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带着绘娘悄无声息地从京城离开,谁也没告诉,就像是一道风一样,就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般,等人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朱照原先问钱云说:“你是不是也想和他们一样好好的在世间游荡?”
钱云却是笑着摇头,回答道:“才不是呢,如果我要是和他们一样这么想,那么家里的生意还有那么多人要怎么办?我不能抛下他们,所以这辈子也不可能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朱照那个时候只是抱着她笑:“既然我们都注定不能舍下身边的这些东西,倒不如就安心地待在这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有我在身边陪着你。其实想想,如果不能和你一起看遍这天下间的山水,倒不如不堪的好。”
最近一直是这样的天气,天空阴沉地很,已经有好久没见过太阳了,走在路上连人的心情都变得阴沉起来。
钱云和朱照坐在马车里逗弄着恨精神的朱曦,咿咿呀呀地说个没完没了,钱云有些难过地说:“我觉得……孩子长大了很可能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可真是……”
但是钱云没想到的是,她的孩子长大之后却是个喜怒不露于外的人,就连她这个母亲都不知道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朱照抿嘴笑道:“可别胡说,当心将来孩子怪你这般做。”
两人之间的对话其实都是不痛不痒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在两人中间的那种氛围让人觉得莫名的和谐与甜蜜。
京城到晋州城所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心情畅快的人来说,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而对于心情郁愤的人来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像是在要人的命一般。
钱云和钱老太太到晋州城的时间不过才差了两三天,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他们今非昔比的身份让整个晋州城都变得翻天覆地,不管是官员还是富商都早已经在城门外面守着了,也不顾着天气的寒冷,让钱云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曾经熟悉的面容,有些是鄙夷和眼高于顶的,可是没想到此时脸上都带着讨好和恭敬,让钱云心头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她看着朱照地眼睛说道:“我不想见那些人,看中的不过是他们渴望的权利,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虽然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也许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所以才会更加反感。”
朱照摸摸她的头发笑道:“那么你就在里面待着吧,先回去府里,我很快就会回去。”
钱云点点头,看着他从马车上跃下去,心里疼惜不已,她知道他其实比谁都累,更想能好好地歇一歇,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应付这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回去给他备些吃食,让他回来也不至于饿肚子。
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晋州城这么久了,她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可是现在却觉得有几分陌生了,大抵是因为她的心跟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远走了,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感情罢,不过再看到熟悉地一切东西时,她的心情还是很高兴。
王叔得了消息已经在家里等着她了,看到她从外面进来,笑道:“这一路上可是劳累的很罢,本该按照皇家的规矩称呼您,可是这么多年还是习惯了叫你小姐,还望不要怪罪。”
钱云摆摆手笑道:“王叔着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诚心和我见外吗?虽然不过才离开短短的几天,可是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好像一切都是很陌生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说这些伤春悲秋的话了,倒是王叔这段时间过的可还好?这里的生意可还成?”
王叔点点头道:“小姐的眼光独到,一直没别的人家能吵过我们的生意,所以你放心就是,照样是大把的银子入账,不过还是小姐在,铺子里看起来才觉得有生气啊,往后就不走了罢?”
钱云笑着摇摇头说道:“哪能说不走了啊,往后怕是六皇子再那里我就得跟着去哪里了,这里的生意自然还是得王叔帮着张罗的,对了王叔手底下有靠得住的人吗?若是可以的话,可以把他提拔起来重用,咱们家的生意实在是需要很多有能耐的人来打理啊。”
王叔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初你一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就跑到铺子里发火,现在可倒是好,往后怕是难见你一面了,我答应了小姐要帮着你好好的照顾生意,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虽然我身份卑微,可是孤身一人的我还是将你当成了我的亲人,你可真是让我……”
王叔看似是钱家的一个掌柜,可是再钱云看来,他却是比父亲还要亲近的人,她一直缺失的东西很大一部分就是从这里得到的,他从不嫌弃自己是个小丫头,就像是父亲一样安慰着她要站起来,不要让自己倒下去,所以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感激王叔的鼓励,不然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好像当初就是因为他给予了自己勇气和希望,所以她才能一直昂首挺胸地走到现在,所以她笑着说:“您这么多年一直像是亲人一样照顾着我,我们之间没什么规矩,我很敬重您,您为了我们家的生意一直鞠躬尽瘁费了很多的心思,这点我真的很感谢您。我在京城也没有什么能拥的顺手的人,所以我想王叔还是得赶紧找一个能接你的人,往后您可是得跟我到京城里去馆生意的,您可是记账的好手,我的身边有您坐镇我才能放心。”
钱云的这番话可是将王掌柜逗的高兴不已,连连摆手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给别人听到了只怕是要笑话的。对了,你不在的时候老夫人倒是找我说过几次话,听着口气,心思不单纯啊。”
