老夫感怀万千。来,来,来,将军一路车马劳顿,极是辛苦,就请随我入帐歇息,我们也畅饮一番。”
崇大将军有些为难道:“太师,非是末将矫情不肯。只是我这里军马刚到,军粮辎重却还在后面,末将还得过去催促。不然这军士们走了那么多路,已是饥渴困顿,再不好好吃饭休息,恐怕便是铁打的也不好捱。莫如等末将将他们都安顿好了,再来给太师请安?”
闻亚笑道:“不就是军粮之事吗?我这大营里难道还会缺少了吃喝?且让我这里先给你拨些军粮。你们刚到,就算本太师先犒劳大军的吧。”
“这……”崇大将军还是有些犹豫:“我们北崇向来苦寒,军士们都是粗鲁惯了的,万一有些失礼之处……”
“哈哈。”闻亚大笑道:“我闻亚自幼征战,哪里的军士便没见过?北人粗直,但也勇猛豪爽,纵然说话直了些,也都是一等一的汉子。如今我们在一起,更是一家的弟兄,却哪里来那么多的计较。你且放心随我一起饮酒吃肉,我自然让他们好好招呼北崇的弟兄。”
崇大将军只得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叨扰太师了。”
闻亚拉起崇大将军的手臂,笑道:“正该如此,来,来,来,外面寒冷,我们先进帐中再说。”
众将也是说说笑笑,将闻亚和崇大将军簇拥了进去。
入得帐中,本就是现成的酒菜,早有亲随又添了杯盘筷箸,将崇大将军安排在闻亚下首。
众人皆是军中的将领,也没什么太多虚礼顾忌,只就推杯换盏,吵吵嚷嚷,却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