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崔老爷府可谓热闹至极,太子、镇国公、镇北王,这几个晋朝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在这小小府邸,齐聚一堂。
重凰推门进来之时,三人正对着一幅地图商量着什么,表情十分严肃。
镇国公离她最近,黑着脸怒斥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就进来了!"
太子李醇站在正中央,一身淡黄色龙袍格外显眼,肤色有些苍白,五官阴柔俊美,眼尾上挑。粗粗一瞧,倒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他手握一把折扇,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神态中慵懒倒与九皇子李执有些相像,但与李执不同的是,李执眼中的纯净总带着一丝朦胧的雾气,这位眼中却是十分清明。
"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还在发愣之际,身上已经被罩上一件外袍,回头一看,迟凉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眼睛里满是笑意:"夫人可是来寻为夫?"
屋里这么多眼睛看着她不舒服,只得硬着头皮对迟凉道:"你你你……跟我出来!"
迟凉回头对屋内二人道:"不好意思,等我片刻。"便跟着重凰出去了。
镇国公赔着笑脸:"太子殿下,小女顽劣,让您见笑了……"
太子并未在意这些,只敲着扇子,一副惋惜的样子道:"妻奴啊妻奴,可惜啊可惜,一代名将变妻奴……"
崔府庭院里,重凰拿出被她揉皱那张画,毫不客气地扔给他道:"我问你,这副画什么意思?"
迟凉满脸痛惜地接过来,一点一点铺平,"这可是为夫辛苦一晚上画出来的,夫人怎么能这么对待它呢?"委屈地控诉,"为夫辛辛苦苦从大牢里逃出来,第一个见的就是夫人你,没想到夫人你如此狠心,竟然将为夫踹下床,为夫只好画出夫人你的睡颜,对着它过了一宿。"
"可是你将我画得这么丑,还说我是猪!"
他一副讨好的表情,"为夫是个粗人,画技不好,也不会吟诗,夫人莫怪。"
她一脸质疑:"不会画画?那你之前托崔老爷带给我的那副画怎么画得那么好?"
这人诓骗她的前科还少么?她要是信了他才有鬼!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个是我托人画的,怎么?你喜欢啊?我找他多画几幅,给你挂满整个屋子!"
编,接着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这个伪君子一万遍。
她抱臂道:"我看你今晚是不想回房睡了……"
他眼睛一亮:"夫人,难道我今晚可以回房睡么?"
没等重凰回答,那方款款走来一个女子,这女子面容如秋水芙蓉一般,秀美绝伦,只见她一双美目直直看向迟凉,语带惊讶道:"真的是你?"
如同抛绣球那天,那人就那样站在人群里,身姿如松柏一般,高大俊朗,明明未看过她一眼,她却已经深深沦陷。
仿佛一切情感有了宣泄口,泪珠如潮水般哗啦啦地往下掉,"你还记得我么?我叫崔月。那天抛绣球抛到了你怀里,可是你拒绝我了。你知道么?自从那次见到你之后我就再也忘不掉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后来有个女子自称是镇国公之女,来府上找我让我代嫁,说新郎是你,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是后来又出现一个一脸凶相的女子,她要杀我,我就把新娘子的身份让给她了,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崔月哭着哭着,忽然看到迟凉身边站着的重凰,脸上的泪珠还未干,指着她惊道:"咦,你不就是那个来找我代嫁的人么?"
"哦?竟有此事?"迟凉眸中一动,凉凉地看向身侧之人,捂着心口作出一副心痛的样子道:"夫人竟如此嫌弃为夫,将为夫一次又一次推给别的女子……"
"为夫?夫人?你们已经成亲了?"崔月一脸不可置信,美目里又开始泛起氤氲的水汽,"原来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这人向来蹬鼻子上脸,说话口无遮拦的,总该给他点教训。
重凰不忍美人落泪,递上一方手帕,大方道:"崔姑娘,你不用伤心,你要是喜欢他,我可以把他让给你。"那语气随意地像丢弃一件物品。
"夫人你怎么能不要为夫,难道为夫昨晚伺候你伺候得还不够好?"曾经指挥十万大军勇破敌军的镇北王竟然像一只小狗一样拽着重凰的袖子撒娇,这要是让他的那些下属们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他。
不过,笑话也没关系,他甘之如饴。
眼前这一幕她只觉刺眼,他从未对除重凰之外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崔月看呆了,她忽然觉得,她无法插足他们之间。
心心念念的良人竟然成为了他人的夫君,一步步后退,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连重凰递过来的手帕也未接,脚步凌乱地离开了。
重凰见迟凉看着崔月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开口道:"如此恋恋不舍,不妨追上去啊?"
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语气中的酸意简直像一个怨妇。
迟凉满含笑意地看着她道:"夫人这可是吃醋了?"伸手揽过她,试探道:"如果我真的要娶她,夫人可有意见?"
