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年把村里最好的一间屋子整理出来让小七和薄言住。
小七感觉心里舒服的就是薄言不像开始那般当做不认识她了,至少会帮着她的忙,都不用她开口,甚至会关怀她,客气而疏离,不像是以往那样的嬉皮笑脸。
小七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泛黄的床幕,她未尽的担忧还有许多,血蛊一死,那下毒人立即就会察觉,瞒也瞒不住,论武功她不自信自信天下能挡的住薄言的并不多,然而巫蛊之类让人戒惧的原因就是他们知道许多匪夷所思的恶毒蛊术,根本让人防不胜防,如何确保所有的人的安全是现在最让她头痛的问题;其次让她思考的是,知道这‘偷天大法’的人到底有多少,是否这个村子只是他们下毒‘养成’的很小的一部分,在她不知道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同样有着更多的受害者,若是那样的话,这又势必是一场比百年前更大的浩劫,他又该如何去阻止?
“七小姐你告诉在下,这村子里的人到底中了什么毒,为什么还会有蛊物在其中?”薄言忽然开口问。
“百年前的苗疆蛊月教大举入侵中原的那场恶战,薄言可曾听人说过?”
薄言点头,似乎沉入了沉思。
小七揉了揉额头,看来薄言只是不认识了她而已,自身的能力却没有消失。她从柳长言口中听闻那场战役让天地四绝的声名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一战后正值而立之年的天地四绝就隐迹于江湖了,而蛊月教也被歼灭,被蛊月教控制的其他苗疆巫蛊成立了一个合派向天地四绝承诺,今后的百年将不会有任何一个蛊术传人进入中原,以示诚意,成就了不朽的传奇,如今过了一百多年,江湖中人提起那四位旷世高人,还无不举起拇指,传诵当年的故事,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和天地四绝的传奇又有什么关系,难道。
“七小姐,难道这村子的人中的毒跟苗疆的蛊月教有关?”
小七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村人所中的毒就是百年前蛊月教残害中原所用的‘偷天大法’,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那下毒的人,明天若血蛊一旦被逼出,那下毒的人必然就能发觉他的恶毒行径被败露了,到时恐怕一场恶战再所难免。”
薄言的脸也沉了下来,对方来明的倒还好对付,最怕来暗的,两人对视一眼,清楚的看到彼此眼里的担心是相同的,看来他们都想到同一个问题上了。
还差两味药,两味药就是‘血果’和‘冰魄’,一个性热一个性寒,对付血蛊,少了这两位珍奇之物,任你有通天之能,哪怕把中毒的人解剖的血肉模糊也无法把血蛊从人体内逼出,这‘血果’和‘冰魄’都是极为罕见珍惜之物,‘血果’是血蛊最爱的食物,只要一闻到血果的味道,所有的血蛊都会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冰魄’是破坏血蛊身体后唯一不会逃脱幼蛊的东西,因为杀死成年血蛊不难,但是难就难在同时消灭幼蛊,血蛊的幼蛊未成型前是隐形的,肉眼看他不到,一旦成年血蛊死去之后,幼年的血蛊会逃逸,待成年后再度寄生回之前父母寄生过的身体,杀死宿主,称之‘噬主’,他们以这种方式为被消灭的血蛊报仇,百年前那一战,天地四绝差点就着了道,后来才寻了‘冰魄’专门来制幼蛊,有这两样宝贝,他们就可以开始驱蛊了。
第二天,小七还躺在床上,耳边忽然响起薄言的惊呼:“七小姐,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小七睁开了眼睛,抬眼一看,愣住了,只见木桌上摆着两个药罐子,她下床走近一看。
竟然就是他们还需要的两味药,小七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来,忍不住抬头看薄言:“薄言,你知道是谁送来的么?”
薄言看着摇摇头:“不知,早上起来便在这里了。”
小七没有想太多:“没事,不管是谁送来的,先救村民的性命比较重要。”
所有的中毒的村民除了妇女身上可以穿薄薄的中衣外,都赤身躺成一个大的圆环形状,中间的一个小圆中,小七就站在其中,除了他所站的地方,小圆的其他地方都被铺上了厚厚的白色棉布,靠她脚最近的地方上摆放了一枚血红欲滴晶莹到极点的果子,薄言站在最外围,他的任务就是当成年的血蛊经受不住血果的引诱从人体内爬出来的时候,用内力使‘冰魄’暂时的融化,它所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对人体没有什么害处,对幼蛊却相当于最厉害的麻醉药,能让他们的反应变的极为迟钝,并显现出形状来,本来若没有李怜花,这个工作是小七自己要做的,如今有了薄言,排除血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为了怕那下毒的人突然回来,而他们又在专心驱蛊中,小七在这村子的外围布下了好几个奇门阵势,不一定有效,却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张大年他们则站在薄言身后,旁边又是一大锅黑色的药汁,只等小七的令下就开始分药。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最后与薄言交换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后,小七道,“大年,分药!”
