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 质问(1 / 1)

陆瑾娘在做衣服,做给窦猛和窦念穿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屋里烧着地龙,倒是暖和的很。陆瑾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做的很慢,但是好歹也是做出了一点成效。

不过一想到窦猛和窦念两父子的情况,陆瑾娘又是一阵苦恼。

窦猛要收拾窦念,窦念就往外面跑,几天都不回来。陆瑾娘想儿子,只能迫使窦猛妥协。窦猛倒是妥协了,只是两父子见面的时候难免会有点不对付,尤其是在她没看到的时候。这两父子,果真是冤家。

邓福推门进来,带进来一阵寒气。

陆瑾娘问他,“念哥儿可有回来?”

“启禀夫人,公子还不曾回来。不过公子既然答应了夫人今日会回来,公子就一定会回来的。”

“这倒是不担心,就怕他在外面冷着了。今年可真冷。”陆瑾娘感慨,似乎在温暖的屋里,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寒风。

邓福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公子身边跟着妥帖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公子的。”

“嗯,等他回来,叫他来见我。”陆瑾娘如此吩咐道。

邓福点头,“奴才遵命。”

还是半下午的时候,天黑的就像是马上就到晚上了。窦猛带着一身冬日的寒冷走进来,“瑾娘又在做衣服了,做这个费力又伤眼睛,还是交给针线房的人做吧。”

陆瑾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看着窦猛,“给你们父子各人做一件,没什么复杂的,就是费点时间罢了。今儿回来的倒是早。”

“年底了,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就能天天陪在瑾娘身边。”窦猛脱去外套,坐在陆瑾娘身边。

陆瑾娘甚至能从窦猛身上闻到雪花的味道,问道:“外面今儿可冷。”

“今儿的确比前些日子冷些,不过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受得住。”

陆瑾娘靠在窦猛身上,拉着窦猛的手,说道:“念哥儿还没回来。”

“瑾娘不用担心那小子,他自有去处。”窦猛只觉牙酸,他可是一点都不想提起窦念这臭小子,专门来给他作对的。

陆瑾娘噗嗤一笑,“你啊,都这么大的年龄了,还同儿子计较。大度一点,别冷眉冷眼的,不像样。”陆瑾娘嗔怪,这两父子都不是省心的。

窦猛一脸无辜,“娘子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那小子的德性,你不是不知道。就他那样,光看着就让人想要抽他。”

陆瑾娘大笑出声,“明明是你小气,你看看你这样,哪有丝毫的大度。我看念哥儿很好,懂事,知礼,能干,又有孝心,还有本事。这样的儿子,抵得上别人十个八个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不能不满意了。不过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也就是那小子敢同老子对着干,还敢偷跑出去,简直是找打。”窦猛很是不爽。

陆瑾娘急忙安抚,“小孩子嘛,总是有怕的。他怕你打他,其实说起来也是好事。他那性子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有让他怕的,好歹将来还能管束。若是什么都不怕,那可不得了。”

“他哪里是怕我,他分明是怕你不高兴。”窦猛酸酸的,自从窦念长大了,窦猛就发觉这儿子越来越难管教了。早晓得这小子长大了是这么个样子,他就该一直拘束着他,不该放养。这样一来,也能培养一个谦谦君子。不过一想到窦念那张脸,再配上谦谦君子的性格,窦猛大皱眉头。果然还是放肆一点的儿子更得人心。虽然依旧让人讨厌。

陆瑾娘不知道窦猛心里头的那些纠结,她还在想着晚上该吃什么。得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要有窦猛爱吃的,也要有窦念爱吃的。另外等窦念回来后,还要同他好好说说,天冷了,眼看就到了新年,就别在出门胡混了。

陆瑾娘同窦猛好生温存了一番,邓福就来禀报,说是窦念回来了。

陆瑾娘的一颗心顿时全都放在了窦念身上。“窦郎,你先去书房,我想同念哥儿说说话。你在这里,影响他心情。”

窦猛郁闷,窦念回来才是影响他心情。他恨不得窦念永远都别回来,反正来来去去都改变不了窦念是个讨债鬼的本质。

陆瑾娘哪里管窦猛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窦念如一阵风似得冲了进来,“娘,儿子想娘了,娘可有想儿子?”

