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顾师妹可先回圆极殿。二位师弟再留一留。”云濯师这般说的。
红萼见玄辰站在九曲桥上向她招了招手,她便和向诸位同门道了别,跑到桥下,欣喜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玄辰在桥上淡淡注视着红萼,一双眸子依旧不会为谁而悲、为谁而喜,“想你评等后的心情可能会低落,便来看看。现在看来,徒儿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红萼将岸边的小石子踢入水中,慢慢走到玄辰跟前,轻声道,“师父,我的资质是不是很差……”
玄辰拍了拍红萼的头,“你是贺周所见过武学天资最好的人,也是为师见过最适合修练本门内功心法的人。”
清风拂过红萼懵懂的双瞳,在水面漾起波澜。
“内功心法?”红萼跟在向圆极殿走去的玄辰身后,问道,“那是什么?”
“关于本门内功心法《九霄大典》,”玄辰望向天际,目光穿过悠悠岁月,追忆昔日师门祖师的辉煌,“可就说来话长了……”
红萼以为玄辰接下来会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却没想到听得他问:“你可听说过望月宫?”
“啊?好像有些耳熟……”红萼总觉得刚刚就听过这个名字,她一拍手掌,“可不就是阿五以前待过的江湖门派嘛!”
“没错,望月宫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在前朝以前,上清宫和望月宫一样,也不过是个江湖势力。”
“可是这与内功心法有什么关系?”
玄辰的目光透过红萼,历史的浮沉他的眼前展现,“《九霄大典》由武学天才严黎所创。严黎,祖籍江夏,为当时正道魁首上清宫的宫主之女,幼时与生父离散,被当时还是魔宫的望月宫收养。她长于魔宫却心性纯善,她的生父与师父受人暗算同归于尽后,她继任两宫宫主之位,研习两宫功法并修至大成,江湖上无人可敌。她这一生费尽心力将望月宫拉回了正道;又结合自身武学见解创出《九霄大典》供后人修习。在她之后,世间竟无一人能将《九霄大典》修至最高层第九层。”
玄辰用着极动听的声音向红萼娓娓道来《九霄大典》的来历,红萼的眸子却注视着花丛中飞舞的蝴蝶。玄辰转过身来,红萼差点撞了上去。
“你可有在听?”他问。
红萼目光游离,不敢与玄辰对视,“有的……”
“为师刚才说什么了?”
“您说……那严黎在她师父与生父死后,继任望月宫宫主之位,杀性大发,江湖上却无人可做她的对手……”红萼偷偷瞄了一眼玄辰,想看看他的脸色如何,却发现她师父这表情从头到尾就没变过。
她听得她师父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挺有想法的。”
说罢,玄辰走在前面不再发一言。
这是生气了吗?
红萼挠了挠脑袋,拉着玄辰的衣角,“师父,我错啦。只是我听到这些长篇大论就走神,实在听不进去……”
“为师不怪你,只是在想该如何教你。”玄辰颇为无奈地说道,“为师不是说书人,不知该如何才能将故事讲得有趣。”
玄辰的语气中甚至有些歉疚,红萼再度受宠若惊,慌忙摇手,“不!师父您就这样讲,我接下来一定不走神!”
玄辰便又接着说,“好,那我们继续。《九霄大典》部分功法取自魔宫功法,心法练得越高,内力越为霸道,若强行突破,极易走火入魔。故而上清宫与望月宫将《九霄大典》第五重至第九重的心法一分为二,由各宫宫主保存,若无两宫宫主手谕,门下弟子不得修习。”
“那我们上清宫和望月宫如今又多少人在修习这份功法?”红萼为了表现她有在听讲,问了个问题。
“只有为师一人。”玄辰道,“且为师只修至了第七重。”
二人这般聊着,已走至圆极殿。
玄辰站在圆极殿前,负手而立,“今日,为师便授你《九霄大典》。”
一阵风吹起红萼的鬓发,她的心头激荡。
接着玄辰向红萼说了一遍心法,红萼一一记住。
“你当真记住了?”有了先前的经历,玄辰有些不相信红萼能一遍记下来。
红萼点了点头,指着额头向玄辰笑道,“我记那些诗词经义不行,但记这个,小菜一碟!”
