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夏对太子的病很尽职,加之有同僚一起讨论研究,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只是细节之处还得斟酌,以免太子的身体吃不消。
她去东宫很勤,都不需要派人来请,就很自觉地到了太子寝殿,太子妃见了她,称不上多么好的脸色,但比之前还是好了不少,至少叶瑾夏请安的时候,她不会故意为难。
叶瑾夏就医时不喜欢有人在一边看着,就连太子贴身婢子也只能守在寝殿外,太子妃也不例外,见到叶瑾夏,与太子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先行离开。
“叶太医,太子的身体,有劳了。”太子妃的眼神稍稍有些凉,不过顾虑到太子的情况,有的话也不曾明说,只以眼神示意。
叶瑾夏看不懂,诺诺地应了声是,便恭送太子妃离开。
殿中的婢子们都已经熟悉了叶瑾夏,有时还会和她开些玩笑,叶瑾夏自小生活境遇与京城的世家贵女们不同,没有明确的尊卑之分,也能放下架子,还会说些笑话逗逗小宫女们,殿中的气氛倒也和睦,小宫女们做事很上心。
太子的气色好些了,不过身体还虚,没有什么力气,熬的药也喝不了多少就吐掉了。
叶瑾夏习惯性地伸手把脉,神情严肃,“殿下,恕微臣直言,您得喝药才能好,不能总因为药苦就拒绝,须知良药苦口利于病。”
太子略怔了怔,忽而失笑,“小丫头,你倒是心细。”
他确实不喜欢喝药,都是皱着眉头便喝下去了,身为太子,他是不能像孩子似的讨要蜜饯,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喝药,只是最近身体太脆弱了,习惯也维持不下去了,不曾想,不是最亲近的人发现了,而是叶瑾夏察觉。
“待会微臣偷偷地喂一颗蜜饯给您,如何?”
太子笑意更深,“小丫头,你倒是敢?连本宫也敢打趣?”
哄孩子似的,还是头一遭。
叶瑾夏失神,莫名有些怀念,太子最是敦厚温和,也最像了。
“殿下,你要多笑笑才好,心情好了,病才能好得快。”
“嗯。”
叶瑾夏收回手,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药条,是根据太子病情用几种中药调和而成的药粉,点燃熏几处穴位能促进血液流动,将污血排出体外,原本可以行针,不过太子身体虚弱,经不起针灸,便只能药灸了。
这样的事得褪掉上衣,开始太子还有点难为情,不过叶瑾夏看多了尸体,其实没多大感觉,这话也不敢和太子说,试了几次之后,都坦然了。
太子的精神好了点,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叶瑾夏就在一边守着,手里拿了纸笔写写画画,记录太子的脉象变化。
“小丫头,今年春闱泄题一事,你如何看?”
叶瑾夏的手抖了下,她不知道太子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件事,虽然她很了解各种因果,甚至比查案的人还要清楚。
但知道归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太医,没事涉什么政?万一搞不好说错了话,那之前这一切努力就都白瞎了。
太子温和地笑了下,“本宫听闻主审是秦湛。”
“是的。”
“秦湛倒是有几分骨气,潘斌担任京兆府府尹多年,惯是会和稀泥,这次彻查到底,铁定少不了秦湛的掺和。”太子还在闭目养神,叶瑾夏低着头,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不愧是一国储君,即便病重不能离榻,也能了解得如此清楚,真是可惜了。
太子幽幽道:“左相的小公子死了,左相惯是护短,这个案子肯定不会轻易结案,听说忠国公的嫡子不日之后将问斩,宋拱故意泄题被撤职关押也是问斩?”
“太子英明。”叶瑾夏说了句漂亮话,太子知道的,基本就是全部了,只不过宋拱原本是想舍弃宋安这颗卒子来保帅,只是最后还是被拉下了水,便是忠国公也救不了,毕竟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更何况宋拱还只是颗棋子呢?
案件到这里基本告一段落,再查下去也没什么能挖得出来了,杜庭松在内的一干官员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春闱难关,之后如何,那就之后再算。
“不,是秦湛很聪明。”太子看着叶瑾夏,眼神意味深长。
叶瑾夏有点僵硬,不能理解这个眼神。
太子又笑,“你给本宫说说,秦湛是如何审案的,听闻大快人心。”
叶瑾夏轻咳了两声,很快组织好语言,简单地描述当时的场景。
黄子健行凶当晚被带到了京兆府衙内,忠国公立即把人提了回去,打那之后,黄子健一直龟缩在忠国公府里,即便要过堂审案,他也死活不肯出来,因为知道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忠国公又护短,并没有将黄子健放出去,反而派出了替罪羊——黄子渲。
说来也怪,黄子渲竟也愿意代替黄子健去死,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庶子的意愿和死活。
忠国公的不上道导致了围观儒生全体情绪激愤,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国公府的守卫森严,只要他大门紧闭,外面的人便毫无办法。
秦湛也气定神闲,直接请来了最不惧权势的靖王。
带了亲兵卫,直接轰开了国公府的大门,提鸡仔似的,把黄子健拎出去了,至于忠国公,大概已经被靖王气得起不来了。
黄子健春闱作弊在前,杀人在后,罪名清楚,按律当斩,不论忠国公威胁也好、贿赂也罢,这罪名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宋拱和宋安,还有秦湛的好友冯保,这些人的审问就比较搞笑了,原本没有牵扯到宋拱,宋安也一力承当罪名,却是冯保提到宋拱,虽然不知道冯保怎么就知道宋拱故意泄露试题,但京兆府全盘接受,将宋拱也提过去询问。
宋拱还以为是宋安背叛,在堂上发了一通火,骂得宋安狗血淋头,宋安冤呐,他被刑讯了一夜都咬牙不说,现在宋拱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斥责,父子两关系到此为止。
等到宋拱意识到是冯保说出来的,当时脸色骤变,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到此,案情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