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爷站起身,笑道握住了谭青玄的手:“你这个提议甚好。”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皇上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她,但对于她这有些僭越的举动也未曾置词。
众人都在忙着跳舞,林嫣儿一人的独舞便不那么突兀了。她想着许宁垣或许会看到,索性用心跳了起来。
篝火之外,那一双眼睛一直在凝视着她。她都知道......
而谭青玄紧挨着八王爷,笑道:“王爷要不要也去跳一跳?”
“比起去篝火边烤着,本王更想跟你回寝宫。毕竟现在......另一把火也在烧着。”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谭青玄嗔怪道:“你——你怎么总没个正形。”她顿了顿,忽然道,“青青呢?!”
八王爷怔了怔,方才他起身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兔子。
谭青玄连忙低头找了起来,四下搜寻之下,那兔子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着。
而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脚下黏着一个白白软糯的小东西。皇上顿了顿,慢慢抬起了脚,轻轻压住了那个白色的小东西。
只要再稍稍用力,他就能瞬间了结它的小命。
他抬起头,谭青玄正慌乱地四下寻找它。他记得某一年,她常出入太子府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刺猬。
养了一个冬天,刺猬会冬眠。她就天天守着它,喂它吃喂它喝。那时候他只觉得是孩童一般的稚气和天真。
后来春天的时候,刺猬死了。被一只野猫咬死了。她蹲在小刺猬的尸体旁凝望了很久,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等他过来看她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对他说:“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那时候他并不明白她那句话的含义。直到后来,他重读诗经的时候,才真正明白。那一日她何其无助。她还那么小,鲜少看到生命的离世。头一次面对的时候,心有戚戚,所以想到了自己。
人生如蜉蝣,她那日在问他:“与我归说?”她的归处在哪里?
可他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宽慰她说:“这小刺猬放久了是要发臭的,快些丢了吧。改日我给你买只小乌龟。”
后来他买了乌龟,她却没有要。从此以后也不肯再养任何动物。直到那天,她从八王爷的手里接过了那只兔子。
他看着她的眼神才知道,她不再迷茫和彷徨了。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处,所以也不再害怕失去。
皇上犹疑了片刻,俯身捉住了那只兔子,拢在了袖子里。
谭青玄找了半晌没有找到,心情沮丧地跟着八王爷回了宫。尽管八王爷安排了侍卫去找,也告诉宫中各人,王妃的兔子丢失了。倘若谁人捡到,王妃重重有赏。可她还是觉得很烦闷。
八王爷本来是有心捏死那兔子,可弄丢它却不是他有意为之。瞧见谭青玄脸色沉重,他便宽慰她道:“好了好了,本王答应你一定会找到青青。生要见兔,死要见尸。”
谭青玄撇了撇嘴道:“我就知道我命里跟这些小东西没有缘分。”她说着张开胳膊抱住了八王爷,小声道,“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要养兔子了。”
听到她这句话,八王爷顿时心疼起来。
“好,你说不养就不养了。本王养着你就好。”
谭青玄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八王爷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正要再宽慰她两句。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
他警觉地转过头,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胡楠的身影也一同掠过,想必是去追那黑影了。
八王爷不动声色地安抚了谭青玄,待她入睡之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胡楠刚巧回来,看模样颇有些狼狈。八王爷沉声道:“人追到了吗?”
胡楠摇了摇头:“回禀主子,人本来已经追上了。但她和属下动了手,丝毫没落下风。是个武艺高强的女子。”
“女子?”
“是啊。”胡楠沉吟了片刻,欲言又止。
八王爷瞧出他神情的不对,便道:“有话便说。”
“属下和她交手的时候,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在哪儿见过?”
胡楠摇了摇头:“只是一种感觉,她跑得太快,属下没能摘下她的面罩。”
八王爷点了点头,低声道:“此事你继续跟进,加强警戒。只怕有人等不及了。”
胡楠抱拳应了,这才转身离去。
八王爷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良久慢慢握紧了拳头。山雨欲来,许多事不该一拖再拖了!
