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痛苦的挣扎,眼眶里似有些泪花闪闪,撕心裂肺的喊道着。
子骜抱着耶律昶的小腿,闭上了眼睛,忍住抽泣,等待着那贪狼双骨戟的利尖插透过自己的身躯。
见到这一刻,高台上的契丹先祖面无表情,并没有任何异动,而一旁的萧十罕暮脸色却变得苍白起来,连忙跪面向那空空如也的石座,祈道:“尊主——”
看那戟尖逼向了子骜,易寒再有心去救他也无能为力了,眼瞳里的耶律昶犹那魔鬼附体一般,但任她如何也没能想到,耶律昶居然会对子骜而痛下杀手!六亲不认!
那一柄高高在上的贪狼双骨戟如死神之镰,断头之刃,发散着阴深深的骨白色光芒,只是眨眼片刻,凶厉落下,戟锋利头直直对准的是子骜脖颈处。
易寒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子骜也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表哥…”
辽上京临潢,兵马大元帅府。
庄严的会客厅内,装饰着瓷器与盆栽,镂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大气的布置摆放着六对八仙桌座椅,主位之后挂着一幅山水图,美轮美奂,那坐之上是一位年过半百,却身躯健硕的契丹族人,虎背熊腰,头梳着髡发,衣着契丹服饰,品着香茶,虽有严容,但无怒色,只怕也是一不怒自威之人,此人既坐主位想必那便是辽帝国五都禁军总都统,统兵总元帅,辽帝国兵马大元帅耶律章勃。
而大厅之中除了服伺的婢女外,在主位左边的第一客椅上正坐着一位青年男子,此人身高七尺有余,一席墨黑色锈银丝镶狼啸长袍,细腰扎袍带,面似傅粉,一对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口似丹,头戴一顶镶金银冠,光华四射,倒插玉簪,脚穿飞云战靴,肋下一把佩剑,气宇轩昂,英姿飒爽。
陪坐身旁的是一位衣装华美的中年妇女,虽没有多么青春靓丽,却也充满着少女所没有的成熟风韵,她沏着茶,一边似有些埋怨说道:“英杰呀,你这到上京来都有些日子了,怎得今日才想起来家里坐坐。”
闻言那妇人口中英杰,想必便是辽帝国五都禁军副都统,统兵副元帅,辽中大定府丞军总司长官萧英杰了吧。
“义母勿怪,实是事情太多,孩儿腾不出空来,这天忙完就回家与义母见面了嘛。”萧英杰晗首说道,心里却极为温暖。
那主位上的耶律章勃咳嗽一声,看着那在坐妇人就是道:“是啊,这事儿确实怪不得孩子,啊,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整日哪能像你们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什么样子。”
那妇人没好气的瞪了耶律章勃一眼,故也不再理会他,又对着萧英杰说道:“行,那今天回来,无论如何都得在家里吃个饭再走,母亲这就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菜。”
“好。”萧英杰本来事情已经做完,今日便特意回来陪陪义母,当然会答应了。
那妇人也很开心,刚刚从座位上起了身,想去厨房里安排,却哪知会客厅门外突然跑进来了一名传报将领,他两步并一步来到大厅中央,单膝跪下,就是禀道:“元帅不好了,中京出事了。”
闻言此语,那俩人都是一愣,连忙问何事?
跪地将领如实道:“中京加急秘报,卢王殿下与二少爷在参加秋猎赛时于狼盘山脉一带失踪,现已达数日之久,无音无讯,只恐凶多吉少了。”
“什么!”萧英杰大惊失色,从座位前愤然站起,怒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末…末将也是刚得知的消息。”那将领也感觉一阵寒意,结巴道。
萧英杰看着地面有些出神,他想了好久好久,才缓看向身旁的妇人,赔罪道:“义母恕罪,孩儿只恐不能陪您吃饭了。”听过此话,那妇人虽有些失望却也非不通情理,叹了口气点点头,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萧英杰看向主位上的耶律章勃继续道:“义夫,孩儿的想法您也知道,陛下当作何议何决,且随之去,辽中军随时待命出征,只是上京…”
“你且去罢,上京的事为父帮你处理了便是。”耶律章勃摆摆手,故不再多说。
萧英杰右手抚胸行礼毕,转身向那将领说道:“你现速回军营,命所有将士随我返回中京!”
