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已斜,天地一片金黄。
小屋,无名小屋。
屋里有人,而且屋中的人一定是位男子。
这是猜想,却一定正确。
因为此时正有一位女子立于门外,女子常见,可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子却不常见。
她身着白裙,白裙上绣着牡丹,花美,衣美,人更美。
此时的她正小心翼翼的偷盯着屋内,但是你一定知道她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江湖中总有一些女子是背影的美女,可她一定不是,不但不是,而且她的正面一定会比背面美。
她站在那,背对着站在那,金黄的日光洒在她的白裙上,好不美丽。牡丹虽美终是凡花,可加上了一点斑驳的金黄之色,就如画龙点睛一般,衣上的牡丹已经活了过来,它已不是一朵朵凡花,而是有灵气的仙花。
美,实在是美。
落日衬牡丹,牡丹衬仙衣,仙衣衬美人。
仙衣上牡丹灵气逼人,好不美丽,但是穿在身上的人更是美丽非凡。
背面,略微弯曲的背面。
曲线,完美的曲线。
她站在那,背对着人站在那,她已不用开口说一句话,她已不用转身,一切一切仍是极美,极美。
落日,并不太长的落日。
女子已站在那极长的时间,因为落日都已经离去。
黑夜,淡淡的黑夜。
黑夜开始复苏,开始笼罩着天地万物。可她还站在那,小心翼翼的站在那窥视着小屋内的一切。
小屋里有着什么,有着怎样的男人。
轻哼声
屋内传来轻哼声。
黑夜已不是淡淡的黑夜,屋外蝉鸣,鸟鸣,虫鸣,然而这轻哼声却是直直入耳。
她的身形有些慌乱,她慌乱的站直身子,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仿佛里面那个将要醒来的人是洪荒猛兽一般。
她向后一步,可是不过眨眼间便又向前一步,她的手已放在门上,可她却一直没有动作。
她站得很直,身体挺得很直,一个女子不需要挺这么直的身体,可她还是挺得很直,这不是她该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屋内的人让她紧张无比。
月,清幽的月。
月光洒在天地中。
月光洒在破屋上。
月光轻披衣袖间。
她紧紧贴门站着,清幽的月却又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日光让她美不胜收,月光却是多添了一点怜爱之意。
她站在那,直直的站在那,她的身躯是那样的挺拔,可是为什么人们一见她便生怜爱之意。
怜爱是什么,没人想得太明白,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好好的将她疼着爱着保护着。
扶门的右手轻轻放下,挺直的身子也在这一刻散去所有的力气。她靠在门上,斜靠在门上,伸出手,伸出一直偷藏的左手。
一只手有五根指节,所以她将左手放在门上花了五下时间。
五根指节紧紧贴在门上,用指轻抚。她用手在轻抚着门。根本不是,她轻抚的不是门,而是某个人的心,某个人的身体。
她没说话,她一直没说话,没开过口,没叹过气,然而她的身躯已将世间一切长叹道完。
她很难受,她一定很难受。
月光是清幽的,清幽的月光让人更生寒意,而她让人生的却是满满胸膛的苦。
怜惜,深深的怜惜,这已不能放在她身上。此时,不管是哪个人见到她都会答应为她做一切,哪怕是极难极难,哪怕会失去生命,哪怕是死,会,一切都会。
她斜靠在屋门上,月光轻放在侧脸。
她的鼻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唇不薄,她身上的一切一切都只是普普通通,可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切却让她美丽无比。
“增之一分太长,减之一分太短。著粉太白,施朱太赤;”这是宋玉赞女之词,现在用在她的身上却是合理之极。
脚步
黑夜中的脚步
斜靠在屋门上的女子被这突如起来的脚步吓了一跳。她快速的收回手,快速的立着身子,她一切的动作都是快速的,可眼内的不舍却是极其缓慢,极其极其缓慢。
她已离门有两步之遥,这并不是太长的距离,然而她伸出的手却一直未能放在门上。她叹气,此时的她终于将所有的愁绪化为一声叹息。
月光,清幽的月光。
人,满腹愁绪的人。
她走了
转身走了
几步间便消失在这片漆黑的天地中。
她走了
月光依旧
清香依旧
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女子,逐渐靠近的女子。
微光,一丝微光
风在吹,灯火却依旧。
她来了
她慢慢来了
她来得不快,灯火却几步间便已到达。
女子,漂亮的女子。
她同样身着白衣,白衣上却不是牡丹。似牡丹,又似玫瑰,衣是美丽的,人是不是同样也是美丽的。
月光轻洒在在来人的脸上,就如薄薄的云雾一般。
仙子,月中的仙子。
来人就如月中的仙子一般。
她提着一个灯笼,在这月光中,在这清风中。慢慢的,一步步向着那无名的小屋前进。
推门声
轻轻的推门声
关门声
轻轻的关门声
屋内漆黑一片,手中的微光早已不在。
