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你被我连累,轮得到他做兰家这一代的领头人吗,哼。”宁靖郡主不忿的道。
“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再说,大哥性情圆滑八面玲珑,我倒觉得大哥比我适合做官。都说我天赋难得,我承认我是读书的好材料,做官也使得,可我们兰家子弟谁不是从会走路就开始读书识字的,都是读书做官的好胚子。
可我骨子里却更想做一个享受家族荫蔽的纨绔,做纨绔多好啊,无忧无虑不操闲心,只凭自己高兴。兴致来了,拎着个鸟笼满京城的闲逛,斗斗鸡犬,淘淘古董,懒怠的出去就歪在榻上读几本闲书,这是多恣意松散的生活啊,你说是不是,我还有更多的时光陪伴你和芳姐儿。”
宁靖郡主眼眶微湿牵住了兰亭璧的手,“别故意说这样的话宽慰我,我知你的心,你狠不必这样。”
兰亭璧环住宁靖郡主,笑道:“不是哄你的,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宁靖郡主叹息一声,“盛世太平也就罢了。我知道你心中的抱负,我总不会负你就是。”
温温的夏风吹动竹林萧萧,耳边听着宁靖郡主一行人走远,兰香馥趴伏在楚天苟怀里,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她也双手湿热,心口狂跳,身子发软。
楚天苟也觉浑身热的狠,可手臂里抱着的柔柔一团他却一点也不想放开。
女孩子的身子柔弱无骨一般,幽幽泛着兰香,他情不自禁低头在她脖颈处轻嗅,兰香馥红了脸,口齿讷讷,吐气轻喘,“你、你抱的我太紧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盏灯光从小径的另一端飘了过来,就听其中一个道:“红鸾你替我想想,我今儿可有哪里服侍的姑娘不好吗。”
是青雀的声音。
兰香馥浑身一崩。
“青雀姐姐还在为方才姑娘的重话闹心啊,我觉得姑娘不是恼你,根子还在表姑娘身上,你想想是不是。”
青雀一想就嫌恶的道:“想来我是被表姑娘牵累了,咱们姑娘大了,许是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也未可知。罢了,大爷大奶奶还在屋里等着呢,咱们快着些吧。”
“嗳。”
躲在假山后头一动不敢动,两人落了一身的竹叶,
兰香馥慌忙从楚天苟怀里挣出来,“想是我嫂子和我大哥说了我今儿险些被父亲打杀的事情来宽慰我呢,我得走了。”
楚天苟沙哑着嗓音“哦”了一声,盘腿坐在地上不动,只朝着兰香馥挥挥手就作罢。
兰香馥也没在意,想着不能被拆穿了,心念一动就对楚天苟道:“你快去池塘里给我摘两朵荷花来,快去。”
月色银辉撒了茫茫一地,满目影儿绰绰,却是细看不清的,楚天苟一跃而起,“等着。”
片刻后,楚天苟就塞了一把荷花给兰香馥,“给你。”
“我走了。”兰香馥心里是慌急的,提着裙子往前小跑了几步又不甘心的回来撅嘴道:“我还有好些话没说呢,唉,罢了,下次再说吧,你也快些回去,免得被人看见。”
楚天苟慢腾腾把兰香馥送至月洞门口才折返。
踏着月色,兰香馥捧着一捧荷花做出闲庭信步的样子回到后罩房,蓝哥站在廊子上候着一眼瞧见就迎了上来。
“姑娘您可回来了,大爷和大奶奶在屋里等您说话呢。”
“知道了。”
屋里兰白圭正坐在上首喝茶,狄氏正笑着询问紫鸯,见兰香馥回来了就忙站起迎上来把住兰香馥的胳膊问道:“大姑娘原是去摘花儿玩了啊,怎么也不带个人在身边,天色这样晚了,你若是摔了跤可怎么是好。”
兰香馥笑着捡了一朵给狄氏,“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就能摔跤,不过也多谢嫂子关心我了。”
兰白圭放下盖碗,对兰香馥招手,“馥儿过来。”
狄氏拥着兰香馥去她原本的位置,兰白圭旁边的榻上坐定,她自己则坐在了下面一把玫瑰椅上,安静的不插嘴了,只静静听着。
“大哥,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我不该顶撞父亲,从廊子下走过时更不该停留。”兰香馥低着头扭着自己腰上所系的丝绦闷闷的道。
兰白圭张张嘴愕然一瞬又笑了,“罢了,你既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大哥就不说你了。”