“遵命!”
萧英杰剑眉皱起抬眼看向屋外蓝天不知所思,这俩家伙真是够添乱的了。
狼神府洞墓,石林外王座。
锋利的戟头距离子骜脖颈处一寸之内停了下来,耶律昶表情极为痛苦,眼瞳亦忽红忽黑,变化不断,口中不停喘息与呻吟声,头疼欲裂,原本握着贪狼双骨戟的双手也是失力,只听见“咣当”的清响,神兵脱手而落,掉在地上,那骨白色的光芒自离手后便迅速消散,至此之时,亦看去一把普通兵器无差一二了。
“果然是兄弟情深哪。”
这安静的空间里,莫名响起一声奇怪声响。
耶律昶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呻吟,胸腔之内感觉一股热意,一口鲜血随即从嘴里喷出,他喘着气倒在子骜身边,迷蒙之际嘴里淡淡念道:“表弟…”
子骜突然睁开眼,才看见耶律昶倒在一旁,连忙爬了过去,抱起耶律昶就是急道:“表哥…表哥,你怎么了?”
易寒看见耶律昶没有下手杀子骜,才心松了些许,只是她状态依然不好,非常不好,因为贪狼双骨戟的余威,现在她自己的耳朵还在鸣鸣作响,极为难受。
她好想什么都不管就这样睡去,可是理性告诉她不能睡,因为这里是王座,靠着那一点点信念她还在坚持。
眼睛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张薄纱,她看什么都感觉朦朦胧胧,看向那王座之上,又感觉出现了一个人影,什么样子她看不清,薄薄的好像幻觉。
子骜抱着耶律昶,虽然很害怕可现在表哥与易寒都已经身负重伤,这里且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双眼怒目看向高台上的萧十罕暮,喝道:“萧十罕暮,狼神呢?他还有什么诡计都使出来吧。”
萧十罕暮依旧跪在地上脸色很是难看,但没有说话。一旁的契丹先祖开口道,“尊主救下你哥哥性命,你非但不感谢,却是如此刁蛮无理?”说着话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似是嘲笑一般。
“感谢?”子骜怒极反笑,咬牙狠道,“我是该感谢他给表哥施下蛊以逼我兄弟二人自相残杀?还是该感谢他给我种下莫名契约,为尔等妖孽办事?”
“这你可就冤枉尊主了,契约之事与尊主并无半点干系。”契丹先祖看着台下的他,解释了出来。
子骜冷哼一声,倒也懒得去管这话里真假。耶律昶在他怀里作挣扎想要起身,子骜见状也是连忙去扶,耶律昶咳嗽几声呕出血液,看着高台上那跪地人影,艰难道:“萧十罕暮,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十罕暮闻言后缓缓从地上站起面向了他们,叹气摇头道:“那天你们在死亡丛林里,引来了山地食人蚁,我们本是随后暗中保护,却也遭到了食人蚁的进攻,本来已经命悬一线以为活不了了,是尊主的部下救了我们。”
子骜三人听得脑袋是一头大,萧十罕暮轻闭上了双眼继续道:“他要你们进洞墓里来,并告诉了我开启洞墓的方法。”
萧十罕暮深吸口气睁开眼睛,只见得那眼眶里略微有着泪花闪烁,“我身受皇恩,又岂会陷俩位公子于险地,他说并不会伤害你们,待事成之后也会安然的送你们离开。”略作停顿继续道,“只要我答应做,他们会保我一世富贵亦可救我老母重病于安康,殿下、二少爷,末…末将实在…”说着那泪水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子骜与耶律昶对视了一眼,有些疑惑的样子看向了他身旁那契丹先祖,此人表情冷漠无情,耶律昶虽然觉得震惊但转念一想这绝对不会是先祖本人,尽管这样的事情让人匪夷所思,可他尚还有一丝理智!