说罢她将刚刚玄辰教他的心法背了一遍,一字不差。
“不错,”玄辰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你便在此地运行一遍心法,为师为你护法。”
红萼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心中默念心法。
她感到天地万物的精华都化作一股气充盈着自己的四体百骸,如清风入怀,似雾气氤氲,一点一滴地滋养着她的身体。
那股气息,便是内力。
她能听到天上的飞鸟振翅,池塘里的游鱼摆尾,还有,圆极殿里四位执事弟子整理书册的纸张翻阅声。
红萼睁开眼,万事万物都那么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中她能看见圆极殿飞檐的每一寸纹理,也能一眼数清池塘里那条最活泼的金鱼身上有几个斑点。
她看见有一片花瓣即将落到玄辰的肩上,身随心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便到了玄辰跟前,用手抓住了还未落下的花瓣。
红萼还没反应过来,双眼放空,喃喃道,“好神奇。”
玄辰将红萼掌心的花瓣拂落在地,“试着攻击我。”
红萼无师自通便将内力调动到鞭上,手中的鞭子便好似化作她身体的一部分,如她的手一般收放自如。
她向玄辰挥鞭,玄辰身形微动,翩翩然躲过这一鞭。
红萼甚至可以用内力在空中改变鞭子的轨迹,如此便是向玄辰挥去第二鞭。
玄辰这一次不躲不避,用手接住了这一鞭,“好了。”
红萼收鞭,瞧见玄辰将刚刚接了一鞭的手藏入袖中,不由留心观察,便发觉玄辰的虎口竟有了红痕!明明她方才觉得玄辰的手宛如金刚般坚不可摧,她的鞭子根本伤不得他!
“你若生在江湖,这份天赋不知多少人羡慕。”玄辰笑着摇了摇头,宛若霜雪初融,“恭喜徒儿,突破《九霄大典》第二重。”
红萼笑着抱拳,“是师父教得好。”
玄辰还想再鼓励红萼两句,秋岁来报,“宫主,了空居士来访。”
“快请。”玄辰道。
“那红萼便先告退了。”红萼向玄辰行礼,转身欲走。
玄辰叫住红萼,“红萼,你且留下。秋岁,还是老规矩,准备好棋盘和茶水。”
秋岁应声退下。
玄辰回到圆极大殿,红萼侍奉在玄辰身后。
司马泽依旧一身灰袍,气质出尘,他噙着一抹淡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宫主,许久不见了。”
他含笑看着玄辰,“了空今日冒昧来访,是听闻宫主收了一位徒弟,便来看一看。”
二人皆是神仙风姿,共处于一室仙气盎然。只是司马泽虽笑着,但更如高不可攀的清冷谪仙;而玄辰的眸子虽如古井一般几十年毫无波澜,但却又蕴含了对这天下苍生的悲悯。
“这位便是本座的徒弟顾红萼,”他向司马泽介绍完红萼,又向红萼介绍司马泽,“红萼,这位是在丹山隐居的了空居士。”
红萼向司马泽行礼,“见过了空居士。”
司马泽回以合十礼,“阿弥陀佛,了空和顾先生先前见过一面,也算有缘。顾先生,了空想赠你一句话。”
“居士请说。”
了空阖上眸子,“先生若与世相争,终将不为天地所容。”
红萼惊疑,“居士这是何意?”
了空睁开眸子望向红萼,好似要看透她的灵魂,“日后先生自会懂得了空今日所言。”
红萼向司马泽行大礼,“多谢居士赠言,红萼定当铭记于心。”
司马泽起身告辞。
玄辰出言相留,“居士刚来,不如坐下喝杯茶,续下你我上回的残局。”
“你我的棋局还是改日再下,”司马泽又深深看了一眼红萼道,“今日了空不过是来一见‘有缘人’,既然人已见了,便该告辞。宫主,先生,请留步。”
司马泽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
“快用膳了,你先回去吧。”
这是到了用饭的时辰了,小厨房饭菜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红萼早已饥肠辘辘。
但她心中却一直挂念着一件事。
“师父,”红萼叫住了玄辰,面容少有的严肃,“可否借甲库钥匙一用?”
上清宫的甲库存放着宫里的备份档案文书,红萼这一查,便是查到了更深夜露。
她忍着困意,挑着灯在茫茫书海里搜寻与萧家一案有关的讯息。
“这么晚了,还不睡?”
听得熟悉的声音,红萼欣喜唤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为师是来寻你的,你今日向我讨要了甲库的钥匙,便猜到你此刻会在这里。”玄辰如画的眉眼间萦绕忧心,“是在查萧家的事?不早了,回去睡吧。想知道什么,明日为师告诉你。”
红萼来了精神,“当真!师父,我睡不着。您可否现在就告诉我?”
玄辰无可奈何地应下,淡淡的笑意掩藏不住,“好。说吧,想知道什么?”
红萼正色道:“自入上清宫以来,我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师父,您可否告诉我,沈……不,霁殿下可是与上清宫有渊源?上一位‘天命之人’又为何而死?”
“还有,”红萼抬头死死盯着玄辰,烛火点燃她的眼瞳,眼瞳中的熊熊烈火誓要灼尽一切,“我最想知道,萧家覆灭的真相!”