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蒋先生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或许,她是因为负罪感,不好意思见自己?抑或者,她不辞而别回老家了?
可是,她的工资自己还没有给她啊。
这时,他忽然感到脑袋昏昏沉沉,还有些疼。
哎!让她去吧!
是的,蒋先生多少对田甜有些不满,毕竟,因为她的失误,让他痛失自己最亲最爱的宝贝女儿。
若换了别人,我非要去公安局告她不可,让她把牢底坐穿。
他在心里狠狠地想。
其实,女儿没有了,即便她惨死狱中,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更不能减轻自己心中的苦痛。
哎!
除非······除非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活过来!
活过来?哼!可能吗?
自己可不敢有这种两三岁小孩般幼稚无知的幻想,自己终究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
正胡思乱想着,这时,锅开了,沸腾的汤水顶着锅盖溢流出来,见状,蒋先生立即起身,急步上前,把锅盖揭开。
锅里翻滚着雪白的泡沫,面条也随着上蹿下跳起来。
他连忙从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把面条整拢一下,然后,胡乱的往锅里撒了些调料,用锅铲拌了拌,便起锅了。
把面条端到餐桌上,方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于是,又转身去了卫生间。
在书店的一个角落里,田甜趴在一张桌子上睡着了,从那轻微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可知,此刻,她睡得正香。
也许,昨晚,硬撑着,不敢睡,直到凌晨时分,才实在熬不住,便不由自主的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把田甜吵醒了。
她抬起头,并慢慢的睁开眼,然而,刺眼的阳光照射得她赶紧又重新把双眼给闭上。
好一会儿,她才一边揉揉惺忪的双眼,一边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苦思冥想着,这是哪儿?自己身在何方?还有,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终于,她想起了。
这是书店,昨晚,自己无处安身,所以,便在这呆了一宿。
想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连忙擦了擦眼角和嘴角后,就站起身,悄悄的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能免费的在这过了一夜,且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加之,又不曾被这里的店老板驱赶,自己就要感谢万分了。
可是,今天晚上,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赖在这书店了,必须找到住的地方。
因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事情做。
于是,田甜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眼睛却不停地四下张望着,想找一个职业介绍所。
走着走着,突然,耳畔传来“扑通”一声响。
她循声望去,发现自己的左前方有人倒地。
原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摔倒了,只见,他努力试图起来,可遗憾的是,挣扎了好几次都未能如愿。
有人远远地投去怜悯的目光,有人却高昂着脑袋,假装没看见似的从老人的身旁匆匆走过······
出于本能,田甜立即奔跑过去,想把老人扶起来。
“老伯伯,你还好吗?”
她一边招呼着,一边弯腰去搀扶。
然而,这是一位高大魁梧的近两百斤的老伯伯,而她只是一位九十三斤的柔弱女子,所以,想要把老人扶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及百般努力才勉勉强强把老人扶起来。这时,她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此时,她见地上仍躺着一根磨得光滑铮亮的木头拐杖,想着可能是老伯伯的,便又弯腰把它捡拾起来,并递到他手上。
见状,老人向田甜抱了抱拳头,诚恳的连连道谢,看着他眼里噙满泪水。
田甜的心理禁不住“咯噔”一下。
“老爷爷,你这是去哪儿啊?”
她问。
“去医院。哎!**病又犯了!”
说完,老人便向她摆了摆手后转身离去。
这时,她才猛然发现老人的额头擦破了皮儿,鲜红的血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渗。
田甜目送着老伯伯佝偻着背几乎是挪移着步伐踉踉跄跄的前行,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当他那举步维艰的背影渐渐远去时,田甜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已经去世了二十余年的爷爷来。
蓦然,爷爷的音容笑貌顿时跃然于脑海中。
幼时,她和爷爷奶奶是最亲密的,他们特别特别疼爱她,当然,她也深爱着他们。
田甜想着想着,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哎!假如爷爷奶奶还在世,该多好!
