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看守一走远,那个找他们麻烦的蓝衣服向单仁走近,一把抓住他被撕裂的领子,说:“小子,你不是还有钱呢吗?跟我耍花招?快点给爷爷拿出来,别耍花招。”
单仁对他咧了咧嘴,“想要钱是吗?”
“废话,快点,否则——”
“好。”
话音未落,单仁一拳打在他腹部,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朝他脸上狠狠揍了五六拳,最后掏出他藏在身上的大把硬币,塞了他满嘴,又结结实实地打了他几个嘴巴子,接着命令道:“咽。”
那人惊恐地盯着他,哆哆嗦嗦地摇头。
单仁再一巴掌扇过去,“咽!”
那人打了个寒颤,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顿时噎得冷汗直流,扭过头去不住地干呕,沾着血沫的硬币叮叮当当从他嘴里掉出来。
单仁至此才站起来,向围着他却不敢动的几个蓝衣服说:“还有谁想要老子的钱,排队来。”
鸦雀无声。他冷笑了一声,扒开挡在他路上的人,走到毕归身旁坐下。
许久后,唯一对这场纷争隔岸观火的蓝衣服站了起来,走到单仁身边蹲下,向他伸出手,咧嘴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同吃一口牢饭的兄弟了。手下的小孩子不懂事,打他几下就行,千万别忘心里去。”
单仁看了一眼他悬空的手,足足晾了他几秒钟后才露出笑容,握了上去,“您太客气了。我们毕竟是新来的,当然要给点什么见面礼才对。我给那位兄弟的钱是不会收回去的,至于他想怎么处置——究竟是吞下去还是吐出来,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等气氛渐渐恢复正常之后,毕归小声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知道。”单仁哼了一声说,“但那群人还算不上什么地头蛇,也就是几条蚯蚓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充大哥。”
毕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向他,“既然要来硬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切,耍狠谁不会啊,重要的是时机。”单仁说,“要知道见机行事,见好就收才行。”
毕归“噢”了一声,接着放慢语速说:“那怎么偏偏贺先生一走,你就‘见机’了呢?”
单仁愣了愣,没接上话。
毕归又笑了,“我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想被重要的人看到的一面。但你或许不应该这么做,贺先生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单仁移开目光,嘟囔着说:“你知道他什么?充什么知心大姐姐……”
毕归打断他,“为什么不告诉贺先生?”
单仁移开目光,“告诉什么?”
毕归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了下去:“他听到会很高兴的。他很在意你。”
“你知道他什么?”单仁重复了一遍,这回听起来有些生气,“他就是只猫,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的。”
“是吗?”毕归说,“但他却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为你受到侮辱而愤怒,为你遇到危险而着急……如果他不在意你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单仁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你养过猫吗?”
毕归摇头,“怎么了吗?”
“我养过一只。”他说着,撑住头按揉着眉骨,“起初我以为他对我是有感情的。他会用脑袋蹭我的腿,会趴在我身上睡觉,会挡在我的电脑前强行吸引注意……后来不知道哪天门忘关了,他说跑就跑,再没回来。然后我才知道,用脑袋蹭我的腿是因为他饿了,趴在我身上睡觉是因为想要暖和,挡在我的电脑前只是因为他喜欢被注意而已。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毕归斟酌着回答的措辞,片刻后说:“他又不是真的猫。”
“就因为不是真的猫。”单仁苦笑着叹了口气,“要是真的猫,我还能用小鱼干来吸引。而他……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而留下来的,说不定他哪天觉得无聊,转头就走了……”
“但——”
单仁低声喝道:“别再说话了行吗!”
毕归抿了抿唇,接着说:“对不起。”
此后就是一阵沉默。单仁的手伸进口袋中,过了几秒掏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人偶。
李嘉图竖着大拇指,笑得呲出一嘴闪亮的大白牙。
太没眼光了,一选就选了最丑的那个。这么可笑造型的人偶,谁会买啊?既然都是偷,至少也要偷个好看的呀。还是说把好看的自己留下,把丑的送给他了?
