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当真是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了?”我抬头看着容遇说道。
树荫里,在夜幕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哀伤,“洛兮,我何曾离你远过……”
他一身白衣,纵身一跃,从那高处下来,在月光如水下有些恍惚,他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到我的面前。我的心,蓦然的有些加快了。
他低头借着月色看着我脸上那道痕迹分明的伤口,问我,“可还疼?”
我意识到他的眼神,立马用手遮住了那道伤口,说道,“如今我这副模样,肯定是吓坏你了。”
容遇笑了笑,他的声音里分明的透着不经意的嘲讽,好像是笑我总是把他和其他人想的一样肤浅。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这说的就是你,你可知道?”
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累的很,“容遇,你不是我终究不会明白我心里的苦……我想那话里说,苦不堪言,或许就是如此吧。”
容遇听了,只低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的眉间透着心疼,我却不敢去看。
“今夜有风,你可觉得凉?”
我摇了摇头,如今给我一个冬天我或许也未必会有感觉吧。我踱着步子向前走去,那鹅暖石铺就的小道,看着却是别走一番韵味。
我和容遇谁也没有开口,在这寂静的夜里只听到了脚步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那衣角的窸窣。
我们向前走了一会,容遇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挣脱不得,只是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我心里还是介意的,因为我始终也未能摆脱莫千尘妃嫔的这个身份。“容遇,你松开,若是让旁人看见了,倒是给你惹祸上身了。”
我这样一说他反而拉的更紧了,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的情愫让我害怕,又让我心跳加速。“洛兮,你到如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容遇,我想那****已然将你我之间的种种都说清楚了。”
“洛兮,你难道还要守在着宫里吗?你和我走吧,他都如此对你了……”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容遇,我的宿命便是如此,天意不可违……”
容遇的脸上分明的焦急,我知道如今我在他的面前就如同那木头一般,让他无从下手。他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我不想将他牵扯进这后宫的纠葛之中。
“洛兮,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容遇,不明白的人,向来都是你。”
听了我的这句话,他本来拉着我的手在迟疑了一阵子过后松开了,“洛兮,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十日以后,我在这里等你。若是你愿意,我们就离开这深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
我低着头,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句,“重新的生活……”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底,我的生活,还能重新开始吗?哪里是起点,哪里才是归宿呢?
回到未央阁的时候,小六已经依靠在门边,有些困乏了,“小六。”我叫了他一声。
小六听见我的声音将头抬起来看着我,复又笑着,对屋子里说道,“小主回来了。”
听到小六的声音,夏乔和锦瑟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小跑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这三个人的架势说道,“你们几个这是捡到宝了吗?这样的雀跃?”
三个人相视而笑,锦瑟说道,“小主才出去没多时呢,德妃娘娘就派人过来了,送了些东西,还给了点银两,说是以后万一用得着呢。这宫里的人势利,怕咱们没有银子,这宫人也懈怠了,再说了,小主的身子本就弱,回头有个什么事,哪可怎么办。”
我听完了锦瑟这长篇大论的说道,心里已经明白了,婉丝她如今居然会向我伸出援手,这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也算是她有心了。”
可是就如今的情况,婉丝所做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以后的事谁又会知道呢。我有些困倦的遣散了锦瑟她们,自己回到了屋子里。
这未央阁终究是不能和椒房殿相比的,且不说这装潢和摆设,这屋子因为常年空着,没有人居住,我们过来时虽然已经好生打扫了一番,不过总还是有些味道的。
黑夜里总爱胡思乱想,想起很多的事情,莫千尘的一切都在我的脑子里打转,几乎折磨得那难免安眠。
我坐在榻上,从这个窗户看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在漆黑的夜色里偶尔有虫鸣,才让我觉得我如今还算是活着。
“小院闲窗春己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不知为何竟然也开始念起了这样伤感的诗句了。
“小主,睡下吧。”
我转过头,锦瑟端了一碗安神茶进来了,我看着她笑了笑说道,“不是让你们都去休息了吗?怎么还没睡?”
“小主如今这样子,叫奴婢怎么安心。”
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方,示意锦瑟坐下来。
“你担心我什么?”
锦瑟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我的手心里,我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是个不大的盒子,样式还是挺别致的,上面绣着的是一个美人……
“这是什么?”我将那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着的东西呈现着粉红色,在烛光的印照下有些闪光的样子。
“这是奴婢拜托小林子去找的,可以治好小主脸上的伤口。小主尽管放心用就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将那盒子盖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女为悦己者容,我如今都没了这悦己者,要这妆容有何用……”
锦瑟听了我的话,立马说道,“小主,你可不要这般懈怠,奴婢今日特意向小林子打听了,虽然如今皇后已经搬进了椒房殿,不过陛下也是一次也没去过,就连惠贵人也只是赏赐了些东西罢了……这样看来陛下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小主的。”
我抬头,看着锦瑟一脸认真的样子,反问她说道,“你当真这样觉得?”
锦瑟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小主毕竟才是陛下当初的结发妻子,怎么样这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吧。”
被锦瑟这样一说我的心里反而更加的感触,可是又不愿她再看见我黯然神伤的样子,只能强颜欢笑的对着她笑着说道,“既然是如此也好,我也困了,你去休息吧……”
“是。”
待锦瑟走了以后我这个疲惫的身子才算是放松了,结发妻子?他如今都是坐拥天下的男人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怎么会记得那个我呢。
我坐在窗前,窗微开,夜风乘隙而入,迎面吹来,凉中带寒的风敲打着我的每根神经。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愠愠起身,想关上窗。在我的手指触碰到窗的时候,一缕月光调皮地滑到了我的手上。
我愣住,抬头看着那轮明月,从前的这个时候,他还对我呵护有佳,如今呢,物是人非罢了。
剩下的那几日里我都在考虑容遇问我的问题,如今我已经有了离宫的机会,可是,离宫就意味着,我得放下心里的仇恨,放下这一切恩恩怨怨,忘掉这样的过往,忘掉我是洛兮……
可是,我又无数次的在心里问我自己,我究竟可以吗?
“小主在想些什么呢?这几天一大早就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小六一脸疑惑的询问着夏乔和锦瑟。
“不知道,我问过几回,小主却是什么也不说。”
三个人相视而笑,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主。”
我听见锦瑟叫我才从沉思当中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容遇一身素衣站在门口,我恍若隔世,只觉得微风带动他的发梢和衣襟让我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小主万福。”他走过来依照宫规向我行礼。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外,给了锦瑟一个眼神,锦瑟会意了,立马上前去将门关了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就来了,这毕竟是后宫,总归不好。”
我嘴里一直不停的埋怨着容遇,如今还不知道莫千尘和齐云冉那边的情况,万一让那些没安好心的人逮着恐怕我和容遇都难逃一劫。
容遇却是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你还是这个样子总守着这些破规矩,结果呢?你这里这样远,除了我还有谁会来?”
他这样一说我不禁苦笑了一声,给他倒了一辈茶水说道,“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锦瑟等人,好像有些戒备。我转过头说道,“你们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