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辛落荒而逃,事后赶来献殷勤的管家很沮丧,不过,我懒得去安慰他。果然如吾辛预料那般,觉得前途渺茫的管家,第二日就来报告家中老母得了急症,他要去给老人家侍疾。
瞧他演得卖力,我也便不再为难,大手一挥,拨了他五两银子,并送他出了后门。
有下人来报,管家走出街道巷口,就如鱼入大海,完全一扫先前脸上的阴郁之气,活蹦乱跳地钻入了一条巷子去。据可靠消息称,那条巷子可是去往丞相后门的必经之路。
至于管家最终去了哪里,又在哪里高就,那便不在我的兴趣范围内。
管家前脚走,后脚吾辛就送来了另一位管家来。
那管家看起来精明能干,沉稳有度的模样。见过我之后,便被我打发下去,接手前任管家的烂摊子。那管家上手也快,仅用了两天的功夫就将圣女行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满意的。
“今日下午,最迟晚间,文姬公主就会携重礼前来。”
管家微微躬着身子,一丝不苟的说道。
“噢?你就如此确定?”我眼中闪着兴味的光芒,道。
管家神色平静,淡淡地陈述事实:“当日文姬公主怂恿民众大闹行宫,后被圣女压了下去,事后,文姬公主仍是不服气,听闻曾在魔王病榻前哭闹过几次,魔王曾经斥责过文姬公主,后来,文姬公主虽然在魔王面前保证不再与圣女为难,可是,据奴才探查,文姬公主竟然暗中联络朝中重臣,要他们联名弹劾圣女,只不过,后被太子察觉,被太子责难了几句,并勒令她在府中禁足,近一段时间不能外出。”
说到这里,管家停了下来。
我笑道:“就这些?”
管家抬了抬眼,继续道:“对于太子殿下的命令,文姬公主向来是听一半的,所以,她为给自己解围,今日就会携重礼前来示好。”
我不置可否,道:“下次记得一次将话说完。”
管家立刻低了低头,恭敬地道:“是。”
天将擦黑文姬就来了,不过,按照我的吩咐,被堵在了后门。
我前门上张贴的告示还未撤,就算是她,也不敢硬往嫌疑上面撞。
香炉里的香已燃了三支,我这才似乎想起了有文姬上门这么一回子事,转头向管家道:“还没走吗?”
管家立时意会,道:“未曾。”
虽然已在意料当中,然而,亲耳听到,还是让人倍感惊讶。不再拨弄琴弦,我拍拍手起了身,道:“请公主进府吧。”
“是。”
管家身影远去。
我准备在凉亭见她,夜黑风高的,风景还算适宜,正好与她谈一谈人生理想什么的。不过,我方到了凉亭坐下,下人备了茶水,文姬未到,到是太子吾辛先人一步。
望着我好整以暇地饮着茶水,吾辛给自己堪了一杯,自饮道:“你到是悠闲。”
我漫不在意的放下杯子,在贵妃椅中摇了摇,才道:“平时我是很忙的,这不,公主驾到,我只得悠闲起来。”
吾辛嗤笑一声,道:“你呀……”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全是宠溺。
我们正聊得欢畅,文姬的身影渐渐的在远处显了出来,她远远的望见凉亭相互映衬的一双人影,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我眼尖,正瞧见她笼着眉,薄愁轻染的娇俏模样。
我叹道:“当真是一代佳人。”
吾辛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笑道:“从你口中听到好话,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么?”
我啧啧叹道:“我见尤怜啊。”
吾辛失笑。
我继续意味未尽的摇头晃脑,“卿本佳人,奈何……啊奈何……”
不知吾辛听没听过这个典故,不过,在他的理解中,我说出的话定不是原汁原味,他只是宠溺着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不知不觉文姬已走到了近前。
凉亭中的气氛也恰到好处,脉脉中,缓缓流淌的是一片粉红。
文姬愣了一会儿,眉心皱成了一朵花,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冰冷和厌恶。只是在我目光不经意扫去的时候,又快速的掩藏起来,换作了一派波澜不惊。
吾辛似乎并未觉察到文姬的到来,那目光的专注,让人脸红外加心跳加快。我也配合着微低下了头,将目光撇向一旁。
……
“太子哥哥~~”软糯的声音,充满了娇羞和嗔怪。
长久的沉默,让文姬身子不停的扭啊扭,眉头也越皱越深,她只得硬着头皮叫出了声。
这一声唤,让人忍不住掉下一层的鸡皮疙瘩,可是,只是对于同为女人的我来说,对于身为雄性的男人听去,却又另有一番风味。
比如,吾辛听去就有**噬骨之能。
他激凌凌打了个激灵,远游物外的神思终于被彻底拉了回来。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寒芒,还未被人察觉,就换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神情。
他怔忡着回首。
文姬展颜一笑,道:“好巧啊,太子哥哥也是来找圣女的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将圣女两字咬得特别重。
是故意要吾辛明白界线吗?
