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荀并不懂得官场上的道道,自然也就不知左佑这番话的谦虚,但他对左佑颇有好感,当下便应道:“左兄此言甚是,老是英雄长、大人短叫着也怪生分的,还是称兄道弟来的亲近些。”
顾颖烟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从今往后大家就都是好朋友啦!”
傅様见顾颖烟如此高兴,原本想说的话也就此按下不表,不过仍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可不愿意…”
四人下了石阶进到阁中,依旧是几个着蓝衫的小童送来点心,但这一次的规格就不如慕荀初来那次隆重。几碟点心,一壶清茶,四人围坐桌旁,开始品尝起美味点心和甘香茶汤。
顾颖烟似乎对江湖武林极感兴趣,便频频向慕荀寻问起江湖轶事。
严格说来,眼下的慕荀并不算是江湖中人,是以江湖上的事他也知之甚少,也就讲不出什么江湖故事。可顾颖烟却不知这其中关系,只是一味地拥求慕荀讲给她听。
慕荀架不住美人连连拥求,更何况旁侧还有一个随时准备找他绊子的傅様,他就更不能失了面子,于是在经过了短暂的构思后,便讲出了一个热血少年被人冤枉之后的寻仇故事,而这其中也或多或少地搀杂了一些自己的过往经历。
等到故事讲完,慕荀环视起眼前这三人,发现他们都沉浸在了故事之中,并未缓回神来。慕荀心中好笑,却也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居然还有一项耍嘴皮子的好本事,一通故事讲完,竟能引人入胜,难以自拔。
最终还是傅様率先回过了神来,可当他看到慕荀的面上隐现出了得意之色后,便又不屑地嗤鼻道:“粗鲁,有辱斯文。”
左佑却感叹道:“原来这世间上竟还有这样一番天地,当真令左某叹为观止啊!”
顾颖烟则道:“左佑哥哥,我还亲眼得见过呢!”
左佑笑道:“我知道的,都听你说过一十六遍了。”
顾颖烟奇道:“咦,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呀?”
左佑正色道:“因为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啊!”
顾颖烟吐了吐舌头,笑道:“你记性可真好!”
傅様闻言,目光忽又转向了左佑,不满道:“你记这个干嘛?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心思?”
左佑急忙摇头道:“只怪我做编修太久了,有事没事就想记上一记,还望傅兄莫怪!”
傅様这才缓和下了眼神,转面又向慕荀问道:“慕英雄,你不是还有急事要去处理吗?咱们是不是耽搁到你了?”
慕荀心下只觉好笑,可也实在受不了他几次三番的催促,便起身告辞道:“多谢姑娘招待,我改日再来看你。”接着又向左佑抱拳道:“左兄,你我有缘,只待他日再相会。”
傅様见慕荀唯独撇了开自己不道别,心下愠怒,可又不好发作,只好别过头去,看向了山下的阡陌绿波。
顾颖烟和左佑本要送慕荀下山去,慕荀却以顾颖烟有伤在身坚持不允,顾颖烟也只好作罢,但在慕荀临下崖前,她又悄悄塞给了他一盒点心。
慕荀略一迟疑,还是收进了怀中,然后会心一笑,也不言谢。下得崖去,他前脚刚到,随后便有一个小童牵了那匹枣红马来。
慕荀向小童道谢了一句,翻身上马便欲返程,可就在这时,傅様的声音忽然响起,把他叫住了。
慕荀回过头去,只见傅様正疾步走来,期间还挥手退下了那牵马小童。待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些,傅様便道:“你下马来,我们聊两句。”
慕荀见他态度傲慢,心下冷笑,张口便道:“没空。”说完打马欲走。
傅様吃了瘪,勃然怒道:“我叫你不许走!”
慕荀想了想,也就没走,同是转回身去,问道:“我倒有一个疑问,还望傅大人能为我释疑。”
傅様一愣,一时间也猜不出慕荀此话的意思,但稍一犹豫后还是说道:“你说来听听。”
慕荀笑道:“我就是好奇,似傅大人这般尖酸刻薄的品行,是如何考上的功名呢?”
傅様大喝道:“你竟敢质疑本官!你就不怕国法森严吗?”
慕荀笑容不改,淡淡回道:“我要是害怕就不会问了。”
傅様握了握拳头,强压下心头怒意,冷冷道:“好,先礼后不争。实话告诉你,颖烟是我相中的姑娘,并且我们两家是世交,你不要妄图插足到我和她之间。”
慕荀奇道:“这么说来,你们俩已定有婚约咯?”
傅様身子一震,尴尬道:“这个…这个倒是没有…呃,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荀笑道:“没订婚就好。本来嘛,我是不屑跟你争的,可是听你说过了这一通后,我突然发现我也挺喜欢颖烟姑娘的。所以呢,往后你我就各凭本事去追求颖烟吧。”
傅様被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伸手指向慕荀,破口大骂道:“你…你卑鄙无耻!”
慕荀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问道:“傅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常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就只许你求得,不许我求得吗?”
傅様一双大眼狠狠瞪着慕荀,口中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可终是没有下文。他忽然挽起了袖子,欲要上前把慕荀拽下马去。
然而面对来势汹汹的侵犯,慕荀只是随便一挥手,便把来犯者阻隔到了一旁,笑道:“傅大人可是饱读圣贤书的有德之士,可眼下的举动就不免有辱斯文了。”
傅様脚步一滞,立马止住了身形,这倒并非是他被慕荀的话给震住了,而是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是个习武者,自己若是真和他动起手来,到时候吃亏的必然会是自己。
他心中有此顾虑,也就不敢再上前去,心想既然打不过,那也就只能接着讲道理,于是沉声解释道:“没错,眼下的她确实对你有所倾心,但那只不过是一种猎奇心在作祟,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武林侠客。如今她见了你,也就不免会有新鲜感,可你和她终究不是一类人,旁的且不说,单说她若是跟你谈论起诗书琴棋画,你自问能接得住吗?又自信能和她产生出共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