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正房,袁氏正悠闲的捧着本书倚在贵妃榻上打发时间,听到小丫鬟的回禀后,立时猛地坐起来,随手丢掉手里的书,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还不等小丫鬟回禀,袁氏又自言自语的低喃:“唔,应该是意外早产了吧?可不对呀,这两日又没有什么事儿,东苑又被她治理得铁桶一般,外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去,她怎么会‘意外’?”
虽然袁氏很想亲手给洪氏母女制造几个‘意外’,但很遗憾,饶是她自持手段高明,也只拉拢了洪氏院内几个不入等的粗使丫鬟,洪氏的心腹婆子、贴身女婢,她根本就收买不过来。
没有钉子,袁氏就是想找洪氏的麻烦都很难。
可现在,袁氏还没动手呢,洪氏竟然‘早产’了,且十有八九是出了意外,这让袁氏很是纳闷。
“太太,您说会不会是那件宝贝起了作用?”袁氏的心腹婆子凑到她近前,低声提醒着:“若不然,那边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这件事可是她男人李宝德干的,只有那宝物发挥了效用,太太才会给他们两口子记功呀。
袁氏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应该不是,昨天傍晚的时候,那边的钉子来回禀过,说是早晨的时候东苑确实请了太医,谢向晚也确实有些不好,但中午的时候就没事儿了。那小丫鬟来报信的时候,东苑一家子正和和美美的吃饭闲聊呢!”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袁氏的语气有些酸。
那婆子、也就是李宝德家的媳妇子忙笑着劝道:“哎哟,我的好太太,那边再‘和美’也是过去的事儿啦,如今洪氏一死,东苑没了主子,大少爷又小,大小姐更小,那边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而且呀——”
说到这里,李宝德家的故意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袁氏的脸色。
袁氏知道她的小心思,故意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笑骂道:“怎地?在我跟前你还想卖关子?”
“哎呀,瞧太太说的,奴婢这点儿小心思哪敢在您面前显摆呀,”李宝德家的故意做出一副被看破心思而尴尬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奴婢这不是怕说出来让太太不高兴嘛。”
袁氏挑了挑眉,“哦?什么话能让我不高兴?你倒说说看。”
李宝德家的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道:“太太,您还记得半个月前老爷无意间说的那件事吗?就是、就是倘若那边太太去了,就将东西两苑合并的事儿。如今洪氏走了,您是不是探探老爷的口风?还有那个可怜的二少爷,一生下来就没了亲娘,您是他的长辈,于情于理都该去瞧一瞧呀。”
东西两苑合并,从表面上是袁氏吃了亏,因为她原不是继室,一旦两边合成一家,那么袁氏不是继室也是继室了。没办法呀,谁让她比洪氏进门晚呢。所以李宝德家的才会说‘怕太太不高兴’。
但若细细一想,却不难发现,两苑合并对袁氏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你想呀,现在谢家一分为二,就算以后争得了‘义商’的御赐牌匾和嫡支之名,但能得到的家产却只有一半。而若是两苑并作一家,袁氏却有机会拿到谢家所有的家产。
让一个、哦不,现在是两个少爷‘意外’早逝的法子,袁氏能想出一百零一种,且个个都是那种查不到自己身上的好办法。
退一万步讲,就算袁氏自己生不出儿子,她完全可以把某个侍妾的儿子抱来养,或者更狠毒些,直接把洪氏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儿子抱到自己身边。这养孩子就是这样,谁养大的就跟谁亲。
等这位二少爷长大了,袁氏撺掇他跟大少爷争,这两位可都是洪氏所出的儿子,哪怕斗得你死我活,谢嘉树也好、洪家也罢都不会怪罪袁氏头上。袁氏呢,只要在适当机会帮二少爷干掉大少爷,那么整个谢家还不照样落到她的手上?!