“咳咳咳”漆黑的小屋最远处传来轻咳声。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
她没说话,来的这个女子一直没有说话。
她就站在黑暗中,浓浓的黑暗中,整间屋子却不断弥漫着香气。
衣美,人香。
轻咳声再度传来,屋内是一个受伤的男人。
一个人受伤的男人也是男人,所以他一定也不想让人看到此时他的模样,女子进屋前灭掉灯火是这个原因吗。
屋内漆黑,比漆黑更可怕的却是无言。
没人说话,屋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香味越来越浓,浓得已让小屋中的空气粘稠无比。
女子向前,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屋内本就粘稠的空气更是不堪,温温的,湿湿的。
她向前,她已来到男子床前,但她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继续向前,那已是床上。
她的娇躯已躺在男人的身上。
温热的,温热的娇躯。
男人的呼吸声已经加重,没人可以拒绝这样一具完美的躯体。
这是在黑暗中,可他仍旧相信怀中的美人一定如天仙。
他的手已搭在她肩上,他本不该如此着急,可不行,他的身躯已是火热一片。
轻哼声,嘎吱声,呼吸声,碰撞声。
屋内的声音已起乐章,那么屋外呢,屋外却是万籁俱寂。无鸦叫,无虫鸣,无风声,无蛙声,天地间仿佛在此时只存有屋内的欢喜之声。
月光清幽,屋内的香气却温暖人心。
“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冷冽。
这本不该如此,因为那个女人还在他的怀中。
“是我救了你。”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凄苦,低低的,沉沉的,听之心碎。然而屋内的男人却没有,他的声音更冷,说的话更利。
“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手已搭在怀中女子的颈项上。
手上传来的滑腻之感让人心动,可他的手却压得越来越紧,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心软,哪怕这个人是极其美丽。
“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照样是凄苦的。
凄苦的声音不能让他松手,话中之意却足以。
女人对男人的爱是多么的伟大,又是多么的狭小,它可以让人奉献一切也可以让人做出无比卑鄙的事。
比如下毒,比如下一个男人无法抵挡的毒。
衣香,人香,可哪一个又有让人产生情欲的爱香呢?
他不再说话,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女子的娇躯又往怀里挤了又挤,这是她的,这整个宽阔的胸膛都是她的。
月光生寒意
这个时候却有一束月光透屋而出。
他的手再度搭在女人的颈处。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个刚刚的问题,刚刚的老问题,可他说的却不是一件事。
清幽的月光刚好落在他的怀里,落在他怀里的那人脸上,眼上。
他的脸上是多么的痛苦,他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他已包扎好的伤躯又浸出鲜红的血液。
血是鲜红的,然而却没有这个躺着的男人眼睛红。
他的眼睛通红,他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此时的他就如一个快要崩溃的疯子一般。
女子无话,女子轻挪娇躯。
他的身躯在不断颤抖,可他的手臂却一直是安稳的,可就算是这样女子还是从他怀中起身。
月光生寒意
她穿衣的动作却让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温热无比。
他在颤抖,这一次颤抖的却是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包括他的手臂,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的手臂,他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何下不去手。
她已完全穿好衣裙,她已转身面对床上的男子。
“杀了越王秀。”
她说话,她清冷的说完这句话便推门而去。
月光
一束月光
月光照在床上的男人脸上。
借着月光,我们可以看清,他便是江浊,那个一直淡然的江浊。
他不淡然,他不能再淡然,他的脸上满是泪水,他的手不断在颤抖。
风起
一点微光越走越远
天地之中只有这一个无名的小屋,无名的小屋内却有一个无比伤心难受的人。
他为何伤心?
他为何难受?
爱,是天下间最美好的事物。
他却将爱匆匆给了一个陌生的人。
那道目光,那道躲在门后的目光,那道小心翼翼偷瞧他的目光。那便是他的爱,他的一切,他的永恒。
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