“是,七小姐!”张大年几人早就带着健康的村民‘雄赳赳气昂昂’的等在那里了,她这一声令下,大家又开始像昨天那样忙碌起来了,只是今天的这碗药不是排毒,而是给血蛊一种饥饿的错觉,让他们滋生出非常想进食的欲望,即便知道外面的血果是个陷阱,他们也会忍不住想接近,血蛊是蛊类中最聪明的一种这无庸置疑,所以小七丝毫不敢轻视,每一步都想的极为周到,抱着彻底要把他们歼灭的决心而来的。
确定所有中毒的人都喝完药后,薄言很快的点住他们的穴道,小七交代过了,血蛊经受不住引诱想要活动的时候,会在人体内四处游串,这个过程非常的痛苦,为了怕村忍受不住而乱动,制住穴道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家忍一忍吧,会很痛,不过痛过之后,你们的命才算保住了。”小七看着一些最早服药的人手脚已经开始出现痉挛,扬身安慰道,村人陆续的感觉到了痛苦却都没人发出一声抱怨,连最小的八岁的孩子都不哭,只是用力的咬着唇,看的小七心里也一阵不忍。
隔着一层薄薄的表皮,站着的人清楚的看到那皮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红色的蠕虫模样的东西,粗细不均,最粗的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大拇指出,最小的也有一颗黄豆粗细,数量还在不停的增加中,若非亲眼看见,任谁也想象不到,一个人的身体里面竟然有这么多条恶心的东西在里面,他们越聚越多,在皮下蠕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拱的人的皮肤高低不平,像浑身长满了恶性脓疮一般,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比昨日里的情景又恐怖恶心了好几分,隐隐中还带着尖锐的声音从皮肤里面发出,有些受不住刺激的已经到外面呕吐了,小七强作镇定的面不改色,这才刚刚开始。
小七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些血蛊还不出来是在等母蛊的信号,看来他得给他增加点诱引,小七稍一迟疑咬破自己手指,滴下一滴血在血果表面,顿时那鲜红欲滴的果子,发出了诱人到极点的香味,本来按捺不动的血蛊,尖锐的声响越发刺耳起来,接着一声类似人类的撕吼发出之后,那巨大的足有一个手腕粗细的母蛊,赫然从那八岁的孩子的嘴里慢慢的往外爬了出来,在场的无不屏息以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么巨大恶心的血蛊,它的身体粗细一样均匀,全身布满了血红色的小气泡,气泡的表面又布满黑色的恶心绒毛,随着血红的身体蠕动着,头部几乎只看到很大的一个方形的嘴,嘴的四个角上长了像刺猬一样的尖刺,张大的着嘴里居然有一条类似蛇的长舌在不停的卷动,那尖锐的撕吼声就是这条长舌卷动气流所发出的,这诡异的情景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寒毛直竖,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恶心的不知道到底多长的身体继续的往外爬,那孩子早就吓晕了过去,呕吐感让剩下的人根本来不及跑去外面,就在原地狂吐起来,其实昨天那顿治疗之后,大家就都已经没有了进食的欲望,所以此刻吐出来的几乎是胆汁和酸水了。
母蛊出来后,成千上万的成形血蛊蜂拥般的从其他人的体内钻出,一时间那白色的棉布上全部全部布满了血红色的蛊虫,小七从腰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经过他改造过的硫磺粉,均匀的洒向他的周围,只听先是‘兹兹’声络绎不绝,接着被沾到粉末的血蛊身体纷纷开始溃烂,里面竟然是极黑的恶臭体液,那体液再渗透到底下的一层血蛊上,一层接一层,恶臭越来越严重,那些血蛊的叫声也越来越可怕,死亡的速度飞快的蔓延传染开来,血蛊群却依旧前仆后继的疯狂往血果包围,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靠近不了血果,母蛊发出更剧烈阴狠的撕吼,仿佛也感到了死亡的逼近。
“薄言,化‘冰魄’,幼蛊要逃了!”小七的声音仿佛黑暗中敲起的黎明钟声,让薄言翻腾的神经得到了一丝丝安抚,闭起眼睛,把内力运到九成以上,把‘冰魄’定在了半空之中,那晶莹的石不似石,药不似药的‘冰魄’发出耀眼的白光,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泄露出来,升起缭绕的云气,看起来像是‘冰魄’真的在融化一样,所到之处,原本以为空无一物的地方暴露出来了许多淡红色的幼小蛊虫,原来这就是血蛊的幼虫了。
“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把准备好的浸过药的针戳幼虫的尾部,就能杀死,动作要快!”小七大声命道,呕吐不止的人拖着无力的四肢依旧奋力的针杀幼虫,针过之处,地上便是一滩黑水,薄言则专心的用内力维持着‘冰魄’的融化,为了不让那恶心的一幕让自己分心,他的眼睛一直不敢睁开,所以他错过了小七运功击杀母蛊的一幕,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七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薄言,可以了,你收功吧!”
