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义舟回到客栈落脚之处,将那包金银掷在床榻之上,坐在桌前心中极是气闷,正在此时,听闻门外有人道:
“客官可在?”
听这人声音乃是店中伙计,薛义舟便命其进屋说话。
来人正是店中照顾客人起居之人,只见那伙计手中托一木盘,盘中置着一壶酒,两盘下酒小菜,另有碗筷杯盏之物。那伙计笑脸殷勤,见薛义舟正坐在桌前,便先将酒食放于桌上,取过杯盏,先为他斟上一杯酒,又将碗筷一一摆放整齐,对薛义舟道:
“客官,我家主人见您回店之时面有不悦之色,想是出门办事不顺,这便吩咐小人送来一壶小酒,还请客官宽心才是。”
薛义舟听这伙计温言相劝,心下稍觉宽慰,抬手端起杯凑在面前一嗅,便觉此酒醇香四溢,料想也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心道这店家着实精明,察言观色的本事尽皆用在生意之上,有这般眼力,日后必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想罢,昂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顿觉双颊生津,满口醇香,不自知便叫了一声:
“好酒!”
那伙计笑而点头,低首退出门去,还未出得屋门,只听薛义舟道一声:
“接着!”
抬头一看,一个酒葫芦已被丢了过来,那伙计赶忙伸手接住,便听薛义舟道:
“依样满盛一葫芦去。”
伙计立时明了,转身欲走,却见薛义舟又丢过一物,接过一看,竟是一锭散银,暗自掂量,只觉分量非轻,心下大喜,口中连声称谢不止。伙计心道,这客官出手如此阔绰,这些银钱置办两桌上好酒席也绰绰有余,别说是一葫芦好酒,便是教他搬上几坛也不为过,只愿这客官多住些时日,好生伺候着便能多得些赏。
见那伙计关门而去,薛义舟暗叹一声,又自斟自饮了几杯,心中思量那管家所言,此时心下清明,便觉事有蹊跷。
薛义舟心道:我虽与马关宝相处时日不多,但这汉子重情重义,全不似见利忘义之人。今日我见了刘府的阵仗,在燕戎城军中势力定是不小,料想他师承刘金财之门,若是一心求官爵,刘金财为何这些年不在军中为其某个一官半职,反任其身居深山与老父相依为命捕猎为生,这本与常理不合。细细想来,定是这马关宝草莽之气太重,受不得军中规矩铁律管束,反不如在山中自在。
念及此处,薛义舟心中似觉察一丝异状。
他凝眉沉思,心道那管家所言,金银全做盘缠之用,速离燕戎城东去。速离燕戎城!对了,便是此节,马关宝命我速离燕戎城,这又为何?莫非燕戎城中有何凶险?
薛义舟倏然站起,一掌在桌上重重一拍,直将那酒壶盘盏震倒,心道一声糊涂。
这马关宝此来燕戎城还暗中护着一个白玉成,这白玉成乃是戴罪之身,来这燕戎城便是为了出关避祸,这二人定是知晓了什么风声,得知必要以身涉险,所以才传下话来让我速离燕戎城而去,避了这是非之地啊!
念及白玉成此人,薛义舟便又想起三弟周义元为其所卜那一卦,卦象所示,白玉成在这燕戎城必要遇一塌天大祸,性命难保!周义元虽言此卦无解,但一场凶祸必不可免,他二人此劫难逃。
薛义舟略一思量,主意已定,明知二人身处险境,又怎可袖手旁观?不管马关宝待他如何,今日定要潜入刘府之中,与他二人相见道个分明。他将腰间宝剑解下握在手中,推门便往外走,想到房中还有贵重之物,便回身将那包事物塞在床下,向楼下喊道:
“伙计,伙计,速来将房门上锁。”
连喊了几声,却无人答言,心想伙计为我打酒也过了多时,为何许久未回,此时唤他也不见答应,难不成是出了客栈去。
他心下焦急,也顾不得那些许多,快步走下楼,想教前堂柜上之人交代几句便出,哪知下了楼,却觉堂上甚是冷清,零星几个酒客皆是伏在桌上,似是早已醉倒,正兀自昏睡。
薛义舟正自疑惑,只觉身后一道劲风,直向他后心逼来。
那人来的势猛,薛义舟脚下使力,一侧身形,已将来人避过。只见一黑衣人手持长刀从他身侧略过,刀尖一击未中,那人脚下步伐一转,借着前刺之力回身反手一斩,突然变招向他面门而来。
