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高楼,寒风减小。
但是真正的风暴却酝酿在人心,酝酿在监视器蓝光下。
王庆将拼图往桌上推了推,道:“看来我的人当这个指挥,让诸位很不爽啊?”
蔡京,微微地偏过来头,没有说话。他知道王庆的不爽是为什么,但是这件事,他暂时不能插嘴。
长会议桌的前端,田虎依旧眯着眼,半躺在那张巨大的椅子上,轻声道:“选择救谁,是个人的选择,也看个人的心情和喜好了。”
王庆歪着头,道:“难道不是因为袁朗比褚亨更厉害的缘故?”
这是王庆的心思,也是王庆的猜测。袁朗、縻胜,这些人现在展现的能力绝对能让在场其他人感到棘手,现在袁朗与褚亨同时遇难,庞万春的选择很明显——他选择救褚亨,而不是袁朗。这让他不得不想,对方是否有意消弱自己的力量。
方腊在王庆的对面,依旧是一身的粗布,露着油亮油亮的胸膛,此时听到王庆的话,停止了手中擦拭斧头的动作,眯着眼,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忌惮你的势力了?”
王庆身子微微前倾,看着方腊道:“难道不是吗?先前我们说好的,我方获得指挥权,我方的人出力也最多,从街头之战,到那个小山丘的战斗,我的人,死了八个。那八个,也就算了。可是,袁朗是我的战将,他为破三才阵,受了伤,就算这样,依旧击毙了史进,现在遇到危险,你的人却袖手旁观,反而竭力救援田虎的人,这,难道不是你授意的?”
方腊的手微微一动,横在桌上的斧子猛然旋转过来,斧柄朝着自己,斧头向着王庆,斧头上,泛着荧光屏的蓝光。
王庆眼睛微微眯起,道:“想杀我啊?”
田虎从哪巨大的椅子上坐起,身子笔直,双手放在双膝上。此时,人们才看到,那个躺着人,十分的魁梧,绝对能用虎背熊腰来形容。
房间昏暗,半边的落地玻璃窗前,剪出一道雄武的身影。
“相杀啊,我没有意见。”
蔡京看着刘敏,刘敏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像一个局外人。蔡京撇嘴。
“当然,方天王帮我一次,我会帮他一次。”
王庆摆了摆手,道:“无所谓了,反正人生如戏,生死也不过儿戏。”
李助在旁边看着云隐阵,此时才抬起头,道:“眼下我们的局面还很明朗,诸位难道觉得已经能分享这胜利了?”
方腊手指敲着斧柄,道:“是你的主子先挑的事。”
李助笑道:“但是他说得是实话,我们的人出力最多,付出最多,但是却没有被盟友救援,有这样的怨言和想法也正常。”
田虎身躯有慢慢地躺了下去,就像一个病死的人,刚才只是回光返照一般。
“那就是谈补偿了?”
李助笑道:“我的人打完了,你们的人总得露个面吧。”
方腊扭头看了眼监视器,道:“我的人也尽力了,他能救的,只有一人。”
“那么,为何不是我方的人?”
方腊道:“因为,他觉的他能救的人只有街头南边的人。”
李助摇头,道:“街头南边有我的人救援,街头北边,我的人以一敌众,却没有被救援。”
刘敏看向蔡京,因为有的话,只有蔡京能说,他却说不得。
蔡京眼中的笑意很明显,当然有点得意,这种心情他表现的很明显,刘敏不用猜心术都能明白。
有些话,必须由蔡京去说,所以,他没有在意,也没有恼怒。
“我觉的方天王话是对的。”
李助扭头,道:“看来你对上一次的事情很介怀啊。”
蔡京没有与李助纠缠上次的事情,而是指着监视器的画面说:“很明显,刚才褚亨和安士荣中毒了,那么,毒从哪里来?”
李助先前注意一直在云隐图,此时才看明白。
“是梁山的人,应该说是双头蛇解珍,他将毒下在了空气里,所以,现在整个长街的南部,已经不能通行人了,所以褚亨也好,你们派去的那个援军也好,根本到不了北街,除非,依靠褚亨的能力将毒解了,不然,别说袁朗,就是你另外一员战将,迟早会死在华容的箭下!”
王庆坐会椅子上,轻声道:“总之,死我的人就对了。”
刘敏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长桌前,双手按在桌在上,道:“现在,我方为了让梁山的人入瓮,将有生战力基本都投在了街头,若是在遇到情况,我方将很难抽出兵力,所以…”
方腊微微抬头,看着刘敏,道:“刘智伯,你想说什么?”
刘敏笑道:“很简单,在这场战斗里,虎王提供了两名战力,我方更多,蔡太师在关键时候,也提供了战力,你方…”
方腊咧嘴,笑道:“可是,我方一员,就足够了。”
刘敏摇头,道:“现在不能这么说了,庞万春已经不能压制战场,不能控制战场的节奏了。”
方腊回头看着监视器里,风雪高楼上的庞万春。
片刻后扭头,对着刘敏道:“我相信他!”
