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了幽冥之地常年不散的雾气,雾中隐隐有两个身影出现,站在前面的人穿着一身绿色衣裙,她是个好看的女子,有一头翠绿欲滴的长发,一双如无暇翡翠般的眼睛,她的脸上虽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看向站在身边的人时,那一丝恐惧就变成信任、敬仰和期待。
站在女子身后的是一个男子,他有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身穿一袭黑衫,他的手上持着一柄木伞,那是一柄翠绿色木伞,伞上沾着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苍蓝色的岩石上。
女子和男子站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奇特的风景。
那女子就像是树叶扎成的娃娃,浑身上下都是绿色,那男子就像庙里的太极图,身上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
男子的眼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神情,他仿佛随时都在思索,思索各种各样的事,天地与宇宙的奥秘,大道的真意,还有人性。
人性是世上最难解的东西,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善和恶的争斗,在人们心中是永恒的。
仙和魔的争斗,也仿佛是永恒的,但谁又能说,仙就是善,魔就是恶?
——最难解的莫过于人心。
男子静静地遥望着魔道八巨子,他们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已经听到了,他来的时候,正是柳逸风和北宫问道被打倒的时候。
他也看到了靠在一块岩石上的施易寒,看到了满脸皱纹,跪在地上流泪的太岁,看到了倒在地上诸葛真、慕容敌、李君如、天鹤子的尸体。
在那沉静的目光中,隐约有火苗在燃烧。
燕舒云早已感受到了男子的存在,他所讲的那些话,原来就是讲给男子听的,魔道八巨子讲的那些话,也是讲给男子听。
他们早就知道男子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一定会来到幽冥之地。
魔相曾经说过,这一代的年轻人中,最可怕的并不只有他和闻人清,还有一个叶凡尘。
任何对魔相构成威胁的存在,燕舒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他早已决定,要将叶凡尘永远的留在幽冥之地。
所以当叶凡尘果然出现时,他心里冒出的想法,用三个字就足以形容。
“他来了。”
燕舒云已经等了太久。
施易寒缓缓抬起头,看到叶凡尘的瞬间,他的脸上浮现出激动不已的神情。
当年他和叶凡尘亦敌亦友,在得知叶凡尘被赶下九宫山时,他也曾深深的叹息,得知叶凡尘重返仙门时,他也曾坐立不安,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场生死激战,那时候他一心将叶凡尘置于死地,因为他希望自己才是那个永远被云明子恩师关注的人。
因为云明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最终他败在了叶凡尘手中,他以为自己会失去一切,没想到叶凡尘只是淡淡地一笑,对他伸出了手。
叶凡尘很轻易就原谅了一个不久前对自己充满杀意的人,他心头的恨意,对叶凡尘来说仿佛只是湖面上偶尔泛起的涟漪。
很快他就从叶凡尘眼中读懂了一切,在他眼中叶凡尘是宿敌,在叶凡尘眼中他却是朋友和亲人。
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温暖,瞬间流入他的心底。
后来他一直在关注叶凡尘的一举一动,也因此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他越来越了解这个师弟,了解的结果就是深深的佩服。
不知何时,在施易寒眼中,叶凡尘已近乎于神。
叶凡尘并非一块无瑕的白壁,他一生中所经历过的阴谋诡计,所见过的尔虞我诈,远比施易寒想象得还多,他原本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无论什么样的法术,到了他手里都能轻易被掌握,甚至有人说,他的眼睫毛都是空的。
但是了解叶凡尘后,你会发现他偏偏也有极度幼稚的一面,就是他总会尽可能地宽容别人,理解别人,原谅别人。
即便看过世上再多的恶,他也坚信着人的本质是善良的。
有时候你甚至弄不清,他究竟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还是一个蠢货。
然而许多别人眼中不可解的难题,都会被他轻易解决,他总是能创造奇迹,一个又一个奇迹。
也许其中有诸如运气一类的东西左右,但施易寒却认为,叶凡尘之所以能做成别人做不到的事,是因为他所做的事往往都是应该做的,必须要做的,他所做的许多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他内心信仰的一种正义。
对于修士来说,心越澄清,就表示离大道越近。
所以当叶凡尘出现时,施易寒的心就放下了,他相信自己的师弟一定能解决眼前的局面,这种信任近乎是盲目而无条件的。
此时此刻,施易寒的心里只剩下三个字。
他来了。
太岁也同样看到了叶凡尘,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
他想起了华硕曾经对她说过的一番话。
“我原本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可是遇到叶凡尘以后,不知不觉就开始信任他,如果你和他相处上一段时间,就会理解我的感受,他是我所见过最奇特的人,当你感到绝望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出现,带给你希望。”
“希望,我的希望就是你。”
太岁还记得当时她说这句话时,华硕脸上甜蜜而无奈的微笑。
“你根本不懂,当年在万仙会上,他为了不让我们陷入危险,不惜向敌人下跪,虽然他当时使用了幻术,但毕竟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当众跪下了,为了同伴的安全,他甚至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尊严,大家都为此感到心痛,下意识疏远他,可是在我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却如神兵天降般来救我们,之后他居然像做错事的孩子般请求我们原谅,从那时起,我才真正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太岁忍不住将目光集中在叶凡尘身上,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华硕曾经说过的话,亲眼看到了魔道八巨子的可怕,她已经胆战心惊,就连柳逸风和北宫问道都一败涂地。
仅凭叶凡尘就能战胜他们所有人,仅凭叶凡尘就能阻止魔道对仙门的进攻?!
她虽然有些不信,却忍不住怀有一丝期待。
“他来了。”太岁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