“自然是想的。”陆瑾娘欢喜异常,拉过窦念。大冬天的,窦念竟然还出了一头的汗,莫非这一路都是跑回来的不成。

陆瑾娘拿过毛巾给窦念擦汗,“都快过年了,可别再整天的往外跑,知道了吗?”

窦念眉目里都是笑意,点头答应下来,“既然娘让儿子留在家里,那儿子就不出去了。反正都要过年了,该忙的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

“我不管你同你父亲在外面究竟忙些什么事情,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将自己陷入危险中,明白吗?”陆瑾娘语重心长,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

窦念笑着点头,“娘放心吧,儿子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危险,不过是陪着人喝喝酒说说话罢了。”

陆瑾娘戳了他一下,还敢在她面前胡编乱造,简直是乱来。她又不是无知的妇人,岂能被他几句简单的话就给蒙骗了。窦念也知道自己没法在陆瑾娘面前编瞎话骗人,所以打定主意,以后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实话。“娘,总之你放心吧,儿子会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的。”

陆瑾娘拍拍窦念的手,罢了,孩子长大了,真的不是想管就能管得住的。“行了,你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若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娘定不会饶了你。”

窦念嬉皮笑脸的,一点正行都没有。手也没洗,就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陆瑾娘打在他的手上,“去,洗了手再来。”

“儿子遵命。”

窦念洗漱完毕,又换了常服,时辰还早,就陪着陆瑾娘说话。

陆瑾娘语重心长的同窦念说道:“你们父子也闹了这么长的日子,我都没计较,你们两人倒是计较起来了。记住,以后不准在你父亲面前顶嘴,不许不孝。”

“娘,儿子可没有不孝,只是父亲他太霸道,他不让儿子陪着娘,好像儿子会将娘抢走一样。”窦念委屈的很。

陆瑾娘笑了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你说的那样。好好同你父亲说说话,别没说到几句就吵了起来。这样不好,也是不孝,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儿子听娘的。”

陆瑾娘感慨一声,不由得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对儿女。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长安再次进宫,同兴元帝横眉冷对。“皇上,母后究竟在哪里,同我说实话。”

兴元帝皱眉,很是烦躁。幸好大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长安这番质问没被人听去。“皇姐这话,朕就不明白了。母后在行宫好好的,皇姐也见到了。这会你巴巴的来质问我,算什么事?皇姐,朕敬重你是我的姐姐,但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的怀疑朕。”

长安冷笑,“唐方绪,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行宫里面的那个女人,究竟是真是假,你比我清楚的很。那人根本就不是母后,你将母后弄到哪里去了?唐方绪,你若是害了母后,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放肆。”兴元帝一脸威严,“朕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好,好的很,你是要同我讲君臣之别是吗?那你让人将我抓起来啊,治我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长安公主眼中含着泪,那不仅仅是泪水,更是心酸,心疼,后怕,失望,遗憾。是不是每个做皇帝的人都逃不开这样的宿命,是不是每个做皇帝的人,都将变得冷血冷情,为了权利地位,什么都可以牺牲。连至亲亦不例外。

兴元帝就那么看着长安公主,看着她流泪,看着她挺着个大肚子,人显得那么的憔悴。看着她,从那张因为怀孕而胖了一圈的面容上,看到了过往。看到了他们曾经的童年,少年,看到了他们的快乐和悲伤。

兴元帝长长一叹,走下台阶,慢慢的走到长安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比这个同胞姐姐高了一个头还多。他拿出手绢,轻轻的帮着长安擦拭眼角的泪痕,“你是做皇姐的,就这么对待做弟弟的吗?朕可是你的亲弟弟。”

“那我还是你的亲姐姐,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绪哥儿,告诉我,母后究竟在哪里?我要见母后。”

兴元帝苦笑一声,“你在怀疑朕吗?你以为朕是那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吗?你觉着是朕将母后弄丢了吗?”

