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旸入狱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街小巷,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叶旸入狱这等大事。
传播虽然广泛,但版本却相当一致。
叶旸文武双全,两袖清风,是正直清廉的好官,作为凉州一届七品芝麻官,敢于为民请愿,但庙堂之上出了奸臣,勾结宣府边军及富豪乡绅,对修建防御工事的拨款中饱私囊,污蔑叶旸不止,打杀数十工人,全都栽赃给叶旸。
不知从哪流传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上下。
士子文人争相奔走相告,为叶旸请愿。
不过一天时间,已经有上百文人发表诸多针砭时弊的观点,明朝暗讽,直指三省六部,诸位亲王,甚至于袖手旁观的叶昶,也遭受无端诘难,这位神武大将军,被人说成了熊包将军。
“表妹,你这一手也太黑了吧?”几乎所有能拖下水的人,全都拖到了流言的漩涡之中,而这,全都出自叶瑾夏的手笔,元祐想来都有些后怕,当年若是叶瑾夏将这些手段用在他身上,那可就......怕是渣都不剩了!
“这些不过是开始而已。”叶瑾夏笑笑,不做这些事,叶旸很有可能就会无辜丧命,最后安个畏罪自杀的罪名草草了事,之后便是翻了案又能如何,一个清名,比起一条命,算个屁!
“表妹,你这样让我有点怕啊。”元祐搓搓手臂,神情诡异。
叶瑾夏嘴一撇,冷淡道:“少废话,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正在做呢,很快就好了。”
“嗯,那还差不多。”
“表妹,五芳斋出了新的点心,吃么?”
“行啊,一样的来一份?”
“......你这是抢劫!”
“呵呵。”
叶瑾夏撑着下巴,面露狐疑之色。
流言发酵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要快,甲子直告诉她,不止一拨人在做这件事。
很显然,不是元祐在背后推动,那又会是谁呢?
不仅如此,还在她的基础上,把水搅得更浑了。
要说手段心机,这个趁东风的,才是真阴谋!而她还找不出,这很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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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走进大牢,手里拎着几大壶好酒,还有好菜。
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死刑犯们见了他,眼睛都亮了。
“小公爷,又给我们送什么好吃的来了?”七八个人扎堆凑了过来,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呆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里,早已是死路一条,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实属不易,更何况这人还能给他们带点吃食打打牙祭,更是滋味美妙。
元祐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没有犹豫,很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件事请你们帮忙,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让人替死,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见识,可自己做,元祐还是有点难受。
他灌了口酒,努力想看上去轻松些,但神色却相当凝重。
几个人忙着抢鸡腿,抢好久,只是抽空看他一眼,其中一个,含糊不清地道:“这算什么事?我们早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被那些个杀千刀的人折磨死,还不如英勇赴死。”
他灌了口酒,啧啧直叹,“好酒!”
元祐看他,又缓缓看过去,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可是——”
“啰嗦什么?”一个人把酒推过来,神色豪爽,仿佛这顿饭不是催他去死,而是洗尘宴一般,“反正都是死,帮小公爷一个忙,又有何不可?”
“我们都是背着人命的,过的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的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牵挂。”
“就是说,老子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换了别人或许还不乐意,但是小公爷嘛,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哈哈,喝酒!”
元祐心中苦涩,闻言也是笑了,端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小半坛,众人起哄,“小公爷,好酒量!”
“不过啊,能不能再给我们搞一顿断头饭?”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好,喝酒!”
元祐走出大牢,望着明月高悬的夜幕,解决了一桩大事,原本应该轻松的心情,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叶瑾夏当值,瞧过太子病情之后,退出了东宫。
太子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但病体沉疴多年,要想就此好转也甚为艰难,须得好生调理,出不得半点岔子。
从太医院出来,走在大街上,还能看到文人们为了叶旸一案奔走相告。
如今叶旸一案闹得太大,上达天听,景泰帝发了好大一通火,勒令三司会审,务必要尽快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叶旸也由锦衣卫的诏狱被转移到刑部大牢。
而流言还在发酵!
国子监的士子们,聚众挑事。
人的劣根性有三味,流言便是其中其中一味,三人成虎,能害死一个人,也能拯救一个人。
国人有喜欢热闹的毛病,不论是看到的热闹还是听来的热闹,皆喜闻乐见,这个毛病大抵传承了几千年,至今不衰,所以京城市井之中,从来不乏流言,或确有其事,或煞有介事。
同时这个毛病还衍生了一个很不好的后果,那就是盲听盲信,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求证,从不怀疑,故而中国上下五千年,朝代更迭不知凡几,往往某个领头人站在高处随口说几句谣言,麾下便能很快聚集十数万造反大军。
只要有个领头之人,不愁这把流言之火烧不起来。
“国朝养士,正为社稷危难时匡危,奸佞当道时扶倾,如今忠臣无辜被构陷,身落囹圄,朝堂不靖,黑白不分,天下难安,正是我等愤而诛讨之时,诸兄还在等什么?”
何昀振臂一呼,士子愤而相应,“同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刑部。
何昀隔空与叶瑾夏对视,相视一笑,便错身离开。
袁六郎未曾与他们同去,留在街上,见到叶瑾夏,复又走了过来。
“表妹,多日不见。”袁六郎礼貌地问候叶瑾夏,她抿唇微笑,神情淡然,“有劳惦念,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袁六郎压低声音问道:“今日之事,可是表妹一手策划?”
“六郎说笑,瑾夏不过一介女流,何尝有如此本事?”
“呵,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