钱云嗤笑一声道:“这不还是追去京城了吗?死活要我将晋州城的生意交给她,我怎么能够答应?不管怎样这可是我一手拉扯起来的生意,她倒好,说两句好听的话,说我是享受荣华富贵的面就要我把手里所拥有的一切都教出来,这世上那里能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对我这个祖母,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次她也不过比我们早回来几天而已。我寻思着,我也没必要去拜访,到时候赶着上门来的贵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我大概是不会有时间去顾及她的事情的,所以不来不枉也挺好,免得将来到时候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不愉快,我每天要操心的事情真的是多的很,只怕是连喘气的功夫都很紧张,更加没什么力气去应付这位老太太。如果她要是再找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您大可不必理会,往后也无需再往钱家送什么首饰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外公说的钱家还欠着柳家大笔的银子,那张结局如今在她的手里,虽然看起来很荒诞,但是到最后她还是答应外公的请求,因为这种事情本就该是她来做,谁让她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她身上担负着整个柳家的生意,自然得凡事想着柳家才成,看来不管多么不愿意,等过两天还是得去一趟钱府,顺便看看她的父亲大人,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了,想来她的父亲大人这会儿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是滋润。
自己毕竟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罢了,就算她现在的身份已经很不一样了,但是横档在他们父女两人之间的纠葛只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消除,他的眼睛里不会有自己这个女儿,而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想要努力地靠近他了,他们终究是要做陌生人的,所以那些虚假的情意还有什么必要挂在脸上说?他们甚是连寒暄的那道线都已经省下来了,只要坐在一起好好的将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就好了。
朱曦这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钱云没什么事情就坐在窗前看书,天色晚了,多少有点伤眼睛,她也觉得一阵疲惫起来,歪倒在靠塌上缓了缓,这一躺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暗如墨,而横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让她觉得莫名的温暖和熟悉。
朱照见她睡眼惺忪,嘴角忍不住弯下来笑道:“是我吵醒了你吗?现在肚子饿吗?陪着我吃点东西吗?虽然很讨厌,但是没有办法,别人敬的酒总是得喝,连垫补肚子的功夫都没有,看来往后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过个轻轻松松的日子只怕是难得很啊。”
钱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无奈地皱皱眉:“身子是自己的,往后还是注意些,能推就退罢,要是喝坏了身子难过的还不是我和曦儿?外面的人知道什么?都是些假模假样的人,他们一张嘴我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这样的人真是不要脸。”
朱照好笑地摸着她的头发,而后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将她放在桌子边开始替她布菜,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为了等他肯定还没吃饭,瞧着她接过饭碗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他看着真是无奈又心酸,开口道:“你也真是的,早点吃晚饭睡觉歇着就是了,干什么还要委屈自己等我?你这不是让我难过吗?不过你方才说的那话倒是有些不对的,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逼迫着自己去见心里也许并不愿意打交道的人,都是被逼的没有办法。”
钱云笑着摇摇头说:“我才懒得管他们想什么,他们又多为难,我只知道的是,你比我想的还要不容易,你是我和儿子的天,我不能让你有任何的差池,所以我就讨厌这些缠着你的人。你别光傻看着我,快点吃呀,当心又难受。对了,过两天我大概得去趟钱家找我的祖母讨比债,所以你就在家里留着看孩子罢。朱曦现在是越来越可爱了,你好好地陪着他,毕竟这阵子怕是见不到了,可别到时候在京城想的很了。”
朱照长长地叹口气说道:“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如果想念孩子的话,我可以随时从京城过来探望,但是你却是不成,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钱云微微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满是询问,他笑道:“因为想你是会上瘾的,我生怕自己一旦来了就再也不想回去了,你说如果要是误了正事该怎么办?你和它们一样重要的,在我心里你是排在最前面的人,所以我不管舍弃了什么都不能舍下你。我真想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你去哪儿我跟在那里,我们永远不分开,也许只有等到我们渴盼的事情成功了,才能想这些罢。”
钱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嗓音娇娇媚媚的让人听着很是动人:“你呀,瞧你这点出息,你成天想着这些事情做什么?要我说这样确实挺好的,你不必来见我,等我想你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去看你的,毕竟我和你不一样,我好歹还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只是我不想来回折腾孩子,他还小,我怕他受不住,所以将来还是得你多勤快地跑一跑了。”
朱照有些哭笑不得,在她光洁地额头上弹了一下:“真是鬼灵精,说的好听,没想到心里还是想着压榨我,罢了,为了你们母子两人我做什么都是甘愿的,倒是你,我离开的日子里可得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至于晋州城的那些夫人若是前来摆放,或是有什么事情恳求你,你通通不要答应就是了,这些闹心的事情只要来找我就是了,我不想她们打扰你。因为有我在你的身边,所以你需要想太多的东西,知道了吗?哪怕就是得罪人也有我在。我的女人我愿意娇惯着,他们要是有怨言那就让他们都憋在肚子里。”
钱云倒是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为了别的事情来找自己的,那些人应该也知道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妇人,朱照的事情她是没有什么资格过问的,他们只会在朱照在晋州城的这段时间里一次又一次地找朱照。
不过钱云的想法倒是对的,那些人都是鬼精的很,谁才是最直接有用的人,他们会想办法去攻陷谁,而不是委屈自己去转个圈子然后在花些冤枉钱。钱云倒是不在意这些的,她也从没想过要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的身份,其实别人说的很正确,她不过是稍稍运气好了些而已,所以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收货。正好遇到朱照,正好朱照爱她,正好朱照愿意为她做所有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自己,她不需要去和任何人证明自己,她想要拿捏住的也不过是这个自己爱的男人罢了。
两人虽然在一起,可是朱照每次才吃完早饭就开始忙得热火朝天,上门来拜访的人真是数不胜数,本来钱云都不曾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可是再看到邓元才的父亲时先是一怔,而后笑着点点头,你看人都是这样,为了自己的以后不管对方是多么讨厌的人都能够接受,也真是不容易了。
反正也见不上面,两个人都是个忙各的,她想着自己还是早些见过钱家的人为好,往后的日子里也能省点心,不喜欢的人何必委屈自己一直去见他们?