什么“别担心”,说的到轻巧。
单仁合拢手指,继而逐渐收紧。
“假维斯。”他说,“向李嘉图发出秘密通讯。”
假维斯很快回复:“信号被阻隔,通讯无法发出。”
虽然在意料之后,单仁还是有些失望,“连你也不行吗?好吧……”
看来目前为止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李嘉图的智商了。只是不知道他意识到他们失踪之后,花多久才能弄清楚他们陷入了怎样的困境。也不知道在那之前,贺存心会不会……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灰衣服悄无声息地凑到他身边来,对他伸出右手,“你好。”
单仁此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但仔细打量一番后,却发现他与其他身着灰衣的人都不同,并没有灰头土脸、瘦骨嶙峋,看起来相当淡然自若。他犹豫片刻,握住那人的手,“你好,怎么称呼?”
那人说:“姓孙。”
“孙先生。”单仁说,“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个会偷鸡摸狗的人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笑了笑说:“这里穿灰衣服的人都不是因为偷鸡摸狗进来的。他们给我安上的罪名是扰乱治安。”
“哦,是吗?”单仁的目光落在那个曾与他握手的蓝衣服老大身上,扬了扬下巴,“那他呢?”
“蓝衣服的都是刑事惯犯。你指的那个是波金市南边的老大,他大概很快就能出去了。”
单仁扬眉,“那灰衣服呢?”
“灰衣服的是政治犯。”那人说着,冷笑了一声,“至少档案里面写的是政治犯。其实他们都不过是一群被拉来充配额的倒霉蛋而已,连‘犯’字的偏旁都够不上。”
单仁也笑了笑,“那你呢?你不也是扰乱治安进来的吗,听起来也没有炫酷到哪儿去啊。”
那人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接着转移了话题:“小心晚上。”
单仁看着他,没有答话。
那人继续说:“前不久也有个狠角色,出了通风头自以为没事了之后,半夜被人捅了一刀,也没人发现,到第二天早上有人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说完之后,也不等回答,就站起身来,走回了他原先的位置。
单仁重新撑住头,默默沉思。
一整天过去,贺存心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等到有人送晚饭时急忙拦住看守,塞了不少钱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最后只能颓然坐回去,虽然饿了一整天却提不起半点胃口。
贺存心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侮辱?可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怎么能逃得过去呢?
单仁想到贺存心被铐住双手被带走时远去的背影,不禁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该死的,如果那个时候没有犹豫,直接硬闯就好了……
入夜,牢中渐渐安静下来,囚徒们四仰八叉到处躺倒,呼噜声震天。脸肿成馒头的蓝衣服睁开眼睛,悄声走到蓝衣服老大身边。老大点了点头后,他拔出藏在鞋里的匕首,放轻脚步,向单仁走去。
走到他面前时,蓝衣服停了下来,观察他片刻,确认他仍在睡梦中后挤出难看的笑容,接着猛然抬起匕首,狠狠捅了下去。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穿透喉咙时,单仁忽然睁眼,攥住他的手腕一掰,另一只手接住掉落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腹部,接着把他踹出好几米远,摔倒在地上。
蓝衣服惨叫着捂着腹部大喊:“杀人啦!外国间谍杀人啦!”
单仁充耳不闻,靠回墙上,闭目养神起来。
很快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传来,看守站在门外,不耐烦地大骂了几句后说:“怎么回事?”
蓝衣服此时已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身旁流了一地的血。所有人都看向了单仁,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单仁睁开眼说:“他不小心摔倒,捅进去了。”
看守显然没有相信,提高声音问:“是这样吗?”
没有人反对。
“大晚上的,真特么能给人找事。”他又抱怨了几句后,找来同事,一起把蓝衣服抬走,走之前又呵斥了一句,“以后都给我小心点!”
看守走远后,单仁走到那个姓孙的灰衣服身旁坐下,说:“谢谢你提醒。”
“哦?”那人看向他,“救命之恩,你就这么一说吗?”
“当然不是。”单仁凑近他,将什么东西塞了过去。
那人展开看了看,笑了,接着有些神秘地说:“小心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