刘敏摇头,蔡京的眼睛眯了起来。
方腊,果然有称王的资本。
……
风雪街头,高楼内,人心的风暴还没能波及到这里,哪怕先前他们几乎动手,可是对街头的战斗,他们都没有指手画脚,而是让主力战将自主发挥。
强者交锋,智者是插不成嘴的,因为战局战事随时都在变,也许他们的命令刚刚下达,对方那里的应对就发生了变化,反倒会连累局中人。
所以,强者之战,全凭双方对局势,对对方意图的判断,然后迅速地做出反应。
高楼上,夜空中,风雪墙上,无形的箭,带着风尾,向着街的南边急速射出。
十只箭,或许每只都有子箭,也许都没有,也许部分有。
一切都在不定之间,但是唯一肯定的是,射箭的人,要杀人。
庞万春只能再次拉弓。这次,他必须选择拦截哪些箭,哪些不去拦截。
因为,他现在的体力、精力、心力都开始不济,他能保证改变箭的轨迹——最多三只箭!
那么,其他七只箭,将毫无阻碍,落在褚亨的那片区域。
庞万春没有喊,让街头的人逃跑,因为,他知道街头的人被困在哪里。所以,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让褚亨、安士荣、包括那弧线的光自己去拼命,然后拼出那一线的生机。
庞万春出箭,选择救褚亨,因为,褚亨是解毒的关键。
无形的箭,划破风雪,庞万春的箭,点缀其后,就像对方是红花,他自愿甘当了绿叶。
风雪街头,褚亨周身的花草、藤蔓依旧在做着四季的循复,直到箭矢带着寒风,裹着风雪到来,褚亨的眼睛猛然睁开。
“退!”
褚亨人还半跪在风雪中,但是身后猛然有藤条拉着他,扯着安士荣向身后的风雪退去,那段弧线的光撤的更快,已窜到了后方的街灯上,那街灯陡然亮了起来,比其他的街灯都亮。
灯,照亮了街面。
箭,如巨石,落在了街道上。街道在无声之间,碎裂成了一片。
风雪腾空乱舞,如尘土飞扬。
在街灯照耀处,在微暗的街两边,在积雪上,有淡蓝色的小花,一排排地开在街的两旁。
小花的茎很细很小,花也开的很碎,可是就算风大雪急,依旧顽强地开在风雪中。
褚亨从风雪站起来,有电光在他周围闪耀,那边,安士荣的藤条茧已经打开,他的胸口有一个洞,在那个血洞里,有黑色的血流出来。
致命伤、长时间中毒,就算他们不是人,依旧无药可救!
褚亨在风雪中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很深、很重。
在褚亨身后,有藤条默默出来,将一朵蓝色的花插进了安士荣的身体。
如果,没有安士荣的血,他不可能找到这种小花,所以…
小花插入安士荣的胸口,开的绝艳。
天空,风雪飘荡;街边,小花摇曳。
在常山,有常山蛇,在蛇生存的地方,有一种花,无名,不起眼,甚至连入药的记录都没有。这种花,在当地,只有一种作用,就是让羊、牛吃掉。当然这种花,与其他的花不一样的地方是,它与秋菊一起开。
秋菊开,有人赞叹,满城尽带黄金甲、有人称赞此花开尽更无花,有人称赞宁可枝头报香死,也有人称赞不随黄叶舞秋风…
唯独这种花,没有名,也没有人看见,更没有称赞,但是正是这小花,让常山的牲畜不被常山蛇毒死,使人得以生计。
无名,不是无用!是花,也是人。
褚亨向风雪中,北进。
街头,无名的花,蔓延,将风雪中的毒,尽数吞噬。
弧线的电光快速向街的北面突进。
救援,或许来的及,或许…
街头风雪渐稳,风依旧,雪依旧。
华容嗯了一声,庞万春吐了一口气。
这口气,吐的极为的沉重,仿佛要将他胸中的不快一下都吐出来。
华容听到了这声吐气,他听出了那是胸中的块垒之气。
“华容,接下来,才是我们真正的较量。”
华容依旧昂首,朗声道:“乐意奉陪!”
风雪墙上,无形的箭再次拉开。
风雪高楼上,庞万春这次没有等待,没有判断华容的意图,而是选择出箭。
箭指朱武!
庞万春出箭,在华容出箭之前。
华容的箭变向,去拦截庞万春的箭。
这对他而言,这是小儿科。
箭,断在风雪中,然后,有另外的箭分出,射向别处。
华容撇嘴,可是,庞万春的第二箭已经在风雪中激射,依旧箭指朱武。
华容再次拦截下来,但不是子母箭。
可是,庞万春第三箭,又射了出来。
华容的眉头皱了皱。
庞万春终于知己,也知彼了,那么,他能百战不殆吗?
Ps:昨天着急的更新,把“忘情花朵”写成了“无情花朵”真是抱歉。当然,我觉得,想要忘情的人,其实一直都记得,从不曾忘记,说是忘情,其实还是多情。
构思了很久解毒的花,想要用红色的,就像《神雕侠侣》的绝情花那种,与白色的雪地反差极大,画面感极强,可是到写的时候,我选择了无名的花,很朴素的那种,因为我突然想致敬那些无名、不起眼、从不被人关注,但是默默努力,实现自我的人。
另,常山蛇是从《孙子兵法》看到的,至于无名花……编的!
周四了,惆怅……祝各位,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