“其实那迷雾林走不出去,末将之前就是知道,之所以要让你们再走一次,也是因为他们的要求。”说着话萧十罕暮看了看这四周的景况苦苦一笑,“这洞墓里错综复杂,末将与你们所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全看二少爷你的意思了。”
闻言,易寒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但耶律昶显得有些惊,他捂着自己胸腹部,那地方疼痛难忍,看样子似乎也伤得不轻。
子骜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厉声喝道:“萧十罕暮,你与这群妖孽狼狈为奸,千方百计的引我们进来当真就只为了荣华与老母亲吗!”
萧十罕暮脸色一变,眼神有些游离与紧张,仅仅眨眼间看着俩人就是焦急说道:“二少爷,末将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不要再逞能了,他们根本都不屑与你为敌,乖乖的听话答应吧,保住性命离开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答应什么?”耶律昶喘着粗气,看着子骜有些惊恐。
子骜没给表哥说,因为一句话也解释不了,看向了不远处的易寒,现在他们都受如此重伤,再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只怕这萧十罕暮的话也非是完全在吓唬自己,若真想要凭他们自己的本事要离开这里的可能很小。
子骜深思过后,还是觉得先糊弄过去,等离开后我去与不去你们又能管得着?想着便看向了萧十罕暮与他身旁的那契丹先祖,说道:“好,我答应你们。”
“呵,这就是你们的成果?”
又是一声吱吱声响起,子骜一愣,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这声音是什么?
那高台上的萧十罕暮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一旁的契丹先祖就是无奈笑道:“孩子,你心里的想法我们都听见了,你瞒不了我们,尊主大人宽宏不与你计较,但这并不代表你能玩弄我们于股掌之间。”略作停顿,目光看向高台顶端上的那空空王座,随后又看向子骜继续道,“用你们的话说是君子协议,我们并不想逼你去做,只希望你能真心,否则非让我们扣下你哥哥与那女孩来要挟你不成?”
“不要!”子骜大惊连忙阻道,这群怪物怎得如此厉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等等,莫非现在他们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子骜想着就看向了高台上的契丹先祖,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并没有什么表情,子骜细思极恐后浑身都有些泛起寒抖,但他们要真扣下表哥与姑娘这可不行,也罢不就是再去趟沥泉山拿什么阴符嘛,跑腿的活去就去,想完就是说道,“好,君子协议,一言为定。”
契丹先祖点点头也没再说话了。耶律昶艰难的抓着子骜的衣领,就是问道:“到底什么事?”
子骜也很为难,但为了救他们也没有选择,解释道:“表哥,此事我以后再给你说吧。”
正当子骜还特别困惑,这他们到王座这般久了也没见到狼神本人,突然看见那高台上的契丹先祖脸色有些变化,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慌神情,随即对着台顶的王座说道:“尊主,他们来了!”
“他们?”子骜仨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耶律昶也许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子骜与易寒记得之前英侯说过,希望子骜不要沦落成为他们的棋子。难道说…想着子骜又看向了高台,突然他竟然若隐若现的看见那高台的王座之上有一个飘忽不定的人影,只是那人影一闪即逝,随后三人眼前一阵强光,全都昏倒了过去。萧十罕暮倒是无碍,看着这面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送走!”
那吱吱声继续响起,萧十罕暮眉头一皱,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契丹先祖连忙走下高台来到三人身前,见到那地上的梨花夺命匕与贪狼双骨戟,就是疑惑问道:“尊主,这些东西…”
萧十罕暮看着契丹先祖的举动,又望向了那空空的王座之上,接下来的一长串的奇怪声音,刺得自己耳膜一阵疼痛。
“是祸不是福,留之无用,这三个娃娃既然想要就给他们吧。只有这些无知的人类,才会妄图窃取神力,到头来终究会自食恶果。”
“贪婪、仇恨、狡猾?这就是你们要缔造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