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十里荒草,林深木秀,有猿猴来往于此地,有强人出没于道间,过往行商无不殒命,久而久之,成为人迹罕至之禁地。
春,有朝廷大员归乡途经此山,一家老小,皆被贼寇所屠,只有一名家丁侥幸逃生,因而惊动地方,太守亲自下令,势灭黑风山群贼。
至夏末,稻花村组成民兵部队,共两千人,号称五千,浩浩荡荡向深山进军......王财骑在马上,走在队伍正中,和军官有说有笑。
平日里,王财素来给人沉默寡言的印象,而实际上,他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老练,一通吹捧下来,王财不着痕迹地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军官姓吴,正九品校尉,今年不满三十岁,苦于资历浅薄,急着建功立业,故而主动接下了剿匪的苦差事。
“吴大人年轻有为,更难得胸有壮志,真让王某人佩服。王财嘴里赞誉不断,脸上全是诚恳。
常言道,人抬人高,人贬人低。
这一路的交谈,王财的言行举止给吴校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眉飞色舞之下,吴校尉忍不住拍着王财的肩膀,用柔和的口气说:“兄弟不必客气,这次剿匪功劳不小,到时候自然少不了大家的好处,我观兄弟绝非池中之物,将青春荒废在田间未免可惜,怎么样,今后不如跟着哥哥一起行军打仗,只要我有一口饭吃,你就有一口饭吃,我平步青云,你自然也能鸡犬升天。”
“那就多谢吴大哥的美意呢。”王财一边说,一边露出微笑。
在两人谈笑的过程中,队伍抵达了黑风山。
王财抬头望去,只见山中古树参天,遮星蔽日,恶风扑面而来,随着马蹄前进,地面上时而会发现森森白骨。
王财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一处险恶的所在!”
吴校尉同样满脸严肃,民兵队伍里响起苍蝇般的议论之声。
“安静!若是惊动了山上的强人,我等将陷入被动。”
吴校尉的话才刚出口,头顶的山崖上猛然响起一阵锣声,利箭如飞蝗般落下,转眼间地面上倒下了一具具尸体。
“糟糕,有埋伏!”王财抬起头,只见密林中旌旗晃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队伍的尾翼忽然大乱,持刀的黑衣人毫不客气杀了过来,而正面同样有一队强人挡住去路,俨然形成了一个口袋。
“不要乱,不要乱!”吴校尉大声呼喊着,抽出鞭子,打向周围的民兵,可凭他一人之力,始终无法震慑住全军,所谓民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遇到这种悠关生死的情况,就算天王老子的话都不会听了。
吴校尉满以为这是他一展宏图的开始,没想到,顷刻间成了山贼的俘虏,王财同样也被五花大绑,丢进了死牢之中。
巧得是,眼睛适应黑暗后,他发现一同被囚在牢中的竟然是一个熟人——林水生。
王财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但林水生也并未比他强出多少。
看着蜷缩在干草中的童年好友,王财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林水生捶打着地面,一脸的不甘。
“完了,这下子大家都要没命了,安安稳稳种田,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该死的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玩弄我们!”
“事到如今,抱怨也是于事无补。”王财淡淡地说。
林水生抬起头,一脸厌恶地瞪着王财,嘴里发出一声怒吼:“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平时你就是这样,故意起高调,现在大家都成了阶下囚,性命就像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会熄灭,你满意了?你高兴?看看你自己这副丧家犬的模样,还装什么了不起的!”
林水生的话,让王财陷入短暂沉默,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就算把责任推给别人,现实也不会改变,想活下去的话,接下来才是关键,现在正是耕耘之时。”
伴随着王财的话,一名喽啰打开了铁门,将王财压了出去。
不多时,王财的眼前出现了一间宽敞的大厅,正中摆着大仙桌,两排交椅上坐满了人,神坛上供着关二爷的像,头顶挂着一块牌匾,上写着义薄云天四个大字,一个中年男人身披长袍,腰系虎皮裙,威风凛凛地坐在上方,吴校尉被绳捆索绑,跪在他得救脚下。
尽管身陷敌阵,吴校尉的脸上傲意丝毫未减,对着山贼头领瞪大了眼睛,一副你敢把我如何的表情。
这又是何必呢?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
王财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你就是他的副手?”山贼头领上下打量着王财,露出玩味之色。
“稻花村王财,见过大王。”尽管面对群寇,王财却显得十分冷静。
山贼头领目中闪过一道精光,盯着王财,忽然冷冷地说:“来人,将这小子拖出去斩了,喂野狗!”
几名汉子一拥齐上,将王财按住,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王财丝毫没有反抗,山贼头领脸上的兴趣更浓,挥手让众人退下,缓缓道:“你难道不怕死?”
“死谁都怕,不得不死,怕也就没用了。”
“哼,这话倒很有意思,看在这份胆色上,若是你肯下跪求饶,也未尝不可放你一马。”
岂料王财却放声大笑,在座的众贼顿时纷纷变色。
“放肆!大哥,让洒家扭断这厮的脖子!”
“退下。”贼头摆了摆手,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王财。
“你笑什么?”贼头一脸阴沉地注视着王财,将手驻在下巴上。
王财看了吴校尉一眼,这有意无意的动作让贼头目光一动,吩咐手下将吴校尉押了下去,才缓缓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财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我笑大王惺惺作态,若真的斩了王某的脑袋,恐怕不久之后,大王也将人头落地!”
此言一出,群贼骇然,贼头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王财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凭一时的小聪明,早晚要吃大亏,王财不敢在大王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行走江湖,全靠一个义字,大王之忧,又何尝不是王某之忧?!”
“哈哈哈哈哈哈!”贼头忍不住放声大笑,腾地站起身,环视着在座的众人,高高抬起了右手。
“来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兄弟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