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发亮,阎鼎贤三人便即起身出门。
慕荀也早早起身出门相送,只是临别之言昨夜也已说尽,此刻相送惟余挥手告别,随后又目送着他三人乘马离去,直至不见身影。
送走了三人后,慕荀返身回到院中,刚下得石阶远远便见张合正冲着自己小跑而来,于是大声问道:“张叔叔,可是有急事寻我?”
张合点头道:“家主在楼里等候,让你快些过去。”
慕荀不敢怠慢,拔腿便往“万书塔”奔去。来到楼门前,正欲推门而入,可忽又起了犹豫,随即站定了身子,朗声喊道:“叔父,我到了!”
在等待过片刻后,方才听到林宗汜的声音从高处传下,说道:“你到顶层来!”
慕荀跨前一步,伸手要去推门,却又听得林宗汜说道:“从楼外上来!”
慕荀顿时皱起了眉头,暗道:“叔父这是何意?莫非是要考一考我的轻功和内力?”心中虽是疑怪,却也不敢怠慢,当下移步往后,直至退到了楼檐之外,仰头往上望去,心里暗自度量起来,默想道:“这塔顶距此只怕得有九丈高,以我如今的功夫,要想上去倒也不是太难。”
心里有了底气,当即提气一口,双腿微分前后,轻叱一声后弹跃而起,等到得第二层时左足伸出一点瓦片,借了力道再往上窜,如此往复数次,终是到得了顶楼,随后伸手抓住了露台外的栏杆,一个侧身跨过护栏,稳稳落到了地上,也正巧就站在了楼门口。
此时楼门大开,林宗汜正负手站于门内,在见到慕荀气喘吁吁地杵站门口时,不禁摇头道:“常言道:‘慈母多败儿。’但今日看来,慈父亦不能免!”
慕荀脸上一红,忙摇头道:“叔父有所不知,非是我爹不授之过,实在是我不用功之故。”
林宗汜冷哼一声,随即一正身形,喝道:“你跪下磕头!”
慕荀被这一声大喝震得心头发懵,双腿也不自觉就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过身子却没有弯,头也没有磕下。
林宗汜见他面上满布疑惑,不满道:“怎么?我收你做个徒弟,你不愿意?”
慕荀这才回过神来,但心中震惊更甚,颤声道:“可…可您是我的叔父啊!”
林宗汜问道:“谁人规定过,叔叔就不能收了侄儿做徒弟的?”
慕荀闻言,陡然惶恐起来,一时竟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林宗汜,半晌无言。在他看来,林叔父此举太过突兀,既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也不给他选择的空间,此时定神略一思索,只觉若真要做出选择,那自己更倾向于不做师徒,毕竟叔父是亲人,感情上更为密切;而师父却会多了一层授业关系,在情感上就不免要差上几分。
林宗汜又道:“你爹空赋了一身傲世本领,却没能把你教好,这是他的失责;既然他做不好,那只好由我这个做叔叔的来代劳了!你快磕头吧!”
慕荀又被他最后这一句“你快磕头吧”喝住,心头一阵浑噩,当即腰腹一软,狠狠磕头在地。
林宗汜见他只是叩头不起,又道:“还有两个呢?”
慕荀急忙直起身子,再叩头两次,末了跪坐在地,还是有些不能缓过神来,心中只想:“我这是怎么了?叔父就这样变成了师父?”
林宗汜冷冷道:“小子,你可知在这世间上想要拜我为师的人何止万千,你却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还不自知,还不快站起来!”
慕荀缓缓站起身来,霎时清醒了许多,这才想起问道:“叔…父,您为何要收我做徒弟呢?”
林宗汜眼睛一眯,奇道:“怎么?你不想出人投地,名满天下?”
慕荀又是一愣,他因自小所受教诲之故,向来只求安稳度日,倒是从未生出过闻名天下的念头,是以此刻听得林宗汜提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林宗汜又喝道:“大丈夫立身于世,若是不想建功立业,扬名万世,那可真是枉为了男儿身!遥想当年,你父与我洛阳初聚首,便已名震天下,可你小子都到了这般年纪,竟还是碌碌无为,当真是辱没了你爹一世侠名!”
慕荀此时虽被训斥,但却毫不在意。他眼看着面前这位瘦削的林叔父竟然一扫昨日的颓萎之态,整个人自内而外地迸发出了盖世豪气,霎时间也受到了感染,心底也跟着生出了振奋之气,于是重重点头道:“叔父说得极是!”
林宗汜面上略显出宽慰之色,但转瞬即隐,又道:“你且放心,咱们师徒如父子,我定会将毕生本领尽授于你,到时定叫你名震天下!”
慕荀被林宗汜此时豪迈而粗犷的气魄激得浑身燥热起来,心里那股振奋之气也渐渐化做了迫切渴望,同时也在寻思道:“对啊!我从前要是有了过人的武艺,又何至于救不得徐澈与洛爷爷的性命,又岂会护不了李汐颜与洛瑶妹妹的周全?哼!似从前那种窝囊日子有什么好过,我定要做一个强者!就算不能扬名立万,至少也要拥有能护得身边人周全的能力!”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当下正了正身形,恭敬喊道:“师父在上,再受徒儿一拜!”言毕跪下身去,连叩三首。
林宗汜倒也坦然受之,末了淡淡说道:“你此番再拜我,才不似受迫为之。”
礼毕起身,慕荀又问道:“那我往后便一直称您作‘师父’吗?”
林宗汜道:“在家里随便你怎么称呼都无妨,不过切不可在外人面前透露了这层师徒关系,就你我两人知道便好。”
慕荀大惑不解,奇道:“这又是为何?”
林宗汜不耐烦道:“你哪来那么多为何?只管照做就是了。”
慕荀吐了吐舌头,讪笑道:“那我就一直叫你叔父好了。”心里却道:“还是叔父来得亲切,师父什么的,总是要差了一筹。”
林宗汜不置可否,转身向里走去,说道:“你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