薄言有些脱力的收回内力,暗自庆幸昨天服了那颗珍贵的药丸,否则这么长时间的隔空传输内力,早就力竭了,哪会只感觉到些许疲累而已。
调息了一下,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粘稠血蛊尸化后的残留,那母蛊的死状最为惨烈,全身上下钉下了好几根巨大的钢针,不知小七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乌黑恶臭的黑血还在不停的从体内流出,本就大张的嘴更是扩张到了极限,嘴里流出一种透明的黏液,薄言好不容易的自我欺骗在看到这一幕后,再也没忍住,大肆呕吐了起来,小七轻柔的小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背,“薄言,你还是到外面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就好。”
薄言一边干呕,一边摇头,他才不能放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呢,睁眼的时候他就看见除了他们俩人还站着之外,所有的人都瘫躺在地,半死不活了,健康的和中毒的都被这凶险和恶心的血蛊给折腾的三分不像人,七分更像鬼了。
“大家快起来,我们必须把这里的痕迹处理干净,虽然大家体内的血蛊和毒都被排出来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这蛊血还是有毒的,必须把所有的病人都撤出去,然后放火把这间屋子烧掉。”小七的身心也疲累到了极点,之前针钉母蛊时它发出的最后的惨叫声怕是已经让和他心灵相通的巫蛊知道了,可惜他不懂巫蛊之法,否则此时倒是反制那下毒的巫蛊的最佳时候,哪用的着小心防范着巫蛊的回来报复?
“小七,你没事吧!”好不容易止住呕吐后,薄言第一句话便是关心他的情况,让小七的眼微微红了一下,人说患难见真情,在这种他自己都狼狈不堪的场面下,不先照顾好自己反而担心他的安危,她有些怀疑那个白衣男人的话了,也许只是骗她的而已。
当熊熊大火在这个山坳里的村子燃起的时候,宣告着村民的生命真正得到了保障,能下地走动的全部跪到了地上,真诚感激的给小七和薄言磕头,泪光伴着笑颜,这场无名之灾若没有小七的帮忙,全村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于巨毒还以为是患了‘怪病’呢。
那下毒的凶手始终未曾出现,让小七的心总有些不安,而且也不知道那个送药过来的人到底是谁,她也不能掉以轻心,薄言身上也中毒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杀死母蛊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那人已经回到了这里,从窥探‘险龙’地内的茅屋痕迹来看,到今天为止已经整整七天了,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会让巫蛊离开正当‘催毒’三叶草的紧要关头七天?血蛊已经全数被灭那人定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采取行动?他在等什么?
小七正想着,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丫头,我真的是没有小瞧你,真的把所有的村民都治好了。”
小七听着熟悉的声音,心里一跳,抬头望着远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正往这里走过来,老年人脸上是仁慈的笑容。
小七惊喜地叫了一声:“老头!我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来的人正是神医逍遥游,神医目光不经意落在了旁边同样看着他的薄言,眉毛皱了皱,对着小七道:“丫头,你和这小子在一起了?”
“老头,你一看见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么?”小七忍不住瘪瘪嘴。
神医笑笑:“当然不是,我经过这里,发现这里的村民都中毒了,算中了丫头你会经过这里,丫头你跟着我学习了那么久的医术,也是用的时候了,所以……”
小七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所以你就出去寻找那两味药,然后把这个摊子交给我?”
神医笑呵呵道:“可不是,丫头不也是治好了么?”
小七翻了一个白眼,忽然想到什么道:“老头,你能不能帮忙看看薄言,他好像中毒了,但是中了什么毒我也不知道。”
神医闻言,将目光看向了薄言,对方也同时看向了他,只不过眼睛里茫然,完全不认识他的模样。
“丫头,前一个月你们去哪里了?”神医神色有些凝重地道。
小七心里一跳,回答:“不知道,当时我昏迷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不过那个地方有一个明明很年轻的男子却说自己是老头的奇怪的男子。”
神医闻言,低声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