“今儿我要多谢大嫂了,要不是大嫂出来挡了那一下,说不得我就要缺胳膊断腿的了。”兰香馥感激的看着下面的狄氏。
“大姑娘快别这样说,就是没有我挡的那一下,想来父亲也不会真的……”
“我听说,你今儿午睡起来后还和舒菀菀闹了一回?”兰白圭笑问。
兰香馥羞愧的点头,“我总不能一直那样傻下去,让她一直踩在我头上。”
兰白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嘴上却道:“要我说,你也是个傻的。你才是母亲亲生的,怎么就不想着去亲近母亲呢,反倒让一个外人在母亲身边撒娇卖痴。”
不等兰香馥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的性子,知道母亲偏心,你嘴上不说,举动也谦让舒菀菀,可你心里也是怨母亲的,你心里不得意如何肯去亲近她,你不亲近她,舒菀菀去亲近,自然,她越发偏疼舒菀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兰香馥瘪着嘴瞥兰白圭,“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不亲近母亲吗,她可是巴巴的想你去亲近她,我啊,将来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才不会在乎我。”
兰白圭瞠目结舌,狄氏坐在下面掩唇笑。
“怎得,我才一日不见妹妹,妹妹竟变得这样伶牙俐齿的,可是了不得了。”
“大哥少笑话我,往后我就这样伶牙俐齿了,你可仔细别惹我。”兰香馥板着脸做出凶凶的样子来。
兰白圭大笑,“这样好、这样好,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姑娘,有什么不敢说的。沉静贤淑的品格不是不好,可你旧日又太过了,木头人似的,我和你嫂子私下里说了多少回了,生怕你将来去了婆婆家吃委屈,竟原来咱们大姑娘是深藏不露啊。”
“大哥。”兰香馥拿帕子捂住脸羞惭不已。
“快别打趣妹妹了,你也没个正经,怎好和妹妹说这样的话。”
兰白圭笑了一阵,看着兰香馥说起正经事来,“方才大哥的话你也细想想,她是咱们生身的亲母,到底咱们做晚辈的该迁就些,你既是个有心数的,就琢磨琢磨怎么和舒菀菀争宠,我就不信,你真心的去亲近她,她还能怎样偏心。要我说,都是那舒菀菀在里头挑事儿,你想个法儿把她赶回她自己家去才好。”
兰香馥讶然,歪着头看兰白圭,“怎么,大哥也不喜欢舒菀菀吗,可我素日见你待她也是有说有笑的。”
“傻丫头。”兰白圭笑道:“我素日也和学里有龃龉的同僚不和呢,可见了面不还是笑模笑样的。看问题别只看表面。我和你说一个事儿,你就知道我为何觉得是舒菀菀挑拨着母亲不喜你了。”
兰白圭瞥了狄氏一眼,他站起来一拉兰香馥的手笑道:“走,这是咱们兄妹俩的小秘密,可不能让你嫂子知道。”
兰香馥笑的满面红润,“大哥你这样就不怕嫂子吃醋吗?”
狄氏摇头失笑,“罢了,我先走就是,我却不稀罕听你们兄妹俩的小秘密的。”
说罢,她笑领着自己的丫头先走了。
待狄氏一走兰白圭又拉着兰香馥坐回榻上,“原不该拿这些话和你说,但大哥不能眼见你和母亲之间的心结越结越深,反倒让舒菀菀得了便宜。我实和你说了吧,我没娶你嫂子之前,舒菀菀背着人在我跟前的举止就很是不得体,有一次被母亲撞见了,母亲还打了她一巴掌,由此可见,咱们的母亲还是向着自己亲生的孩子的。”
乍闻此事,兰香馥惊的嘴巴微张,一双眸儿都瞪圆了。
兰白圭瞧的可爱,抬手合上兰香馥的小嘴,笑道:“母亲就是心太软,被她哄住了罢了。论起伶牙俐齿,甜言蜜语,察言观色来十个你绑在一块也比不上人家。也怨你自己憨,自己的母亲怎么不去撒娇,反而把母亲的怀抱让给了一个外人。从明儿起,你就去争宠去。好了,大哥走了,你好好想想。不必送出来,咱们亲兄妹不必那些虚礼。”
临走兰白圭挑了兰香馥放在炕桌上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轻甩袖翩然而去。
兰香馥坐回榻上,神情依旧震惊。
这时去东府寻兰香馥的青雀和红鸾回来了,见兰香馥坐在上面就松了口气,青雀问了蓝哥知道兰白圭和狄氏已经说完话走了,就忙指挥丫头去打水,准备伺候兰香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