"迟凉,"她秀眉微蹙,如此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你记住,你既然娶了我,便不可娶别的女人,否则,我便与你和离。"
语气中刚强中透着倔强,不愧是他的凰儿,一句话说得他心里十分舒坦。
"可夫人刚刚可大方得狠呢,口口声声说要把我让给别的女子……"迟凉掩下心中的那份悸动,面上作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伸出四指郑重其事道:"我对夫人的忠心日月可鉴。"
"哼哼,嘴上说的好听,刚才不知是谁看人家姑娘的背影看直了眼……"本来是想说几句夸他的话,可到嘴上偏偏变了味道。
"夫人如此耿耿于怀,不妨打为夫一巴掌,为夫听说夫人打九皇子打得甚是畅快,故为夫也想体验一下夫人的玉手打在脸上的感觉。"说罢,迟凉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重凰张口欲损,却见房门打开,太子持折扇走出来,指着迟凉的脑门就开始控诉:"哎哎哎,我说您二位能不能别在这里腻歪了,阿凉你这妻奴见色忘义,放着兄弟我这儿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做,跑到这里跟小美人秀恩爱,你说秀恩爱就秀呗,能不能回房去秀?你说这大庭广众的,我和镇国公在屋里全听到了……"
没一会儿,镇国公也走了出来,看了看迟凉,又看了看重凰,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对这对儿女说什么好。
见镇国公如此没出息的情状,太子敲了敲扇子,横眉怒目道:"你们看看,把镇国公他老人家都给气得不说话了。"
崔老爷则连滚带爬地到了迟凉面前,满脸歉意:"小女愚昧,还请王爷莫怪。小人不知这逆女竟对王爷生了妄念,回去小人一定好好管教她!"
"不必,情之一事本不可控,就像我对凰儿……"说着,眸色深深地看向重凰。
太子忙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你这是要腻歪死我啊?欺负我没娶妻是不是!"
迟凉无视太子,径自对重凰道:"夫人,你先回房等我,为夫晚上回去会给你一个惊喜。"
复对镇国公道:"小婿失礼,让爹见笑了,我们这便去议事罢。"
这一场闹剧在太子李醇对迟凉翻了三个白眼结束。
重凰回房之后,觉得百无聊赖,打开窗子,窗外无非廖廖花草,她这人最喜热闹之景,这景色不合她的胃口,便盖上被子睡了,睡梦中还在想着迟凉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朦朦胧胧之际,重凰觉得额头被一双微热略粗糙的大手盖住,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小懒猪该起床了!"
她有轻微的起床气,别人若是强行叫她起床,人虽是迷糊的,却是十分记恨这扰她清梦之人。
此时,迟凉刚好就赶上了重凰的起床气。
重凰把头上那只大手扒拉到一边去,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被子裹好,头朝墙,继续睡。
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本是低沉动听的声音,听在重凰耳里,却是如蚊子一样嗡嗡:"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抱你起来了。"
重凰终于肯把脸转过来,却始终不肯睁眼,拽过这人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咬得发狠。
迟凉忍着胳膊上的痛,仍然笑道:"原来不是小猪,是一只会咬人的小狼崽。"
她睁开双眼,眼前之人眉目俊朗,眼底氤氲着温和的笑意:"夫人可解气了?"
"今日是花灯节,不知夫人可否赏脸与为夫一同上街赏花灯?"
重凰眼睛一亮,花灯节?!那岂不是有很多漂亮的花灯可以看?街上也会很热闹,心思瞬间飘到了外面。
转念一想,这人扰她清梦,简直罪大恶极,不能这么轻易答应。
见重凰只是坐着不动,他又道:"夫人可是要为夫为你更衣?"
重凰眼一瞪,喝令道:"你出去,不许看!"
"好,床边是为夫特意为你准备的衣服,你换上之后便唤我,为夫就在门外。"
重凰以为以他的厚脸皮定要待在房内,那样她是死活不依的,她便可以为由勒令他出去,进而杀杀他的威风。
孰料迟凉答应得很快,转身便走出去,顺手带上房门,动作快得令她错愕,这家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重凰看向床头的裙子,她不喜穿裙子,觉得裙子裙摆太长走路不方便,这件裙子却不同于一般的裙子,似经过改装一般,裙摆不是很长,刚好到她的膝盖处,筒状的红纱遮住小腿,颜色是耀眼的红色,样式十分可人,手感也十分柔软。
她满心欢喜的穿上这条裙子,却在绑衣带的时候卡住了。
这条裙子虽好,但是上身衣带绑法十分复杂,她不会绑。
这裙子她穿了一半,总不能就这样出去见人吧。
门外适时响起了他的声音,仿佛算好时间一般:"夫人可穿好了?要不要为夫进来帮你?"
怪不得出去得那么快,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阴险!狡诈!!无耻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