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微微皱起眉头,顾临安略带疑惑地开口,他可不觉得眼前的这三人,会不知道何靖的所在。
要知道,哪怕只是普通的灾民,逃难至另一座城池,当地的官员也都会将其一一登记在案,更别说这群在乾元大陆的人眼中,极其特殊的流民了。若是连每个人所对应的住处都不知晓,那么特意将他们拘在此处,又有什么意义?
“人可何,立青靖?”盯着顾临安看了好一阵子,厉南烛才神色古怪地开口问道,“他是你们的探子?”
不能怪她这般反应,实在是这事情太巧了,她们前脚才看了那家伙的一场好戏呢,后脚人家的主子就找过来了?说起来……她之前貌似还和那个家伙有过一面之缘来着?
想起自己那还在对方手中的丝帕,厉南烛伸手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和顾临安之间的缘分简直就是天定的。瞧瞧,她随便在路上调戏的一个人,就是顾临安的手下呢!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悄悄地瞟了顾临安一眼,厉南烛默默地在心里祈祷,何靖不会把当初她干的事情告诉顾临安。
“难道这儿有两个叫何靖的?”顾临安的眉头拧得更紧,莫名地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先前林秋就已经说过,何靖在这里并没有使用假名——事实上,很少有密探这么做,在面对不属于自己的称呼时,那一瞬间的反应,在有心人面前,是极有可能露出破绽的。而这世上有着相同姓名的人太多,若非遭到了怀疑,根本不会有人往那方面去联想。
当然,若是己方的密探被对方得知姓名,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了。
“那倒不是。”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厉南烛,柳含烟轻咳一声开了口,这里其实也不过几百号人,何靖的名字虽算不上特殊,但还没有巧到这么点人里面,就碰上重复的。
“就是……咳,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些许忍俊不禁的表情来,“没想到他竟是你们的人。”
该说她手底下的人眼光太好吗,那么多人里面,随便地一挑,就中了标。
侧头看着身边神情复杂的周若离,柳含烟一时也不知该心疼还是感叹,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感受到柳含烟那安慰的意思,周若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苦笑着开口:“怪不得他看不上我。”
能够被派到大周来探查消息的,必然是被上头的人十分看重的角色,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所能够比得上的?
想到这里,周若离脸上的神色愈发苦涩。
确实是她不识好歹了。
顾临安:???
为什么总觉得对方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看着周若离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顾临安觉得,他可能错过了什么好戏。
“他的住处我知道,”敛了心中那不合时宜的情绪,周若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我带你们过去。”
那条路,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弯了弯眼眸,顾临安当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笑着抬脚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这居民区中间的小道太过下狭窄,无法容马车通过,而他本也不觉得太过招摇是什么好事。
“何靖他似乎……”视线在前方的人身上晃了一圈,顾临安忽然翘起唇角,轻声对一旁的林秋说道,“……当了一回负心汉啊。”
林秋:……
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作为前不久刚刚被刷新了世界观的人,林秋表示,他很能理解何靖对周若离不感兴趣的原因。柳含烟好歹看起来还是和他们印象中的女人相差不大,这周若离……可是连长相,都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样子的啊!
“这会儿知道柳将军的好了?”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顾临安的眼中浮现出些微的笑意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调侃。
林秋:……
知道个屁!
这一刻,林秋忽然无比怀念起自家的主子来。虽然偶尔也会有点小严苛,但绝对不会像顾临安这样,总是看他笑话啊有没有?!
更可怕的是,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对方却好像总能看透他的心思一样,一句话就堵得他哑口无言,连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林秋表示,这种人,还是留给洛书白来对付吧,他还是乖乖地当个四处奔波,刺探情报的探子的好。
转头看了一眼因为顾临安的话双眼微微发亮的柳含烟,林秋木着一张脸,按着自己发疼的胃,闭紧了嘴。
见到林秋的模样,顾临安眼中的笑意更深。
“而且,何靖和她,”他收回视线,看向走在前边的周若离,弯起的双眸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也并非毫无可能。”
有的时候,自己心中认定的东西,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重要。在遇上了对的那个人之后,那些当初定下的信条,早就在不经意间,就被丢弃了。
样貌,不过是其中最为无关紧要的一种罢了。
“说实话,”顾临安低低地笑了起来,“我还挺期待那一天的。”
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发展,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林秋:……
莫名地,他有点同情何靖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顾临安的想法,正在屋后里的石头底下挖坑的何靖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从后脊背升起,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头顶明晃晃地挂着的太阳。
虽然这会儿时间还早,但在临近沙漠的地方,有太阳的日子里,就真没有冷到哪里去过。
“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有点疑惑地抓了抓头发,何靖也没多想,继续低头挖土了。没一会儿,一个看着还有三成新的钱袋子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伸手将那钱袋拿了起来,何靖也不进屋,直接在边上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解开钱袋看了看。正如先前周若离所说的,里头有着正正好好十两银子。虽然在他的眼中算不上特别多,但却已经是周若离大半个月的俸钱了,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却也能够用上好一阵子了。
盯着手上装着银两的钱袋,何靖才将它收了起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挖出来,就是莫名地……想要这么做而已。
何靖是在小时候被父母给亲手卖给人牙子的,家中兄弟太多,养不过来,像他这样年纪尚小,没法干活的,就成了换取钱财的货物。后来不知怎么的,几番周转之后,他就被一个曾经的密探看中,成天进行一些严苛的训练了,那个因为意外而断了双腿的人,就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到他的身上来一样,一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再后来,那人病死了,他也进了洛府,跟了洛书白。
其实那时候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就是那太子,也是动了把他收入麾下的心思的。只不过,洛书白曾经给过他养的那只狗一个肉包子,他就给记下了。
他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就是耐不住别人对他好,只要有一点点,就总也放不下。洛书白还曾经笑过,他这种性子,估计会吃亏的来着,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了,他倒也没碰上能让自己吃亏的情况。
大概也是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无故地对他好的人吧。
像这种被人捧在心上疼的感觉,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下子都有点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男人啊……”低着头喃喃着,何靖的神色无比纠结。
虽然后来他知道周若离不是男人了,但是已经刻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改变的。更何况,周若离从外貌到性格,压根就没有一点,像是女人该有的模样。
皱着眉头在屋后坐了好半天,何靖才将手里的钱袋放入怀中,起身回屋。只走了两步,他的表情却忽地一僵。
“糟了,”摸到兜里的某条丝帕,何靖的脸色顿时就苦了下来,“忘记把东西还给别人了。”
这真不能怪他,那时候的情景,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这事啊!
错过了这次机会,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碰上对方了……脑中忽地冒出将其交给周若离的想法,何靖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这种时候躲人都来不及,哪有自己凑上去的?
但是,之前那女人是来找周若离的,说不定她真的知道该怎么联系上对方呢?
就在何靖陷入了要不要去找周若离的纠结当中的时候,屋前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某个刚刚还处在他脑中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