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坐在马车里逗弄着孩子,听到自己儿子发出好听清脆的笑声,她的心也跟着柔了起来,在一旁的朱照更是探过身子来拥抱着他们母子两,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满足于欢心。
此前攀附在他心头的那些过往对他来说再也不能撼动他半分,现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有了他最珍视的人,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为了像那个人证明自己,而是为了能让他们娘俩过上最好的日子,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计较什么兄弟情分,看中的那样的东西势必要抢到自己的手中才能成,这一场成者王败者寇的争斗,他一定会打起精神来应对。
钱云拨弄着孩子手上的银铃,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声音,孩子像是很喜欢这道声音,听着笑得很欢,她抿嘴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绘娘醒过来了没有,老王爷那儿该不会是闹得不可开交罢?”
朱照嘴角上扬,笑着摇摇头:“我瞧着那绘娘是横竖过不了我那皇叔那关的,他这么多年都孤身一个人,我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他也不容易,一味的避嫌生怕被我父皇以为他有反心,这么多年活的清心寡欲,就跟那道观里的道士一样。帝王也没有人们想的那么风光,自己的卧榻岂能容他人酣睡?不光是亲兄弟,就连自己的亲儿子有时候都防备着,你争我斗没个消停的时候,生在这样的人家倒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钱云握着他的手笑着说:“这种事哪里都有,无非是大与小罢了,你看我家虽小,谁的心眼不多?就连我娘都被他们给害死了,说到底还是看人的恶心有多大罢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们的时候。”
朱照对着她白嫩柔软的脸颊嘬了一口,笑着埋在她的肩膀上贪婪的汲取着属于她的香气,发出满足的叹息声,这辈子拥有她已经足够了,至于皇上想要强赛给他的人,他绝对不会答应,以前无功无过没什么可以说话的立场,这一次他甘愿用自己的功劳为钱云换一份体面。没有人能明白,他当初求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最怕的也无非是怕她拒绝,心里只能装得下那个邓元才,知道她选择自己的时候,他就暗自发誓要尽自己的全力对她好。不管前面有多少阻碍和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搬开,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不成。
离开云南境内沿途越来越冷,车厢里燃气了暖炉,衣裳也多加了几件,整个车厢里都暖融融的,孩子玩闹的累了,早已经陷入熟睡中。两人安静的享受着这份安静的甜蜜,钱云将头靠在朱照的肩膀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发出铿锵有力的跳跃声。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到你我老去,孩子平安长大那该多好,不用担心那些不该有的事情,这样改多好,日子过得也简单些。”
朱照伸手摸着她下巴处的滑腻肌肤,闻言轻笑一声:“外面的事情都有我来给你挡着,你还怕什么?你照样可以过你喜欢过的日子,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在。要是谁胆敢动你们母子,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他,哪怕就是我的兄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起来他身后的那些幕僚近来在谈事的时候说了件让他左右为难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二哥,他们俩的关系向来亲近,只是涉及到大位之争必定要反目,但是二哥又是横档在自己路上不得不去除的拦路石。他倒是赞同众位先生说的,正因为二哥的身份尊贵所以更为轻易被搬到。在父皇的眼睛里,有些儿子可以是天生溺爱的,而对于有些孩子却是必须用最为严厉的教育方式来对待的,二哥就是后一种。他的母亲是皇后,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世人看着,若无差错尚好,但凡有半点不得体,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上面,不留情面的鞭笞讨伐,并不会因为是皇帝和皇后的儿子而给半点通融,是最为艰难的皇子了。
朱照从没有想过自己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二哥,心里着实五味陈杂,他一直没有给那些人答复,迟迟拿不定主意。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有半点犹豫,因为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因为在这场争夺中半点迟疑就足以致命。
也许,他真的应该快点做决定了,他不能让自己对过去的那点惦念,将身后这么多人的性命都跟着搭进去。众人都说他残忍,看着那么多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死去都不眨下眼,心冷硬到何种境地才能将人命当做草芥对待?却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不允许自己存着半点怜悯之心,因为如果这样只会给自己留存更多的隐患,人世间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凡你有点半心软那么将来总会有一个比你心狠的人出现来夺走你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只能暂时的忘却仁慈,可是对面的人是自己的亲兄弟的时候,他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只是这种苦楚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才能让自己好受点。
钱云感受着马车的摇晃和颠簸,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耳边响起朱照略显犹豫的声音:“你觉得我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次在晋州城待了那么久,你心里也该有数的。”