如今,见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仿佛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凄楚和凄凉。
甚至,有想要帮帮他的冲动。
于是,田甜撒腿疾奔地追了过去,果然,不多一会儿,她便追上了。
“老爷爷,老爷爷,我陪你去吧。”田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便搀扶着老人的臂膀。
闻言,老头子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问:“姑娘,你说什么?”
于是,田甜笑盈盈的又重复了一遍,说:“我是说,我陪你去看病。”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烦劳你呢?”
老大爷说什么也不同意。
“哎呀!没事。反正,我今儿也没啥事。”
说着,田甜二话不说就上前去搀扶老人。
老人无奈的摇摇头,却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他欣然迈开了前进的脚步。
老人一边走一边和田甜聊叙着家常。
他问她,多大了,老家在哪儿,来这儿多久了,做什么工作,上到几年级,等等。
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路人都禁不住羡慕的驻足观望或回首。
心想:这爷孙俩关系真不错!
可是,又有谁相信,这两人,在三十分钟之前,依然是互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之中,他们俩就来到了老大爷所说的那个医院了。
这是一个公立的大医院。
来到一楼大厅,田甜在老人的示意下,帮忙挂了一个骨科门诊。
然后,按前行箭头的指示,她陪同老人上了二楼,又穿过长长的走廊,抬头才看到“骨科”字样的挂牌。
来到诊室门口,田甜好奇的伸长脖子往里一瞧,见里面没有患者,只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坐在办公桌旁正在聚精会神地俯首看报纸。
这是一位男医生,大概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
田甜和老人刚一出现在门口,他就敏锐的觉察到了,猛的抬起头来。
于是,那位医生赶忙放下手中的报纸,热情的召唤道:“老爷子,今天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哎!别提了!痛,昨晚一个晚上都没睡!眼睁睁地看着天亮!哎呀,生不如死!”
老头子眉头紧皱地倒着一腔苦水。
田甜扶着老人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坐下。
医生跟他测量血压,无意中,他把目光投向了田甜,“这是你孙女还是外孙女?”
“都不是,是雷锋。”
老人笑眯眯的回答。
医生将信将疑,似懂非懂的,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也许,他认为,老头子是在跟他开玩笑的。
看着,老人跟医生如此的熟络程度,可知,他定是这里的常客。
一会儿,医生让老头子伸出双手,他一副镇定自若见怪不怪的样子。
可田甜禁不住惊呆了。
天哪!这是一双什么手啊?
十个手指的关节都严重变形并分别高高肿起一个个大包,且分明红肿。
我的天!太触目惊心了!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伸手按了按各个关节,问道:“这样痛吗?”
“痛的。痛。”
老人脸部扭曲一副痛苦的模样。
“来,我看看脚。”说着,医生离开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来到老头子面前,把他双脚的裤腿高高卷起来,认真检查。
脚上的症状,相比双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田甜简直不敢目睹,便下意识的退后,把目光投向别处。
其实,也不能怪她,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
“昨晚有多疼?”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医生问。
“好痛好痛!哎呀,痛得我呀,连死的心都有了。”老头子一脸悲伤的回答道。
“痛了几天了?”
“有三四天了。但是,那几天没那么痛,能忍住。唉呀,昨晚,就受不了了!额哟!”
“上次的药效果怎么样?”
“还好。只是,干嘛这次又复发了?”
“你是不是又吃海鲜了?”
“吃了一点点。”
“最好少吃,毕竟年纪大了,免疫力低下。”
“好的。”
老人像小学生般唯唯诺诺的点头回答。
于是,医生开了几张处方单,并叮嘱去哪里交钱,外用药怎么用,内服药怎么服。
当确认老人听懂了听明白了才放心。
刚一踏出门诊,就有候诊的病患迫不及待地一头闯了进去。
这时,缴费的窗口人满为患。
无奈,田甜只好让老人就坐于一旁的椅子上,而自己去排队。
看着这一条条长龙,她感觉每一队的人都不相差无几,于是,便走向最近的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