长安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敢说是,却又不甘心说不。所以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兴元帝自嘲一笑,“没想到连你,我的亲姐姐竟然会这么看我。你真让朕失望。”

长安觉着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真正的伤害到了她的弟弟。她想补救,她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可是她的辩解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兴元帝果断的打断了长安的话,冷着一张脸,说道:“你想知道母后的下落,朕实话告诉你,朕也想知道。这半年来,朕一直都在寻找。目前已经有了点眉目,母后很可能在江南。”

长安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意外和不可置信,“皇上,这,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兴元帝讥讽一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长安,亦或是在嘲笑陆瑾娘。“母后她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朕能怎么办,难道要将母后失踪的消息公布于众吗?还是告诉大众,母后过世了?不能,朕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朕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想尽一切办法的维持现状。可是皇姐,你却一而再的来追问朕,甚至于怀疑朕将母后怎么了。哈哈,皇姐,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我,我……”长安很惊慌,“皇上,母后她怎么会离开,怎么可以离开。她身边没几个人,她能去哪里呢?”

“你怎么知道她身边没人?至于母后为什么要离开,朕不知道,不过朕多少还是能猜测到一点。母后,她厌倦了,她厌倦了皇宫的生活,厌倦了每天的争斗,她想清静的过一段日子。所以她走了。但是朕相信,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的。”兴元帝无比笃定的说道。

长安无法接受陆瑾娘私自离开的消息,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母后为什么要离开?她难道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孙子吗?她为什么要这么自私,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即便真的是厌倦了皇宫的生活,大可以同皇帝说一声,让皇帝安排出行的事情。除非……

长安望着兴元帝,她心里头有很多的怀疑,可是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样的猜测是对母后的亵渎,实为不孝。她希望兴元帝能够给她一个答案,一个明确的答案。

兴元帝掩嘴嘲笑,嘲笑世人的愚蠢。

“皇上,母后她什么时候会回来?”长安最终只能这么问。

兴元帝目光坚毅的看着长安,“皇姐放心,很快的,很快朕就会找到母后。若是母后还没玩够,咱们就配合着让母后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不过母后迟早是会回来的。相信朕,朕一定会劝回母后。”

长安频频点头,兴元帝是她的支柱,既然他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皇上,见了母后不可生气发火,母后辛苦了大半辈子,不过是想清净的出门玩玩,没关系的。”

“朕知道,皇姐放心吧,朕做事你还担心吗?”

长安笑了起来,她自然是不担心的。

兴元帝看着长安走出大殿,他却颓然的坐在台阶上。最终他还是没将真正的缘由告诉长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临到那一刻的时候,他竟然会反悔。他不想在长安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对母后的幻灭。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过往,由他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他承担的起。

走出正阳宫,站在院子里。回头一望,黑压压的逼人。这座正阳宫,他的祖父住过,他的曾祖父住过,他的祖宗们都是住在里面的。唯独他的父亲,乾德帝,或许是因为心虚,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从一开始就拒绝住进正阳宫,而是住进了思政殿。

兴元帝轻抚廊柱,这些柱子见证了一个朝代的兴衰,显得无比的厚重和沉淀。他是喜欢这里的。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来到宫里,见了皇祖父,皇祖父很老,脸上全是皱纹。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祖父的敬仰。那是一个真正的帝王,虽然老年的时候行事有些糊涂和优柔寡断,造成了后来的情况发生,但是不能否认他的一生是成功的。是个合格的帝王。而他的父亲乾德帝,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可是往往又被情感所左右。

兴元帝笑了起来,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父亲其实是个失败的皇帝。从他对待窦猛这件事情中就可以看出来。窦猛是乾德朝的功臣,但不是他兴元帝的功臣。他兴元帝收拾窦猛,名正言顺,无人能够指摘。但是乾德帝收拾窦猛,难免就落下薄待功臣的名声。看,这就是他们父子的区别。他从起点上就超越了他的父亲一大截。只因为他的皇位来的名正言顺,而他父皇的帝位来的总是有那么一点名不正言不顺,民间多有传言,他是夺宫弑父才坐上帝位的

所以他可以无愧于心的住进正阳宫,而他父皇只能心虚的住在思政殿里。这真是让人讽刺。

更讽刺的是他的父皇连女人都搞不定。先是一个齐氏下药,接着又是他的母后。他的父皇一生都是失败的,或许夺宫的时候就是他一生最成功的时刻。而他,兴元帝,注定了要做一个成功的皇帝,即便有那么多人并不看好他,处处掣肘。

母后,我会让你为我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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