钱云觉得自己真聪明,不过是个话头她顿时就明白过来,朱照想来应该是有搬到他二哥的想法,却是犹豫不决拿不定注意,她不希望自己要等朱祥坐上皇位的几年之后才能看到朱照登基,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虽不至于表露出来,却早已经在她的心底打下了坚固无比的基石,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变更。
她认真的想了几分,笑道:“我若是说了旁的不好听的话,殿下不会恼我把?毕竟我是个外人,这种话也轮不到我来说,要是给别的人听到只当我有意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到时候我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朱照看着她微笑的摇摇头:“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我的话并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你暂且放心就是。”
钱云笑道:“二皇子表面是个儒雅公子,可我瞧着却不像什么正经人,逼着丫头算什么本事?当初你不在晋州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转了回来,再路上拦住了晴雨,硬是将人家吓得再也不敢一个人上街了,如今晴雨和恒晟在一起了,他还不知道收敛,纠缠着人家这算是什么道理?亏得恒晟没说什么,要是换做旁的人早冲上去理论了,我想他也是顾着你们兄弟间的情分,生怕让你们两人闹得不快了,心里自责罢。”
朱照嘴角微抿,心里却又了一番思量,嘴上却说着:“原来是这样,倒是因为我害得下面的人跟着受委屈,是我对不住他们。恒晟打小跟在我身边,我们看似是主仆,其实关系胜过亲兄弟,这么多年他为我跑前跑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是我对不起他,亏欠他的我早晚有一天会补偿给他,不能让他跟着我白受委屈。”
钱云却是乐了,连声笑道:“我瞧着你能让他们两口子多待些日子便是最好的补偿了,晴雨虽不将那些话挂在嘴上,可是每次看着孩子都一脸的羡慕,若是能成这次就给他放个假,也好让他们两个人多亲近亲近,也省得隔着这么远,连在一起都是奢念。”
朱照也跟着笑了,点头应道:“还是你心细,我这大老爷们还真没想到,得了,等回去了我就让他好好的歇一歇,不说别的,我真怕到时候他爹也追进宫里来找我的麻烦,事再多总不能让人家没孙子抱。”
钱云笑得乐不可支,想起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叹了口气,晴雨想来盼这样的日子盼了许久了罢。跟在自己身边这么精心照顾自己的人,一心为她着想,是个聪明活泛的人,这对她曾经单调枯乏的人生因为有了她在身边而变得不再那么孤独,不管是好是坏,她总是站在自己身边帮着出谋划策,好像当初的那点缘由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往后晴雨也有了个好的归宿,这是件好事,这辈子与二皇子朱祥的牵扯应该就这样终结了,往后想来也不会受难过了。其实她以前以为晴雨跟着二皇子是过好日子的,某一天在梦中才回想起来,晴雨的荣宠过后最后不过是成为了一道旧了的风情,在充满各色美人的皇宫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到最后只能被抛弃,日子过得也甚是清苦,自己算是救了她一把。恒晟是朱照身边最红的宠臣之一,将来肯定少不了荣华富贵,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连后宫都进不去的女人不知道要光鲜多少倍,这一世都是老天照顾他们,才让他们能过上这种有盼头的日子,时间漫漫,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能得此已经很是知足了。
钱云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亏待过自己的人她都会和他们一笔一笔的清算,直到讨回自己应该得的一切,而对自己好的人,她也会拿最好的东西去补偿她们,感谢她们不管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心都未曾变过,像于宁,像晴雨。她固执地想要和于宁结亲家为的也是彼此之间这份难得的友情,就算她不愿意,可是再她看来,她既然做了娘就要想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任何人的欺负,哪怕最后朱照拥有了其他的女人,她也不会让那些人将坏心思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来,所以于宁担心的那些事并不会发生,毕竟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她这个当娘的顶着,而且她身上所拥有的钱柳两家的财富都是留给自己的儿子的,她不想让类似如意娘那样的人妄图染指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着的东西,只有于宁家的女儿让她心甘情愿的给予,所以于宁这个亲家她是非结不可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于宁却是固执到极致了,小小的孩子还在吃奶就被她灌输了嫁人不嫁钱云儿的思绪,以至于后来她的女儿并不曾见过钱云的儿子就将他当做洪水猛兽,唯避之不及,殊不知这样只会让从小就知道是自己媳妇的朱曦更加紧追不舍,两人痴缠一世,不管是爱是恨,都是那般惊心动魄,让人看着唏嘘不已,而更后悔的也唯有钱云,当初是她的执念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万分无奈。
而那一边的绘娘不管心里存着什么样的念头都被老王爷制止后,心里越发委屈起来,更加知道自己怕是难逃开了,她身上没有半点银子,唯一值钱的也不过是他去年在她生辰时候送的一副耳坠,只听说皇家御用之物,就是当铺那种地方却也是不敢轻易收的,所以她就算逃开了没有银子也不知道在陌生的地方能活多久,而且这个人总是睁着眼盯着她,就像是不眠不休一样,每一次睁眼他的两只眼睛就像锐利的刀子一样狠狠地盯着她,就像是能看到她的心里再想什么,让她没有半点办法能够躲开。
就算找到一处落脚的客栈,他也不离身的守着她,更不怕被人看到,在六皇子他们面前也表现的这般自然,让她的心上像是吊了一个秤砣那么重,连喘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这种感觉真是糟糕不已。所以在知道自己没办法逃离之后,她就让自己冷静下来,该吃该睡半点不误,悠哉的很,倒是让老王爷心里有几分难过起来,这丫头倒真是想的明白了,依旧半点不把他放在心里眼里了。
绘娘憋了那么久,整天面对的只有老王爷,只有在到客栈住下来歇脚的时候才能见到钱云和晴雨,无奈地同他们说两句话,也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些,不至于让自己总是将心思憋在自己的世界里憋闷坏自己。
钱云和晴雨每次都是哄劝着自己,说这个人能够放弃一切带着她去面对自己身后的任何人,这份情已经很是难得了,更何况她的心里还是装着这样的人,所以又何必放在心头耿耿于怀,让谁都不好过呢?就当是放过自己,放过所有人,坦然的接受把,至于往后会发生的那些变数,还是等发生后再想办法吧。