薛义舟料定此人必有后招,长剑已握在手中,剑锋半出,挡在身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刀剑相交,二人一触即分,向两旁跃出。
薛义舟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那黑衣人并不答言,欺身向前,脚下步伐诡异,旋身之际,已将手中刀锋递出,又向他身下小腹处袭来。
薛义舟手中长剑未出鞘,已与那人过了数招,只觉此人刀势不重,但出手狠辣,皆是攻其要害之处,虽与他近身缠斗,但刀锋所过皆留有半分余地,并不与剑锋相抵。此种武功从所未见,只觉身陷泥沼,招式不得伸展,便是要长剑出鞘也非易事。此刻相斗之时不得半分喘息之机,薛义舟只得边斗边退,将周身上下护得周全。
黑衣人手中长刀甚奇,刀锋不过二尺有余,二指宽窄,其状如禾苗,刀柄却长约二尺,使将起来或单手独握或双手相持,甚是灵活多变。这人脚下步伐奇快,身形又诡异多变,劈砍之下多是使得旋身之力,招数刁钻之极。
薛义舟自小习剑,人称其三尺道人,剑技精妙,天下各门各派刀剑招数皆有所涉,但此人所使招数却看不出乃是出自何门何派,但此人步伐身形却与那追杀白玉成的黑衣人如出一辙,心下立时明了,此人定是那人同党无疑。心中忆起当日之情,便将与那人相斗的步法暗自演化了一番,又虚递了几招,发现与此人的招式暗暗相合,这便有了计较。
薛义舟见那人刀锋又出,知这乃是虚招,便将剑锋向另一侧拔出,反以剑鞘相抵,那人刀锋在剑鞘之上一触即返,薛义舟持鞘之手一松,转身背剑,以剑锋在背后挡下一刀,顺势抬手将长剑拔出,那剑鞘随落在地上。
黑衣人一滞,并未料到他会有此奇招,脚下倏然向前,身子却向后便倒,仰面从薛义舟身侧而过,双手持刀,竟向他双足砍去。
薛义舟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向下一刺,直向黑衣人面门而去,不想那人奇快,剑锋未至,人已掠身而过。
二人这一来一往便拉开了数丈,薛义舟站定,翻手凌空挽了个剑花,对那人道:
“前日我入城之时,可是你要在暗中偷袭?”
那黑衣人还是不答,只是身形半伏,一手撑在地上,一手将长刀举在背后,作蓄势待发之状。
薛义舟见此人面上黑巾蒙面,见不得真容,便冷哼一声,举剑挺身而上,那人脚下使力,也腾跃而起,欲与他再次相搏。
薛义舟剑着递出,却不似之前点到为止,剑锋之上又加重了几分气力,那人只觉刀锋所触再不能将剑着化解,便也在刀锋之上加了些气力,不想此法一出,却直觉剑着更是凌厉了几分,好似有绵绵不绝的气劲纷纷而来,一招一式越发密集而出,不待先招化解后招便至,挡拆之间渐落下风。
剑乃百刃之君,刀是百刃之胆,自古便是剑如飞风,刀似惊雷。使剑之人行得是精妙奇绝之道,使刀之人讲的是惊天雄浑之势。而今日里二人刀剑相搏,却皆是反其道而行之。
薛义舟似已得克制此人诡异刀法之道,剑招化繁为简,却招招相继,越攻越快。那黑衣人招架了几个回合,脚下故技重施,便想避过剑锋一跃而出。
只见薛义舟探出一掌封住他的去路,手中长剑已向其面门递出,那人欲使刀格挡,此时便听薛义舟喝一声:
“着!”
那长剑之上泛出金色光华,自剑柄旋出两道剑气,在剑锋之上交汇而出,向那人面门射去。
黑衣人大惊之下,猛然偏首避过剑气,但剑锋已出,嘶的一声将面上黑巾挑了去。
那人狼狈跃开,堪堪躲过一剑,面颊之上已被划出一道伤口,立时淌下血来。薛义舟定睛观瞧,只见此人乃是一个黑脸汉子,四十上下年纪,面上纹着异纹,显得狰狞可怖,真容却是难得分辨。
一见此人面上纹饰,薛义舟便断定此人与那驱使凶兽之徒乃是一路之人,二人相貌虽异,但皆是一身黑衣,面刺异纹,又使得一派诡异功夫赤足而行,念及那人死时所使甚“命虫”之术,薛义舟便心下忌惮,心念一转,便想生擒此人打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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