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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神者果然开始动摇了。
烛台切光忠对于审神者的这般疑问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不过觉得这问题来得比他想得稍稍早了一些。即便他们拥有着再相似的样貌,但人类与付丧神也是有差别的,尤其是在思想观念上的差异,可以说得上天差地别。
但这是喜闻乐见的,因为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就表示她已经开始渐渐想要依赖这座本丸,而不是继续坚持外热内冷的相处模式。
“那光忠先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审神者突然问道。
烛台切光忠不慌不忙地反问道:“那,主殿又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呢?”
反问永远是比单纯的回答更具有攻击性的方式,在对方性子平和不喜欢争论的情况下,这种方式更是效果拔群。
本城怜陷入了思考,说:“一起工作的同伴,可最近……我……”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只能苍白地岔开话题,埋头继续工作。
烛台切光忠不想勉强对方,留有一定的余地才是他们这种心理年龄的人最合适的相处方式。而且在他看来,本城怜话说一半明显是已经意识到了困扰着她的问题是什么,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很有可能是现在的她出自本能地不想要立刻解决这个问题。
“现在说不出口的话,继续沉默下去也没有关系。不过若是主殿需要我的帮助,我随时都会在你的身旁。”烛台切光忠说道,低沉的嗓音温和而又不失稳重。
“光忠先生对我太好的话,我会担心自己变得越来越没用的。”本城怜笑了笑,“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光忠先生做不到的事情吗,我表示深刻的怀疑。”
烛台切光忠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当然有,像是改变人心这种事情,就做不到呢。”
人心……
那也是和前任审神者的过去吗?
本城怜没有问出口,却已经凭着直觉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
烛台切光忠的到来才让本城怜知道本丸里需要操持的事务到底有多繁杂。
上到资材统计整理,下到田间蔬菜的防虫治理,对方轻车就熟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处理方式让本城怜叹为观止。
眼见着自己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了,本城怜也就顺着烛台切光忠的提议回到房间休息。而当她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太郎太刀已经像是门神一般伫立在那里了。
对方淡然的表情和标准的站姿让本城怜一时间想到了守在凶案现场的警察先生,下意识喉头滚了滚,站直了身体。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她遇到这种场面还是挺犯怵的。
“太郎太刀先生?”本城怜知道对方留下来就是为了守卫自己,可这完完全全照着字面意思来的护卫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请不用在意,我会在房间外守卫,等着烛台切光忠来换班。”太郎太刀淡淡地说道,好像他不过是站在这里偷闲看风景,而不是一动不动地站岗望风。
本城怜心里念头一转,道:“那进来守卫也是一样的。”
太郎太刀似乎有些惊喜,略显凌厉的金色瞳仁中闪过一丝讶异,此刻竟有些呆萌的意思:“……如果不会打扰到主的话。”
太郎太刀的个子很高,即便是坐下了,也像是一座清俊的高山,投下一片阴影,给人以无形的压力。他并非是相貌粗犷的男人,相反,他相貌俊秀,眼角的一抹红更是让他多了些妩媚的气质。若是他不是在本丸,而是在现世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生活,即便他过于高冷也会有数不清的女孩子前赴后继想要攻陷他的心防吧?
本城怜原本打算看书的,可难得太郎太刀被她邀请进了房间,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突然想起了烛台切光忠之前同她说过的话,心里有些触动。
刀剑男士们对她的好感的确让她费解,可一味的逃避和拒绝也毫无意义,还不如试着去了解他们的想法。虽然他们陪不了她一辈子,现在的真情实感或许只会加重分离后的痛苦,可乐观点想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她在孤独一人的时候总不至于连一点与他们的回忆都想不起来。
就像是现在的本城怜,她的记忆中除了模糊不清的马赛克就是一个人在现世摸爬滚打的寂寞回忆,若不是她逼着自己乐观,恐怕她早已选择了让人生删档重来。
——她不想自己今后的生命也继续这样阴暗的循环。
然而本城怜早就习惯了和人保持相处的距离,若非需要,她很少主动提起话题。现在的她很想知道太郎太刀的想法,却碍于不好意思而开不了口,和太郎太刀面对面相对无言。
“主不用在意我。”
太郎太刀说道,似乎是为了让本城怜放松心情,他特意朝后挪了挪,想要维持让她觉得安心的安全距离。
这样的说法很容易让人误会,本城怜也有些茫然,他到底是不是在讨厌她?要说是吧,他又没必要委屈自己来侍奉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主,毕竟也没有真正地签订契约。可要说不讨厌她吧,现在这种动不动就拉开距离的做法真的让她有点尴尬。
该直接说清楚吗?
