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点头:“就这么定了。”
林抚远败了,怎么甘心!失智地说:“臣听闻娘娘喜爱桂花?”
钱明月笑道:“是啊,怎么了?”
小皇帝好奇:“真的假的?朕从没听说过哎。”
钱明月说:“以前喜欢,现在不敢喜欢了。”
“为什么不敢?朕让人移植一些,种到御花园里,让你稀罕个够。”
钱明月摊手:“因此不敢喜欢了。只要妾说一句喜欢,圣人就要种到御花园里去,岂不是令圣人背上昏庸的骂名。”
小皇帝笑:“没事儿,朕不怕。今年怕是种不活了,明年,明年让人移植一些来。”
种桂花就种桂花,想种多少都可以,怎么能拿到文华殿上来说,史官记录着呢。
钱明月说:“不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怕有求于妾的人都投其所好,会重现花石纲亡国悲剧。”
小皇帝赞叹:“真不愧是朕的贤皇后啊。”
林抚远冷嗤一声,假惺惺!
钱明月愣了一下,林抚远这是干什么!太不尊重人了!
小皇帝脸黑得能滴墨,起身:“抚远,你随朕来。”
林抚远挺着一口气,刚强地随着小皇帝走出去,越走越胆怯,到乾清宫的时候,不安占了上风:“圣人带臣去哪里?”
小皇帝驻足:“就这里吧。”
“便是对着自己亲姐妹也不能这样轻慢,你怎么能仗着皇后宽容大度就一再无礼!亏你还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连这点儿礼数都不懂吗?”
林抚远委屈:“圣人不觉得太偏爱皇后了吗?”
小皇帝笑:“朕不是偏爱,是全爱,朕就这一个女人,不爱她爱谁。”
林抚远彻底失去了理智:“圣人知道娘娘爱桂花,是谁告诉臣的吗?”
小皇帝倚在玉阶上笑:“谢文通。”敛容,“你是不是又想说,皇后与谢文通有私情?”
“这么明显的事情,圣人没有发现吗?”
小皇帝怒道:“你诽谤陷害皇后也很明显,朕不也没有发现吗?”
林抚远忙跪地:“圣人!臣冤枉!”
小皇帝说:“你冤枉!呵!”
“撺掇朕偷偷去辽东,让皇后对朕失望;又故意挑破皇后喝避子汤,让我们争吵。假意陪朕喝酒,实则让朕失去理智,趁机污蔑皇后清白,诱朕将皇后移出皇宫。哪一点儿冤枉你了?”
“故意泄露谢文通被銮仪卫捉拿的消息,想逼死皇后。皇后被救后,你又故意将皇后跳湖的缘由告诉朕,引导朕怀疑皇后与谢文通有私情,让朕疏远皇后。”
“你与皇后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害她!”
“你病在潢河谷,谢文通待你不薄,你却置他于死地。皇后厚待你,破格准你入翰林,视你如昆弟,你却侮她清白。朕那么信你,你却害朕。”
小皇帝懊恼得拿头撞墙:“朕是真蠢啊!朕是真蠢啊!竟然没发现身边藏着毒蛇。”
林抚远惊惶,忙起身拉住小皇帝:“圣人!圣人这是做什么!”
小皇帝一把将他推开:“你滚!徐家能给你什么好处?还是庶人陆?”
林抚远跪下:“臣对圣人忠心耿耿,怎么会跟逆贼同流合污!”
“不与逆贼同流合污,那为什么害朕?”
林抚远慌忙说:“圣人,臣断没有害您的心思,臣只是想帮圣人掌握朝纲。”
“圣人,国无二君,天无二日,您要亲自执掌朝纲才好,怎么能任由皇后牝鸡司晨!”
“臣这一切都是为了圣人,为了大梁江山啊!”
小皇帝失声喊道:“谁要你这般为朕好了!不说是吧?来人,给朕打!”
林抚远被宫人粗暴地按在地上,水火棍噼里啪啦落下来。
他只是一介书生,哪里受得了这个苦,痛哭流涕:“圣人不念落难大宁卫,臣昼夜不停搬救兵吗?”
“可你若不撺掇朕微服去辽东,朕又怎么会落到那个地步。杖毙吧!”
林抚远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更痛的是心!圣人竟然要杀了他!他林抚远忠心奉君竟然落得这般下场。看着远去的背景,绝望和悲愤齐齐涌上心头。
礼部尚书的儿子、翰林院编修,不是寻常宫人,怎么能打死。只是皇帝发疯,万金宝也不敢劝,暗示下人轻些动手,又命人去请钱明月。
板子轻重林抚远已经感受不到了,他只感受到痛,身上心里的痛交织,让他放弃了:算了,就这样死了也好,只愿父亲不要因此跟圣人翻脸才好。
在他意识朦胧的时候,听到人喊:“住手!”
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最不想听、最厌恶的声音。
小皇帝原本在正殿外居高临下地看着,见钱明月匆匆赶来,哧溜缩到乾清宫正殿里去。
全怪他没有明辨是非的能耐,听信谗言,他还有何面目见姐姐!
钱明月见林抚远身上血迹斑斑,气息奄奄,吓了一大跳:“快宣御医,把人先抬到西暖阁去。慢点儿!轻些。”
待御医走后,才问:“抚远,这究竟怎么回事?哎呀,你伤成这样,本宫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像大姐姐,又像母亲。林抚远反倒更生恨意:“娘娘打算什么时候还政给圣人?”
钱明月愣了:“只要圣人要,任何时候都可以。”
“娘娘觉得圣人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
“圣人已经能独当一面。”
“这种场面话就不要说了,娘娘,圣人的心性,还是无法独当一面。圣人甚至比刚即位时更加任性恣意,都是娘娘惯的,娘娘是要捧杀他啊!”
钱明月皱眉:“之前圣人牢牢被徐平成和徐氏牵制着,终日不得展颜,现在他每天都很快乐,不好吗?怎么能说是捧杀,圣人科场战场都上得,难道没有长进吗?”
钱明月问:“难道你们争执是为了本宫?”
林抚远不说话,皇后说的都有道理,但他就是不喜欢她。
钱明月叹息:“抚远,跟本宫说说情况,本宫去劝劝圣人。难得你们年龄相仿聊得来,可不能伤了感情。”
林抚远喊道:“够了!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如果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恨不得弄死你,你还这样对我吗?”
钱明月无奈:“伤脑袋了?”
他像上蹿下跳的孙猴子,她是如如不动的佛祖,这感觉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