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轩辕韶华在自己的努力下，现在看起来确实严肃正经了一点，但是在沈允之心中，第一次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即使看到他现在这样，他也做不到让自己立刻严肃起来。
但是他毕竟是长辈，沈允之收了心，跟着他到了院外，一声不吭的等着面前一路上神情都有些别扭的男人先开口。轩辕韶华这些日子少见的操心，一下子憔悴的不受控制，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许多，终于有了一点符合自己年纪的气息了。
不过这样安静又憔悴的模样，不知道哪里，倒是真的有点像轩辕昭了。沈允之静静的看了看，心中下定结论，大概是眼睛。
轩辕昭的眼睛最是好看，就像两块最珍贵的黑曜石一样，认真的看着你时，让人忍不住的就回心软。而面前的这人，那双眼睛里多了一点轩辕昭没有的肆意跟玩世不恭，沈允之也形容不上来，只觉得轩辕韶华开心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会发光。
轩辕韶华刚才一个冲动将人叫了出来，其实心中还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跟面前的人说。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将儿子的心事跟他坦明了，免得以后什么事情还都让轩辕昭一个人承担了，到头来沈允之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现在见面前的人乖乖的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他开口，这才轻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声音低沉的说道：“沈公子，你跟昭儿认识多久了？”
沈允之被他说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原本还以为他要怪自己让轩辕昭为自己挡剑，没想到开口就是这话，犹豫了一会才答道：“嗯......有十年多了吧。”
轩辕韶华只知道轩辕昭他们两个自小便认识，但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一时心中不知怎么的，竟然升起一点说不上来的酸意来。
‘认识了这么久，相处了这么久，轩辕昭又整天沈大哥沈大哥的挂在嘴边，在他心里，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不如这个原本应该毫无关系的人。’轩辕昭若是知道他竟然这么想，现在估计早就已经重重的反驳他。
因为对他来说，轩辕韶华这个便宜爹，确实没有沈大哥的一半来的重要。
“你们认识这么久，你就说说，我们家昭儿对你怎么样？”轩辕韶华尽量用一种慈父的口吻开口，我们家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沈允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工夫去猜测。听他这么问，便认真的点点头，答道：“非常好。”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明明是个做兄长的，但是从自己出事之前到出事之后，即使是在刚才那样的时刻，也一直是这个在众人眼中看起来一直都不怎么稳重的轩辕昭在照顾自己，他虽然惭愧，但却不得不承认，若是真的摸着良心说，他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
轩辕韶华就等着他这话，不用他说自己也知道非常好，就自己看见的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人嫉妒，以前的那些不知道的就更不要说了。
“那你又是怎么看待昭儿的？”
沈允之凤眼有些迷茫的睁了睁，显然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思考，脑子里装的除了魔教就是沈家，根本没什么工夫考录自己考虑别人，今天见了轩辕昭才仿佛是如梦初醒，找回一点从前的感觉来。
轩辕韶华见他这样，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说道：“我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昭儿是什么地位？”
他原本是想直接说，我儿子喜欢你之类的话，但是面前的人实在太规矩太矜持，轩辕韶华跟他站了一会，忍不住也变得拘谨委婉了一点。
他着问题倒是让沈允之有些意外，不过因为当初这个问题杜七曾经问过，所以几乎是不思考的，他便脱口而出。“亲人吧，昭儿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对面的人脸色明显变了变，沈允之心底又想了想，并没有什么不对。自小到大轩辕昭在他眼里都是个很乖的弟弟，即使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两人都渐渐长大，难免各自有了各自的心事，所以上次两人沉默相对，但是却谁也没问谁。
轩辕韶华眉头皱了皱，露出一点眼角的细纹，又低声问道：“那如果昭儿喜欢你呢？是爱人的那种喜欢。”
他说的足够清楚，但是那一刻沈允之还是感觉耳朵好像突然就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那世界仿佛都静了一秒。
轩辕昭喜欢自己？沈允之在心中反复的默念了两遍，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轩辕韶华刚才说的就是这个，轩辕昭竟然喜欢自己。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曾经在自己快生日的时候轩辕昭叫他们谷中的小智，将那把江湖上人人想要的宝剑无痕送来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起了疑心。
无痕是什么东西，寻常百姓不知道，一般江湖散客可能不知道，但是轩辕昭在神医谷中长大，在这江湖最深的漩涡中长大，他不相信他不知道，但他还是让人把剑给自己送来了。
虽然当时他没有收，但是心里就已经有些开始怀疑轩辕昭到底是将自己看的有多重这个问题了，但是因为后来乱七八糟的事情跟杜七的出现，他后来就再也没想这件事，也慢慢的将轩辕昭的心情抛到了脑后。
如今经轩辕韶华这么一说，才醍醐灌顶一般的，一刹那间就知道了过往轩辕昭的所有心情。为什么殷勤为什么开心，为什么一个人不远几十里也要跑过来看自己，又为什么在后来失意冷漠。
沈允之一时心中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轩辕昭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好，恐怕他永远也不能还清了，因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他并不爱他。
轩辕韶华还在等着他回答，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带了一点轩辕昭常有的期待。沈允之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但还是慢慢但是认真的说道：“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即便我如今说爱轩辕昭你恐怕也不会信。但我是真的把昭儿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
因为早知道沈允之跟那杜七的关系，所以轩辕韶华对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抱什么期望，但是如今听到他亲口所说，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替自己儿子伤心。
轩辕昭还伤在床上动弹不得，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忍不住的心疼，伸手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沈允之，轩辕韶华叹了口气，难得认真的说道：“你不必为难，我就是忍不住，想让你知道昭儿的心思，他以后，想必还会亲口对你说。”
沈允之点了点头，即使他不来找自己，如今知道了他的真实心情，自己也要好好的跟他谈谈心，不管轩辕昭能不能听下去。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但是却并不能因为爱而盲目。两人到底还是不可能，沈允之现在一颗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觉得硬邦邦的，似乎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情了。
轩辕昭什么样他这些年再清楚不过，江湖之大，总会有人适合，他实在不值得让一个这样好的少年为自己这样付出了。
两人沉默的站了一会，之后便各自离开了。沈允之虽然心底不放心轩辕昭的心事，但是因为轩辕韶华刚才的话，犹豫片刻，还是回了自己房间。他现在还是应该先静一静。
今年的冬天并不温暖，但是却格外的安静。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大雪纷飞，只是风吹来的时候，寒意似乎更加彻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