吾辛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一般,笑道:“嗯,是好巧,不知小妹来找圣女所为何事?可否让作哥哥的听上一听?”
文姬咬了咬唇,目光在我与吾辛脸上来回流连,似有为难。若是一般稍有眼色的人,恐怕早已避嫌地离开,然而,吾辛却是装傻,仿佛看不明白一般。
沉默了良久,文姬见吾辛不肯自行离去,只得一咬牙,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着,她亲昵地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吾辛的手臂,将手伸进他的臂弯,相互跨着,极是可亲的笑着,“有太子哥哥在更好,我还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呢!”
这下勾起了吾辛的兴趣,他也宠溺的一刮文姬小巧的鼻头,笑道:“你这丫头,最是机灵古怪,大哥的话从没听过,让你禁足,你居然跑了出来,现在又求到大哥头上来了,你呀你……”他半是责备半是轻叹,将文姬的刁蛮透露得一清二楚,却又不生硬惹人嫌。
文姬起先还弄不准吾辛的态度,此时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道:“太子哥哥向来疼爱妹妹,妹妹也就仗着太子哥哥这点好,才敢胆大枉为的。”
“呵,依你说,你闯了祸,反得怪哥哥太过纵容了?”
“哪有,我才不会闯祸呢!太子哥哥对妹妹好,妹妹又怎会给太子哥哥惹麻烦呢?!”
他们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唱了好长一出兄慈妹孝的戏码,这才似乎想起将我凉了许久,吾辛干咳了一声,道:“妹妹还没说,备夜前来,是来找兮兮做什么的?”
文姬忸怩了一时,这才回头命跟着一旁的下人抬上了一口大箱子来。她羞赧地道:“之前,是文姬冒昧,又承蒙圣女不弃,让文姬茅塞顿开,圣女说得对,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我这不交学费来了。”她说完,一施眼色,下人立刻将箱子打了开来。
刹时,华光四射,让人难以直视。
金烂烂的光芒,将整个凉亭映得蓬荜生辉。
我笑道:“公主到是客气。”
文姬谦虚道:“承蒙圣女教诲,文姬交点学费也是应该的,事后文姬思量再三,觉得五千两黄金不足以表示诚意,便自做主张,又加了五千两黄金,还请圣女笑纳。”
后面,被掩起来的箱子终是被抬了出来,再次在我面前打了开来。
顷刻间,我的凉亭显得简陋起来。
我笑得面不改色,挥了挥手,命下人将黄金收起,望着他们吃力抬走的背影,我像是呓语般,不经意的随口自语道:“正巧前不久才命人修了条小路,正好拿来填路了。”
文姬的脸色立时黑得猪肝也似。
吾辛以手抵唇,干咳了几声,只不过泄露出来的声音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小妹除了交学费就没有其他事了吗?”
文姬这才懊恼地闭了闭眼,一时心神失守,被重重的打了脸,差点让她忘了正事。她凌乱了一会儿,终于恢复过来,笑靥如花道:“瞧,若不是太子哥哥提醒,我险些要忘了。”
她望向我,眸色干净纯洁的如只小白兔,不认识她的人,很难怀疑她的诚意。她未语先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道:“圣女,那日是我太过愚昧,轻易就听信了谗言,你不会怪我吧。”
一般这个时候,做为有血有肉的灵魂,对于佳人殷切的期盼,多半应该是……我露齿一笑,毫无悬念地道:“可惜,我相当介意。”
“……”文姬眨着眼,“……”
除了眨眼,她已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到是一旁的吾辛看不过去了,上来解围道:“兮兮是说笑的,如果,她不原谅你的话,又怎会收了你的学费?”
我不置可否,一副高深莫测。
文姬云里雾里,差点就委屈的泫然欲泣。
咬了半天的唇,将小嘴咬得红艳艳的,这才道:“太子哥哥说的是,是文姬想多了。”
“不错。”我适时点评。
文姬:“……”
吾辛又干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这才道:“兮兮喜欢开玩笑的,你不必在意。”说得好像他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吾辛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冲我做了个十足讨饶的表情。看他可怜兮兮的,我便大度的不与他计较了。
经过这一打岔,文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初衷,道:“是这样的,我此次前来,不单单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我魔族的万千百姓,来请圣女随我魔族大军出征,以壮声威的。”
吾辛调笑的神情瞬时一冷,我也将漫不经心的心收了起来,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