他转身回到屋中,谭青玄睡得正安稳。他脱了衣衫躺在她身旁,她翻了个身滚进来他的怀里。睡梦中伸手摸着他的脸,摸了一会儿又摸到他的头顶。
接着,他就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梦呓:“青青,你的耳朵呢?是不是被谁割掉了?”她一只手还摸索了几下,没摸到耳朵,瘪着嘴委屈地要哭出来了。
八王爷只好握着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耳朵道:“耳朵在这儿呢。”
谭青玄摸到耳朵,竟然抽泣了起来:“谁把你耳朵上毛给剃了!你告诉我,我去刮了他眉毛!”
八王爷忍俊不禁,握着她的手揣进了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谭青玄做了好几个噩梦。一会儿梦见她的兔子被不明所以的突厥人烤熟了端上来,一会
儿又梦到皇上逼她唱歌跳舞,还不准停下来。又一会儿梦到了八王爷对她说:“阿玄,我可能要离开你一些时日了。”
最后那一个梦让她瞬间惊醒,一摸额头,全都是冷汗。她转头瞧了瞧,八王爷果然不在。自从来了行宫之后,八王爷就忙碌了起来。
谭青玄知道他这是忙着突厥和谈的最后事宜,便没有去打扰他。原本她是要去当通译的,不过前些日子遣人问了,说是冯状元一力承担。
她乐得清闲,也就没去管这档子事。今日正巧是空闲,她便翻阅起了之前带来的书。翻着翻着就看到了那两个密卷。
谭青玄随手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去瞧。这一次她学聪明了,看完了之后还泼了点水,看看有没有隐藏的墨迹。
谭青玄仔细一瞧,果然看到了隐藏的文字。她仔细读完,顿时惊骇地差点将一旁的水杯打翻。
这上面竟然原原本本记载了废太子造反前后的一些事宜。但显然这密卷当中还差了一些东西,它讲到废太子被斩首,便戛然而止。而后面显然还留了个空缺,事关先帝的。
看完这一段,谭青玄心中疑窦重生。废太子做的许多事情是说不通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为什么要造反?
朝廷给出来的原因是,他当太子太久,权势渐盛,迫不及待想要当皇帝。
但谭青玄不相信,废太子再想要皇位,也不至于蠢到要靠造反来杀了自己的父皇。何况那皇位本来就是他的。
这里也有一点没说,就是先帝为什么忽然对废太子生了嫌隙。前面有一段写到,有人向先帝禀报说,太子有异心。可是先帝根本不信,还将那人贬了官。
可是后来先帝痛下杀手的时候,也是毫无征兆。
这里还讲了一段关于八王爷的事情。是说八王爷早年和废太子关系极好,废太子长他七岁。身为一个兄长,教了他很多东西。
当初废太子造反,被处决之后。八王爷曾在先帝面前据理力争,要求还他一清白。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帝才罚他去了边关。但先帝没想到,他会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
八王爷这样坚信废太子之事有不妥,谭青玄觉得其中一定有异。她正要深思下去,忽然感觉到一阵不适。好像是想要吐。
谭青玄掩着嘴走到门边,终于没能忍住,哇的吐了出来。
她捂着心口,觉得十分难受。想必是昨日的春日宴上,那些火烤的东西吃多了。山里的野味处理起来,若是不干净,很容易生病呕吐的。
她吐了一阵子,才觉得舒坦了一些。于是谭青玄便唤了人来将秽物清理掉,自己进屋漱口休息。
这一躺便躺到了下午。谭青玄起来,觉得还是不那么舒服,但因为没吃东西也没什么好吐的。于
是起了身,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八王爷今日似乎很忙,一直没能回来。谭青玄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走着走着觉得没什么力气。便在行宫的花苑中一处亭子里坐了下来,派人去请随行的御医。
她扶着额头,觉得难受的紧。别的不想做,就只想吐。可是即便喉咙泛酸,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坐了没一会儿,她忽然听到了身旁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轻轻蒙上了她的眼睛。
谭青玄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嗔怪道:“我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你。”
“哦?这么说来,你也在思念着朕?”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