钱家的人此时头顶上都盯着浓浓的阴云,张氏没想到的是钱浩真的将钱秀接到家里了,连孩子都抱走了,当下脸色真的难看到极致,看着钱老太太哭诉道:“娘,您看您儿子这是诚心不想让我活啊,往后我怎么管这个家?”
钱浩淡然地坐在那里,两只眼睛只盯着钱老太太笑着说道:“看到母亲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想来是我猜对了,您在钱云那里结结实实地碰了个钉子是把?我早就和您说了,是您自己不听劝告,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既然说起阿秀的事情了,那我也就多说两句,我的宝贝女儿我不能让她在外面受人的欺负,所以不要在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了,不管你们想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曾经让这个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而现在我会把一切都补偿给她,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对我来说没什么重要,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母亲,我也只是通知您一声,免得您将来总是找阿秀的麻烦。至于善哥儿,我想好了,还是让他跟着她的姐姐最好,我也不必担心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受到了虐待,我的儿子可不能被那些有心的人胡乱的看顾,最后毁了孩子可怎么好?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的。”
钱老太太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就是嫌这个家太安宁了,所以总要找些不痛快回来,随你啊。我告诉你钱浩,要不是你这么没本事,咱们钱家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所以你和我在这里说这些事情做什么?你要是有本事的话,你把那几个让你弄的不死不活的铺子给活过来,这样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真的是个男人吗?我觉得你真是个没什么担当的男人。”
钱浩现在早已经练就了厚脸皮,不管她说什么也都不会放在心上,他所求的东西只要能够得到实现就可以了,而其他的事情他全然不会放在眼里和心上,毕竟自己无法扭转的一些事情,何必非得放在心上不放不是吗?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忍了这么多天才说的事情,偏生还有人赶着上门来凑热闹,就算他们心里再不高兴,可是对着进来的钱云还是得恭敬地行礼,不为别的,谁让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
钱云看着原本坐着紧张谈话的人全都站起来,笑着摆摆手道:“都快坐下罢,一家人何必讲究着这些虚礼?真是太见外了。其实我来也是为了一件事,办完我就离开,也不会耽误你们太多的时间。”
钱云见他们一脸木然地看着自己,笑道:“我是代我外公来的,我外公年纪大了不方便来回走动,加之现在我接掌了柳家的家业,所以很多事情都得我来做了。祖母看一下这个东西,想来您应该印象深刻。”
钱老太太看着她从怀里抽出一张字据,拿过来一看,脸上的神色顿时僵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这是……亲家还惦记着这件事吗?都过了这么多年的旧事现在再说,就有些见外了罢?”
钱云笑道:“祖母此言差矣,话不能这么说,这本该是你们主动归还,而不是让人家逼着你们来还是罢?外公在我回来的时候特地嘱咐说,要让我将这笔钱拿回去,毕竟铺子里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呐。”
钱浩一脸茫然地接过那张字据,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咱们什么时候竟然欠了人家这么多的钱?而且还是签字画押,这……”
当初只想着把这些人当傻子似的捉弄,以为可以无休无止地拿下去,谁知道有一天突然烖了跟头,人家秋后算账,先前的火爆脾气竟然一瞬间不知道消失道那里去了。钱老太太也顾不得恨钱云了,而是笑道:“这家里那里来的这么多钱啊,你现在不是柳家的当家了?这点钱你肯定不会却,而且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要惦记这些了,放过我们吧。你说还了,秦家肯定会相信你的,云姐儿,你看?”
钱云摇摇头笑道:“祖母这事我不能随便答应你啊,外公可是说过了,他要亲眼看到银子才能放心。当时祖母如果能收着些脾气,外公也不会气成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您看?您也别让我为难成吗?我看着是柳家的当家,但是很多事情还没有学会,所以其实大权还是在外公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