而这种事呢,需要早下手。
听了这话,袁氏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姐姐去了,她那边的事儿论理我不该插手,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且死者为大,我和姐姐就算平日有些误会,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恩怨也该放下了。走,咱们去东苑!”
说罢,袁氏直接站起来,示意丫鬟给她换上素服、拆去簪环首饰。
本来按照谢嘉树当初的规定,没有特殊原因,两边的太太不得去对方的地盘乱逛。但今日不同呀,洪氏死了,这绝对符合‘特殊原因’的规定,袁氏去了也不会引起旁人的非议。
顶多是洪氏的心腹和父母会有些冷言冷语,不过袁氏才不会在乎。而且她已经想好的借口,“姐姐仙去,夫君和亲家哀伤过度,难免有所疏漏,妾身虽鲁钝,却也能帮着做些琐事……”
袁氏反复思量过了,洪氏刚刚咽气,且还是因为难产而死,东苑上下定会乱作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谢嘉树、洪氏夫妇,还是东苑上下的仆役,都无法冷静的处理事务。尤其是那个刚生下来的二少爷,洪氏虽然提前准备了奶娘,但主人倘或疏忽了,那奶娘估计也无法妥善的照看二少爷。
袁氏就要趁这个时机,争取将二少爷抱到手,一旦让她抱上了孩子,以后的事儿就都好说了。
与袁氏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洪幼娘,她扑在谢元娘跟前哭喊了小半天,直哭得嗓子都哑了。这时仆妇们已经按照谢嘉树的吩咐,纷纷动了起来,有人把洪幼娘扶起来送到一旁,有人给洪元娘清洗、换衣,有人劝慰段氏……虽还有些慌乱,但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
洪幼娘被小丫鬟搀扶到一边,她抽搭着鼻子,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对了,小少爷呢?我记得姐姐提前备好了奶娘,奶娘呢?”
小丫鬟到底年纪小,见识也浅,见洪幼娘哭得这般伤心,误以为她是真心为自家太太难过,直把她当做好人,这会儿听到‘好人’问话,忙恭敬的回道:“回亲家二小姐的话,洪兴家的已经安排奶娘抱着小少爷去东厢安置了。”
洪兴家的是洪氏的陪房,亦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那就好,我就知道姐姐向来想得周到,只可惜,”洪幼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拿帕子捂着脸,眼睛在姜汁的刺激下再次哗哗流出眼泪,“呜呜,正所谓慧极必伤,姐姐就是太能干了,连老天都嫉妒了,这才、这才……呜呜……”
“亲家二小姐别难过了,太太在天有灵,定不愿看到您如此啊,”小丫鬟愈发觉得洪幼娘跟自家太太姐妹情深,忍不住安慰道。
洪元娘当然不会愿意看到她,但绝不是因为心疼,而是憎恨吧,洪幼娘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在心里得意的想着。
三两句话将小丫鬟打发掉,洪幼娘用袖子抹去泪水,直接朝东厢房杀去。
进了厢房,洪幼娘四下里寻找,却没有看到奶娘和那婴儿,不禁纳闷,叫来这里伺候的小丫鬟,急切的问道:“奶娘和二少爷呢?!”
小丫鬟行了一礼,“回亲家二小姐的话,老祖宗听说了太太的事,特意派了史妈妈过来,史妈妈见老爷太忙顾不上二少爷,便让奶娘抱着二少爷去老祖宗那儿了。”
什么?竟然被老祖宗抱走了?!
洪幼娘有些傻眼,心说话:不是说自从洪氏承继谢利这一支后,谢家老祖宗便有些不待见洪氏嘛,怎么这会儿竟会出手帮忙?
洪幼娘没有想到的是,谢家老祖宗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洪氏难产而死、并带走奶娘和小婴儿,完全是谢向晚的手笔,这个刚刚过了三岁生辰的小女娃儿,经历了母丧的巨大打击后,竟飞快的成长起来,并与袁氏、洪幼娘进行了初次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