“我倒是还好,可真正在意过度的不是太郎太刀先生吗?”本城怜打出了直球。
太郎太刀的身影顿时僵硬了,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道:“并没有,只是不想让主觉得不愉快。”
“不过是坐在我身旁,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愉快的啊。”本城怜笑了笑,试图让自己先释放出善意。她渐渐地发觉太郎太刀并不真的讨厌她,或许只是不太擅长表达。
太郎太刀心里由衷地松了口气。以前在侍奉前任审神者的时候他庆幸自己的不善言辞让他在刀剑中并不出众,与前任没有太多交集,但当时多庆幸,现在就有多懊悔。他已经开始盘算着找烛台切光忠取取经,上上课了。
“以前我弟弟说过我,因为体型大而不好操控,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容易让人畏惧或是产生距离感。”
本城怜问道:“或许看上去是这样,但交谈之后我却觉得太郎太刀先生真的非常正直,很可靠呢。原来太郎太刀先生有弟弟啊。”
话题get!
太郎太刀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我的弟弟叫次郎太刀,也属于大太刀的刀种。他和我不一样,是个和尘世更为合拍的家伙。”
虽然说法有些奇怪,但本城怜还是努力地去理解了他的意思。看来那位叫次郎太刀的先生和太郎太刀先生的性格不太一样,不过毫无疑问,他们的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让太郎太刀先生这么挂在嘴边了。
“他和太郎太刀先生像吗?”
“不像,虽然长相有共通的地方,但就行事作风来看,他和我相去甚远,说是磁铁的两极也不为过。”太郎太刀说着,试探地看着本城怜,见对方没有对他的话题不耐烦,才又继续说了下去,“他很豪爽,对谁都一视同仁,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可实力却不亚于我,只是,如果他不是嗜酒如命就更好了。”
根据太郎太刀的描述,本城怜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个胡子拉碴爱拎着酒壶醉醺醺地躺在檐廊下眯眼小憩的大叔形象。她抬头看了眼太郎太刀,给脑海中次郎太刀又添上了飘逸的黑色长发和红色的眼妆……
等等……
本城怜猛地捂住脑袋,试图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扔出脑海,然而那画面太美就是赖定了要在她头脑中无限循环。
实、实在是太可怕了!
太郎太刀一脸茫然地观察着本城怜的表情从好奇到惊悚,从惊悚又到无奈。
女人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他完全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审神者的心理活动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跌宕起伏,也根本没有头绪去猜测。
“有什么问题吗?”
本城怜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对次郎太刀先生进行了非常不礼貌的脑补,不好意思地躲避开了视线。
“没什么,没什么!”
欲盖弥彰的回答让太郎太刀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并不知道本城怜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心虚。不过就目前看来,审神者似乎并不讨厌次郎太刀?
太郎太刀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的本丸里人手不足的问题太严重,但审神者却不知为何没有再唤醒新的刀剑。太郎太刀虽然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却也能猜出那大概是其余的刀剑们在从中作梗。比起召唤出别的不知道有没有被邪祟控制心神的刀剑,倒不如唤醒他的弟弟。
因为他们兄弟二人被前任审神者召唤出来的时候比较晚,与她没有太深的羁绊,也就没有在那次内乱中受到太大影响,太郎太刀自从醒来之后也能感受到次郎太刀的灵力波动。
想必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复苏,然后抱着他的酒壶醉生梦死了吧。
“对了,主。”太郎太刀开口了。
本城怜对他的主动感到有些惊讶:“什么事?”
“如果对次郎感到好奇的话,不如把他叫醒?他睡了这么多年,想来也被酒虫折磨到睡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