绘娘的心很乱,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对未来的生活不管老王爷给她多少保证,她都只是觉得越发没有底数,只有浓浓的害怕和恐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总是存着这样那样的思绪,连自己都弄不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似最后给自己面对的只有最为凄惨的结果。女人的预感有时候很准,准的连自己都觉得是个梦。
老王爷心里也明白绘娘的担忧,看她一直这么折磨着自己变得越发消瘦,不过短短的几天就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心里真是又急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消除绘娘的顾虑,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自己想要和她共同进退的决心,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自己在前面挡着,她的那些顾虑是没有必要的,可是她却像是陷入了魔怔,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走不出来,也不能和以前的过往做个了断。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遗余力地拿着每一道所经之处的新奇小玩物来让她高兴,说些从旁出听来的好笑故事,只是往往她不过是看一眼就放在一边连看都不看了,对他说的那些故事更是不敢兴趣,连笑都吝啬的没有露出半分来,实在是让他挫败不已,他这辈子全部的耐心都用在她身上了,可是她却没有半分动容。但是接受不接受是她的事情,做不做是他自己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的力气用到了总有一天他是能明白的。
绘娘的心里怎么可能不动容?她现在已经麻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连更多的表情都不能表现出来。
而恒晟和晴雨却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小姐和六皇子都不怎么传唤他们过去伺候了,心里正纳闷着,恒晟还特地过去问了两句,却不想六皇子不过是看着他笑着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竟然忘了你如今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也该为自己多打算打算,你爹在家中想来也该是盼着你早些成家立业的,我这般牵制着你倒是我的过错了,你不要恼我才成,这段时间我便放你大假,你好也好好的陪陪晴雨,钱云已经数落过我好几回了,我如今也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十分欠妥,你安心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就是了,我这边没什么旁的事,你不用费心了。”
恒晟顿时明白过来六皇子说的是什么,心里一阵羞窘,本还想说两句什么,却被六皇子拿话给堵了:“你我这么多年也是兄弟了,不必在意那些客套虚礼,我比谁都盼着你的日子能好过,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却有加回不得,等回到京城了你带些东西就当是我给恒大人赔礼了。”
恒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谢后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看着一脸好奇的晴雨无奈地笑道:“原来是夫人和六皇子说了,要给你我多多相处的时间,待回了京城让我们在家中多待些日子,你我也可以安心地过日子,我也到了该当爹的年纪了,趁着这段时间……”
晴雨顿时红了脸,轻轻地拍打了他一下,眉眼间全是笑意。说来奇怪,她倒是怕二皇子动了旁的念头,却不想那一天相安无事,让她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再想些什么,她并不想和他再有什么往来,唯一想看的只有他落到悲惨境地。
这段时间是两人在一起相处最久的日子,彼此之间有很多的话没说完,晴雨也不用再去小姐身边伺候着,有多余的功夫也能做些自己拿手的小东西给他吃,而恒晟却没想到晴雨会很多自己以前所不曾发现的东西,甜蜜又觉得温暖,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能够拥有这样的女子,让自己的日子变得如此幸福。
晴雨见他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吃的很香,还忍不住地连连夸赞着味道,心里顿时跟吃了蜜一样甜,也许女人所求的也不过是如此了,这是她上辈子所未曾尝到过的感觉,让她心底的戾气都消失不见了,这个时候只有满满的柔情,她终于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能够感受这种最单纯的感情。
这一世自己期盼着的结果能够看到,她从此以后会安心地陪伴在这个男人身边,什么也不求,只想守护着这种亲近的感觉,一直走到这辈子终结,老天爷既然有待了她一次应该不会吝啬再给她一个长长久久。
越往京城方向天气越发的寒冷,不过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行色匆匆的在路上奔忙,可以看到山河壮阔和雪色苍茫,自然中所包含的一切东西都让人觉得惊心动魄,钱云喜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心境不同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经受过天地间最为干净的灵气所洗涤,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无比。
更多的是因为和自己相亲相爱的人在一起才领略到了一切美好的东西,钱云用最眷恋无比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她不知道将来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可是大多时候她身上的所有力量都是来自于这个男人,让她依恋牵挂无法放弃,这个世界这么美,当初的她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为什么要将最多的时间和经历全都放在一个不值得她桃心对待的男人身上,还有那些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走近她们的亲人当中。
人的顿悟有时候只需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